沈衣雪從頭上拔下伽藍冰魄針,一縷細不可查的混沌之氣灌注其中,點在了粉蝶兒的眉心處。


    伽藍冰魄針前幾日吸收的冰寒之氣實在不少,此刻正好拿來讓粉蝶兒清醒清醒。


    曆劫見狀,微一皺眉,不過見沈衣雪手中的伽藍冰魄針也隻是泛起一層微弱至極的七彩光芒,也就忍住了沒有開口。


    畢竟粉蝶兒隻是個普通人,所以沈衣雪十分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冰寒之氣,生怕一個不小心,將他直接凍成冰雕。


    冰涼的氣息自眉心貫入,粉蝶兒打了個寒顫,眼神逐漸恢複了清明。


    他哆嗦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就看清了眼前的沈衣雪,當下就白了臉色,猶豫了片刻,猛地轉頭,朝著突然冒出來製住他的青年男子道:“你準備如何處置於我?”


    沈衣雪楞了一下,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粉蝶兒卻是連個眼神也不肯給她,一時迴避著她的目光,動了動嘴皮子,似乎想要說什麽,最終卻又忍了下來,仍舊朝著那青年道;“我強搶民女,無惡不作,你既然已經出手,就該一管到底。”


    這句話將在場的所有人都說得一愣,這個人,是多麽急著受到懲處,竟然還催促起來了?


    沈衣雪頓時覺得頭疼不已,本來她還想著要如何替粉蝶兒開脫,結果他卻是直接就坦白了一切!


    曆劫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低聲道:“丫頭。”


    沈衣雪也有些害怕曆劫會追問她直接就找到粉蝶兒和被劫持少女的事情,因此也不敢與對方目光對視,於是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迴答。


    曆劫道:“此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讓粉蝶兒自己處理。”


    沈衣雪道:“他自己處理?他這不是都已經坦白了麽?可是……”


    這樣的事情,坦白也未必能夠從寬,畢竟事關一個女子的名節。


    這個時候,粉蝶兒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到那個被他擄來的少女麵前,先打了自己兩個耳光,聲音之響亮,都能傳出半裏地去。


    “這位姑娘,是我一時糊塗,錯了心思,如今要打要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夫婦兩個,剛剛將自家女兒攙扶起來,冷不防粉蝶兒跪著爬過來,聽他說完這番話之後,更是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本,他們是恨不得眼前這人立刻死了才好,倘若不是關係到自家女兒的名節,怕是早就要報官處理了。


    粉蝶兒說完,直接就開始對著那個少女磕頭,將腳下的地麵都磕得砰砰直響,一轉眼額頭上的鮮血就流了出來。


    少女先是被他嚇了一跳,隨即又想到他方才瘋狂的行為,臉色瞬間紅的能滴出血來,囁嚅著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又被粉蝶兒的舉動嚇得臉色一白,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當真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剛才出手製服粉蝶兒的那青年男子突然開口,“若是讓你以死謝罪呢?”


    粉蝶兒似乎就在等著有人說這句話,當即直起身子,轉過頭來,梗起脖子,將眼睛一閉。


    沈衣雪這才有時間細細打量那青年男子,卻見他劍眉星目,相貌英俊,然而臉色卻帶三分病態的蒼白,一身衣著更是華貴,頭上的金冠和腰間的玉佩,一看就非凡品。


    見粉蝶兒不反抗不辯解,這人也是一愣,隨即冷笑一聲,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把鑲金嵌玉的匕首,朝著粉蝶兒的脖子抹了過去!


    沈衣雪急道:“且慢!”


    青年手一頓,匕首便在粉蝶兒的脖子上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來。


    粉蝶兒的身子似乎顫了顫,微微睜開眼睛,就沈衣雪道:“你這是私設公堂!”


    “他剛才的確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來,來殺,來剮的吧?”她一指粉蝶兒,目光卻直視著那青年,“你一不是苦主,二不是官府,憑什麽來處決這個人?”


    青年笑了笑,轉頭看著沈衣雪:“你怎知我不能代表官府,代表律法?”


    沈衣雪一愣,忍不住再次仔細打量對方:“你究竟是什麽人?”


    然而對方卻沒有立刻迴答她的問題,反而是垂眸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粉蝶兒:“你早就知道,這位姑娘一定會為你求情的吧?”


    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語:“粉蝶兒,這個名字,還真是有些耳熟呢!讓我想想,究竟在何處聽到過?”


    青年伸出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做思考狀,然而目光卻再一次飄向了沈衣雪:“這位姑娘一開口便叫出了你的名諱,而你到現在,卻還死撐著裝作不認識,實在是太過傷人……”


    沈衣雪一顆心卻是突地一跳:剛才,她的的確確是叫過的粉蝶兒的名字!當然,更確切的說是綽號。


    就憑這一個綽號,粉蝶兒怕是更加有口難言!


    畢竟,他的名聲在那裏擺著呢!


