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陽轉眼間便垂到了遠處的山邊,一時半刻間便會落山。見此,青黑屍鬼默默起身走向了之前的泥塘。想趁著最後的光亮清洗下滿是泥垢的身體。


    他小心的繞開之前的沼澤,沿著小泥潭的還算堅硬的邊緣慢慢靠近。不一會便來到了泥潭中心的水邊。


    之前遠望著,泥潭中心的水麵除了些波動的粼光外,還算清澈。但是走進來看卻是渾濁無比。潭水之上,不光渾濁泛黑,更是一股腐敗的臭氣飄散迴蕩。


    看來在這這方小譚中遇害的不光他一個。


    潭水渾濁著,卻倒映出他的臉龐。尤其是微風拂過,水麵上青麵獠牙的形象更是猙獰。


    “這是我?不會的!”


    望著譚中猙獰的樣子,他連連搖頭自是不信。卻見水麵中的大鬼也是搖頭不止,一如自己。


    “唉!”歎氣間,卻看水中鬼怪也在歎氣。不過這副麵孔隱約卻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


    良久,溘然長歎:“就算是我,大抵也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青黑僵屍起身又是看了自己身材許久。除了肌膚上晦澀不懂的古篆刺青,卻也再沒有其他蛛絲馬跡了。


    既然毫無所獲,便也不再去想。


    望著遠方的夕陽快要落下,青黑屍鬼一個猛子投入水下。


    這個小水塘再不幹淨也比自己身上的爛泥強。身上的淤泥好多都幹結成塊了,任他是僵屍也覺的很不舒服。


    既然想不明白,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洗幹淨自己呢。


    .......


    不知過了多久,隻道是夕陽已然下山,隻剩一抹餘暉還留在天邊。


    一道青黑屍體脫水而出,身上雖然沒有了大塊淤泥但是仍是不潔。


    不過他上岸時隨意的轉頭下,卻望見水麵中的倒影上。寬闊的後背上肌肉虯結,上麵一道暗紅“幽”字,更是在餘暉下平添了幾分顏色。


    “幽!”青黑屍體心頭猛然一驚,轉眼間便是淚流滿麵。


    屍骨,鬼怪。這些似曾相識又無比遙遠的東西在他心頭迴蕩著,心中久遠的記憶慢慢由混沌走向清晰。


    一幅幅沉睡的記憶浮現於近乎幹涸的大腦之中。


    ........


    三百年前,偏遠的小山村中一個新生兒悄然來到世界,其眼眸中生有重瞳甚是邪異。村中巫婆看後大驚,說他生有“鬼眼”取名“楚幽”,寓意“鬼眼通幽冥”。


    二百九十三年前,一個天真孩童因不合群,獨自在深山中玩耍。偶然間,發現了一個奇特果子。果子通體玲瓏剔透,靈氣浩蕩。


    二百八十年前,一個邪眸少年在深山中披荊斬棘,不懼毒蟲猛獸。剝狼斬虎不在話下,雙臂力拔千鈞。


    二百七五年前,一個俊逸青年被門派視為天選之子,譽為“令宗族百年無憂之才”。著重培養間,令不少人妒忌。


    二百五十年前,一個中年男子遭人陷害,被天下名門追殺。妻離子散,全家更是慘遭滅門。慌亂之下隻得逃入十萬深山,山中妖獸橫行。


    二百年前,一血眸男子,告別深山中救其性命的魔頭師父,重入江湖。五十年間,其一身邪術苦練有成,雙眼更是化作血眸。卷土之際,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百年前,斷崖山之上,一位冷酷中年帶著滿身血腥之氣度過三次天劫,成為一代人王。在自己信徒的擁護之下,成立血河派,誓殺天下。自號“血幽王”。


    從此血河派聚集無數妖邪修士,一時間與天下正派分庭抗禮。孽債累累,殺戮無數,普天之下都陷入惶恐。


    三年前,天下大小門派,為消除心腹大患密謀串聯。七月之初,新月之時,天地之間陰氣大盛!而血河教主也因此心魔狂亂。


    正者一唿,天下雲集相應。一夜之間,四海之中,大小門派無不缺席。千軍萬馬,正道散修,將斷崖山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血紅的夜空下,萬丈匹練響徹天際。在各種神通法術轟擊下,寒夜未過半。


    血河破,眾生滅。


    天下正道以犧牲過半的結局,結束了血河派的統治。大小邪修被一網打盡,亂戰之中鮮有漏網之魚。


    與此同時,斷崖之上。幾十位修為在此界極致的人王,聯手圍攻負傷的血幽王。每一位都有著三次天劫的修為。


    血幽王深不可測,血戰進行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的黎明破曉之時,才以血幽王釋放天魔解體同歸於盡,告終。


    楚幽畢生修煉,屠人屠城。所吸收的血煞之氣可謂浩蕩,卻在一瞬間直接爆發開來。


    斷崖山上,猩紅的顏色染紅了天邊的彩霞。


    血幽王死,卻也抹殺了近半的人王。剩餘的也大都身負重傷,此生修為再難寸進。


    這一戰過後,普天皆慶。解除了百年來籠罩的魔道陰雲,人間正道主持大局。


    這場戰役也被天下蒼生為之描繪口口相傳,史稱“斬幽魔”。甚至圍上斷崖山的那一夜也被後世貧民百姓當做了一個必不可少的節日。


    .......


    而楚幽本以為天魔解體後會神魂俱碎,灰飛煙滅。可惜天網恢恢,世間大道存而不滅。


    他此生殺人屠城,作孽無數,如此死了上天也有所不甘。於是本灰飛煙滅的神魂被冥冥間浩蕩法則所整合,再度凝結出神魂軀體送入地獄道審判。


    一路之中,走過黃泉路,度過奈何橋。看過望鄉台,照過明鏡台。


    黃泉路上蜿蜒曲折,宛如羊腸。但卻無頭無尾,無始無終,似是一道山野小路,其實包括了人間的三千大道。可謂“三千大道行,皆通黃泉路”。


    奈何橋下血河流淌,波濤翻滾,其中腥穢異常,毒蛇厲鬼陰慘哭嘯。雖是一河,卻是匯集了天下屍山血海,陰狠毒怨。正謂“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何無出路”。


    路過望鄉台,在其中迴顧了出生時的山村,又在地府顯示一生功過是非的明鏡台的照耀下黑氣滔天,鮮有半點功德。


    被周遭的青麵大鬼拿著鋼叉嘶吼著嘲笑。


    再之後走過羅浮寨,轉過聚魂關。望見灌愁海,路過屍魂界。


    最後在閻羅大殿之中,隨著陰仙判官的大筆一揮,沉入無盡的痛苦與意識的模糊。


    在這模糊不知持續了多久,混沌之中隱約看到了地府陰仙“牛頭阿傍”那巍峨如山嶽的身影。金屬般低沉雄厚的嗓音轟擊著他的耳膜。


    “你本是應劫而生,你的出現,天地大劫不會遙遠。去吧,千年之後,你將會與我並肩作戰。”


    言罷,他殘破的身體被隨手擲出。巨力之下,瞬間撕裂無盡虛空,洞穿層層法則,歸向一個遙遠的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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