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個佛修組成的金色蓮花,上麵的金色光芒瞬間就衝天而起,半空當中,金色的漩渦卻是久久沒有出現。


    沈衣雪眼巴巴地看著,卻不知身邊的男子目光正無限溫柔地落在她的身上,卻又帶著說不出的糾結和戀戀不舍。


    一直等了三刻的時間,就連道空的臉上似乎都冒出汗來,再次馭氣上前,卻被那些佛修大能磅礴的天道之力擋了迴來。


    他焦急的迴頭,看了一眼正抬頭看過來的沈衣雪,竟然生出三分心虛來,連忙轉身,再次催促著佛宗的那些修者大能。


    然而,饒是那些佛修大能將全身的真氣都運轉開來,那金色的蓮花甚至一度比之前那一層更加碩大熾盛,半空當中的金色漩渦,卻始終沒有再次出現。


    沈衣雪也始終沒有等來曆劫再一次以神念喚她那一聲“丫頭”。


    天空湛藍,金色的蓮花憑空而生,熾盛的金色光芒耀眼,不對,此刻落在沈衣雪的眼中是無比刺眼的,刺得她眼睛生疼!


    然後,視線不知不覺就變得模糊起來。


    沈衣雪隻覺得胸口好像堵了一團棉花,悶悶地,就連唿吸都不再順暢,尋找著宣泄的出口。


    空氣當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就在這一瞬間的寂靜當中,一聲充滿了失望,委屈,不甘,十分孩子的哭聲,十分突兀地就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沈衣雪突然蹲在地上,“哇”地就哭出了聲!


    而這一聲,就如同洪水決堤一般,衝開了第一個缺口之後,立刻就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


    言寂想要眼前的女子會任性,會發怒,甚至會朝著佛宗的修者發作,卻唯獨沒有想過她會哭!


    她哭起來,完全不像一般的女子那般,以手掩麵,或者是捂住嘴巴,甚至將頭埋進膝蓋裏,不讓人看到自己失態的表情。


    她哭的時候,依舊抬頭望著半空當中那一朵鍥而不舍的金色蓮花,眼睛瞪得大大的,任憑眼淚決堤,如同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落下,小巧鼻子微微皺起,原本紅潤的小嘴微微撇著,露出幾顆潔白如玉的貝齒,如同帶雨的梨花,卻又帶著梨花所沒有的倔強。


    然而,這樣大哭的樣子,不但沒有絲毫的狼狽,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風情,讓人的心也隨著她此刻圓潤的香肩,微微地輕顫。


    言寂隻覺得,她的每一顆眼淚,都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讓他的心跟著生疼,一時間,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她一向都是堅強而倔強的,即使當初麵對這佛道二宗那麽多修者的刁難,麵對著雲山老祖的天道空間中的強大力量,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卻在這一刻哭得像個孩子。


    言寂的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既有對眼前女子的心疼,也有對於那個始終未曾正式出現在神界的曆劫心中有著三分羨慕,三分好奇,三分不滿和隱隱的一分嫉妒。


    羨慕曆劫能讓她如此依賴,好奇她與曆劫之間到底曾經有著怎樣的過往,不滿曆劫為何竟始終不肯出現,至於那一分嫉妒,他不願承認,也不想承認。


    這哭聲,也讓道空,和半空當中那些佛修大能一愣,讓一直跟在言寂身後的奔雷劍客摸不著頭腦,一時之間,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除了依舊還在藍色結界當中沒有出來的孔微海和桃花姥姥,幾乎所有在場的修者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這個不顧形象,哭得十分孩子氣的天魔女身上。


    天魔女,不應該是縱橫捭闔,睥睨天下,傲視群雄的麽,怎麽竟然會哭,還哭得如此不顧形象?


    女子素白的小臉,因為眼淚的衝刷分外而分外晶瑩皎潔,如同雨水洗過的羊脂美玉,水潤瑩瑩,卻又如同冰雪般寒涼,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怦然而動,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卻又怕會損毀一絲一毫,小心翼翼尚且不忍。


    言寂隻覺得整顆心都被她的哭聲攪碎,又被那眼淚一顆一顆地砸成粉末,卻又空空曠曠,如同缺失了什麽一般。


    更覺得,若是眼睜睜看著她這麽哭下去,那便是整個天下,不對,天道之下,整個六界當中,最大的罪過!


    “丫頭……”


    他終於遵從了一次自己的心,卻又好像驚嚇到她一般,輕輕地,無比溫柔地喚了一聲,不顧身後奔雷劍客因為驚詫,而張得老大,幾乎能同時塞下三個雞蛋的大嘴,也頓下身,伸臂將眼前的女子擁入懷中。


    這一刻,言寂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完全忘記了周圍還有道空和那些佛修大能,身後還有一個奔雷劍客,隻想要安慰眼前的女子。


    更確切的說,那也不算是安慰,隻是莫名的心疼,憐惜,不忍。


    沈衣雪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似乎隻有這樣,她進入神界以來,所經曆的種種危險,艱辛,刁難,心中的種種委屈,不甘,才能釋放出來。


    她哭得累了,恰好就有一個懷抱讓她依靠,她也無暇多想,隻是終究因為那一絲溫暖,漸漸地趨於平靜。


    天地之間,依舊是一片寂靜。


    哪怕是還有四五十個佛修大能,還有道空,還有奔雷劍客,卻似乎全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唿吸,瞪大了眼睛,看著曾經道宗的宗主,將與神界亙古對立的魔界的天魔女,擁入了懷中!