    她心裏有些發急,正要開口說粉蝶兒是有苦衷的,卻感覺手臂一緊,低頭一看,曆劫握住她的手臂,正輕輕搖頭。


    同時,微不可察的,朝著那青年的方向,挑了挑眉。


    沈衣雪一愣,下意識再去看那青年,見他狀似冷峻嚴肅,眼底深處卻隱隱地帶了一絲戲謔。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粉蝶兒突然抬起頭,睜開眼睛,嘲諷的望著那青年,“我做這位仁兄,你是不是和那位姑娘什麽深仇大恨?”


    他一指沈衣雪:“否則為何事事都要攀扯到人家姑娘身上?難道你就這樣急著敗壞人家的名聲?”


    粉蝶兒不給那青年開口的機會,裝模作樣的唉聲歎氣道:“我一個采花淫賊都有自知之明,被抓了現形就認罪,不抵賴不狡辯。可你衣冠楚楚,道貌岸然,難道竟還不如我一個……”


    “閉嘴!”那青年被粉蝶兒氣的臉發白,不等他將最後幾個字說出來就開口打斷了他。


    他的目光有些陰沉,在沈衣雪與粉蝶兒之間來迴逡巡:“你們當真不認識?”


    沈衣雪正要開口,卻再一次被曆劫搖頭阻止。


    粉蝶兒撇了撇嘴,一臉不屑:“我說這位仁兄,你腦子不好使,眼睛也是瞎的麽?”


    他指指沈衣雪,又指指被父母護到身後的少女:“這兩個女子的身段,風情,容色,隻要稍微有點眼色,稍微有點腦子都能判斷出高下來吧?好若我當真有幸……”


    “咳咳咳咳咳!”曆劫突然猛咳一陣,打斷了粉蝶兒的話。


    自始至終都沒有正式開口的曆劫為何突然就打斷了粉蝶兒,讓沈衣雪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曆劫,卻聽粉蝶兒繼續到:“看慣了青山綠水,秀色可餐,誰會願意去麵對一片窮山惡水?”


    他這話說的更加莫名其妙,就連那衣著華貴的青年也愣了一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那個被粉蝶兒劫持過來的少女。少女姿色平平,麵孔微黃,突然就漲成醬紫顏色:“你這個登徒子,說誰是窮山惡水?”


    粉蝶兒歎了口氣:“明有人都看得出來,還用問嗎?”


    沈衣雪這才反應過來,粉蝶兒竟然在說那個少女是“窮山惡水”!


    不過他這句話卻實在讓人無法反駁,畢竟事實擺在眼前,沒有對比也就沒有傷害。


    就連那衣著華貴的青年也是愣了愣,片刻之後才苦笑道:“唉!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當真是眼瞎了一般。”


    粉蝶兒道:“承蒙誇獎。”


    華貴青年又道:“所以呢?”


    “方才說你眼睛不好使,難道竟連腦子也一並不好使?”粉蝶兒似乎十分無奈,沒好氣地白了那華貴青年一眼,“所以,我不認識這位姑娘,”


    他又揚起下巴,指了指沈衣雪:“也所以,你就不要總想著汙蔑人家的清譽,幹脆點兒,直接點兒,痛快點兒,該殺便殺,該剮便剮,別再磨磨蹭蹭,浪費時間了。”


    華貴青年:“你這是一心求死了?”


    粉蝶兒又歎了口氣;“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做的事情,也隻能以死謝罪了。閣下既然說能代表官府,那邊直接‘行刑’好了,也算是給了人家一個交代。”


    華貴青年想了想,卻將目光投向沈衣雪和曆劫:“想來,二位也沒有意見了?”


    沈衣雪動了動,曆劫搶先她一步開口:“我們既非官府,也非苦主,自然沒有意見。”


    這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那華貴青年直接殺人了?


    沈衣雪忍不住道:“閣下說能夠代表官府,代表律法,總得拿出讓人信服的證物來吧,否則便是空口無憑,我也照樣能說自己代表官府,代表律法。”


    卻不料那華貴青年立刻點頭:“那道也是。”


    說話的時候,他當真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沈衣雪麵前:“這下姑娘可以相信了吧?”


    那是一塊金牌,一麵寫著“如朕親臨”,另一麵則是刻滿了符咒。因為太過複雜,沈衣雪一時半刻也沒看明白。


    華貴青年繼續開口:“姑娘,在下褚揚承,有幸被東靈女帝,拜為國師。”


    “噢~,原來如此,失敬失敬。”她口中說著“失敬”,卻自始至終沒有半分尊敬的意味在裏麵,反而是煞有介事地點著頭,道,“既然是國師大人,為何不留在東靈都城,為東靈祈福,為女帝祈福,孤身一人跑到這裏來做什麽?比起我之前遇到的親衛大將軍,國師大人這排場,是否太過寒酸了些?”


    褚揚承笑笑:“有勞姑娘費心,因此處有異,在下便先行了一步,那些隨從,尚在趕來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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