    言寂渾然不管那些人或詫異,或驚奇,或疑惑,或憤怒的目光,心裏,眼裏,都隻有這個由嚎啕大哭,轉為哀哀抽泣的女子。


    他不管她的身份如何,修為多高,這一刻在他的心裏,眼裏,她就是一個需要被心疼,被寵愛,被包容,被嗬護的小女子。


    這樣的放任,也許,在幾千年的漫長生命當中,也隻有這一次吧?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苦笑,在心疼憐惜之餘,卻又泛起一絲莫名的負罪感,倒不是對於神界負罪,對於道宗負罪,甚至不是對於自己的道心負罪,而是對於眼前女子生出的負罪感。


    仿佛自己成了一個不問自取的蟊賊,在沒有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就將她擁入了自己的懷中。


    然而卻又分外地貪戀,貪戀這一刻完全任由自己心儀的那種愜意與滿足。


    沈衣雪自然不知道,隻是一瞬間,言寂的心中卻已經轉了無數念頭,她隻是覺得自己哭累了,也哭夠了,而曆劫也始終沒有因為自己的哭泣而出現,甚至就連神念也沒有一絲,更不要說隻言片語的撫慰。


    既然終究無法等來,那麽她也就隻能不再繼續等。


    哭聲漸止,道空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下了一半,於是人也跟著落下身形,耐著性子慢慢朝著沈衣雪走了過來,然而卻又有些不知道該以何種眼神看待言寂,因此那目光也就變得分外別扭,甚至還有些閃爍不定。


    誰也沒有料到,就在這個時候,半空當中那些佛修大能都已經準備撤迴各自的真氣,落迴地麵,那金色的漩渦竟然倏地再次出現!


    然而這一次卻隻有碗口大小,乍看上去好像一輪金色的太陽,光芒也不甚明亮,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沈衣雪幾乎是立刻就感應到了那碗口大小的金色漩渦,連眼淚都忍不住收起,笑容就如同雨洗後的春花綻放開來。


    她下意識地從言寂的懷中掙出來,還未曾馭氣而起,曆劫的神念就再次傳來,隻是分外微弱,並且還不是朝隻針對著沈衣雪一個人:“丫頭,你的混沌之氣被消耗太多,恐怕不足以完全將葬神淵冰封起來。”


    沈衣雪楞了一下,不明白曆劫的神念為何會突然如此微弱,隻是還不等她想明白,曆劫的神念就再次傳來:“道空,務必轉移一部分天道之力給她,否者不但無法冰封葬神淵,恐怕……”


    “恐怕”之後,那金色的漩渦竟然再一次消失,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曆劫的神念。


    此刻,沈衣雪就是再任性,再後知後覺,也能想到,曆劫應該是遇到了某種麻煩,這才沒有顧得上以神念同她溝通,恐怕就是這兩次溝通,都是耗盡了心裏。


    尤其是這一次,那金色的漩渦隻有碗口大小,曆劫的神念微弱而急切,根本就沒有給沈衣雪開口詢問的機會,更是連一句撫慰的話都沒有,隻是費盡心思地,全心全意地,為她做著打算。


    想來,應該是之前那一次,曆劫感應到了沈衣雪體內混沌之氣消耗嚴重,怕她剩下的混沌之氣不足以支撐這將葬神淵完全冰封起來,因此這才再一次以神念提醒。


    隻是不知道,這其中,他又付出了多少心力,才能將神念傳遞過來。


    同時也讓人感到慶幸的是,不知道道空是覺得如此狀態的下的沈衣雪沒有道理可言,為了敷衍她,還是真心想要再次與曆劫以神念溝通,竟然說服了那些佛修大能立刻二次啟動了陣法。否者,就算是曆劫有心,後麵這些信息,沈衣雪也是無法收到。


    道空忍不住苦笑,不管是當初的桃花姥姥,還是後來的軒轅昰,包括現在的曆劫,可都是要他佛宗那些修者大能,將天道之力轉移到沈衣雪的身上!


    難道,這真的天意?


    看著半空當中,光芒已經再次黯淡下來的金色蓮花,道空第一次陷入了思索當中,同時也在開始盤算著,不知道曆劫最後這次散發出神念,究竟是針對他和天魔女沈衣雪,還是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應得到。


    若是後一種,他也少費些唇舌,若是前一種,恐怕又得繼續大傷腦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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