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道出,滿場皆驚。


    陸塵不懂這些個對子的意境也或其他,隻細細想來也沒能領會其中韻味。便轉頭瞧去,那一襲大紅的裙袍如先前模樣,麵有紅紗,頭懸金釵落鳳珠,如秋水星辰的眸子仍舊那般動人。


    那醉夢閣的紅妝姑娘。


    “紅妝姑娘也來了燈會。”


    陸塵嘴角咧了一下,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這姑娘於他來說可並非能夠輕易相與的人物,畢竟其之所以落得而今地步,便是因武安王爺,偏偏武安王爺是夏小賊的爹爹,若還在世,見了麵,就得叫聲叔叔才行。而紅妝姑娘自己也是知道這些,那柳如是便提起過,紅妝姑娘要她遇到任何麻煩都可來求助,雖那如是姑娘自己不懂,可陸塵是一聽便明白。


    卻此間見到,紅妝姑娘隻一雙眸子顧盼流螢,轉到陸塵身前盈盈一拜,道了聲“公子安好”。


    隻如此,便惹了許多人眼紅。


    “紅妝姑娘可難得走出醉夢閣。”


    那攤販也意外,稍稍愣神才終於醒悟,別有深意的瞧了陸塵一眼。


    公孫聖子的身份他已經知曉,雖是並不認得,可陸塵模樣乃天下皆知,便三歲小兒都道得出血天傳人有醜陋的黑色麵具烙在臉上。就將將來到,這攤販便該認出,卻並未點破,那些個圍在周遭的風流雅士可不會在意別人,一門心思都放在燈謎與對子上,未曾注意也無妨。


    紅妝姑娘這盈盈一拜,可是將陸塵徹底暴露出來。


    議論的聲音頗為嘈雜,陸塵也隻得硬著頭皮與紅妝姑娘還禮。


    卻這紅妝姑娘不過眼角一勾,似是露出個笑容,而後便轉向攤販。


    “依先生所見,奴家這對子可否工整?”


    “退還迦逕返逍遙...可是迦羅沙曳之迦?”


    那攤主低頭思量片刻,眼神異樣地瞧了紅妝姑娘一下。


    “正是。”


    紅磚姑娘輕輕頷首,卻眸中見不到任何變化。


    “迦羅沙曳便說的袈裟,就其中韻味,想來先生已經明白。雖比不得古來三不朽,卻也該是最為工整的一對。若此間諸位還可有人在奴家之上,奴家,便自甘認輸。”


    “如何比不得古來三不朽,紅妝姑娘大才!”


    這攤主搖頭一笑,卻麵上仍舊鎮定自若。他眼神瞧過周遭,便公孫涼也皺起眉頭,是無能相出比之紅妝姑娘這一對更為工整的下聯。待許久,也不過深深一歎,徹底放棄,將眼神轉向與陸塵站在一起的可人兒。


    “看來在場諸位是無人


    能與紅妝姑娘一較高下了,卻這一對,可不止如此。”


    攤主啪的一聲合上折扇,轉身提筆點墨,洋洋灑灑又是四字落在那對子的紅紙上。


    待得書罷,再瞧去,那對子便更難了幾分。


    “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


    眾人皆驚,便公孫涼也瞧得皺起眉頭。


    紅妝姑娘低頭沉思,不過片刻便揚起眸子,輕輕一勾,變成了彎月眼,著實好看。


    “遠避迷途,退還迦逕返逍遙。”


    一言出,滿場皆驚。


    便那攤主也愕然呆住,前後思量許多也未能尋出反駁之言。


    又何止這攤主,在場哪個不欲求那鳳涎香,怎的甘心如此平白讓出去。就自私來說,便得幫著尋出反駁之言才可,卻前後思量,怎的也找不出哪裏不夠工整,哪裏對之不上。


    罷了,眾人皆歎,如公孫涼也是滿麵驚異,未曾料想這醉夢閣的紅妝姑娘有如此大才。


    “紅妝姑娘可知迦羅沙曳便極為難得,想來對西涼佛道也有著極深的了解,否則可道不出迦逕一詞。便姑娘所會所學之廣闊,非我等能夠相較,更將一切融會貫通,了然於心,實乃我輩之楷模。”


    一讚,自歎弗如。


    如東盛公孫涼都已經開口,在場眾人,又哪個還能硬著頭皮說不好?


    這攤販也取出一冷玉瓶遞上,口中連連讚歎。


    “罷了罷了,今日這燈謎便到此為止,該散的都散去,遊玩的去遊玩,不擺了。”


    他朗笑一聲,不過揮手,便將一切都收了起來。


    收起冷玉瓶,紅妝姑娘是瞧也不瞧,便轉手遞給陸塵。


    見狀,那些個搖頭歎息的看客都是傻了眼。


    “奴家一風塵女子,可找不到合適的人用掉如此珍寶,便隨意用了也著實可惜。何況原本不過出門走走便罷,瞧見此處熱鬧,就過來湊上一湊,這鳳涎香還是給公子最好,若日後能夠去得紅塵穀,請梅娘前輩為您煉製一番,好處可更甚此般。”


    她美眸若秋水,便何時都如此。


    陸塵也愕然呆住,卻紅妝姑娘已經將那鳳涎香丟在其手中,繼而轉身便徑直離開,未曾多做停留。


    公孫涼上前,瞧了眼陸塵手中的鳳涎香,眉頭輕蹙,也是想不通這紅妝姑娘究竟怎樣想法。


    “陸公子當真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紅妝姑娘到這冷玉城已經不少年頭,做那醉夢閣的花魁也許久,卻從未見她對哪個男人如此。便冷玉書院的沈先生,最多不過一起飲酒作詩便罷,可


    真的說起,得其所贈者,陸公子還是第一個。”


    那攤販哈的大笑上前,斜扇拱手。


    “還未介紹,在下乃冷玉分院一教書先生,與沈先生是同門中人,陸公子與公孫聖子若是看得起在下,便稱唿一句孫先生就好。”


    “真的說來,我也並非讀書人,不過跟著公孫兄一起走走逛逛,就我而言,孫先生是前輩,又怎麽看不起,可莫要折煞了晚輩。”


    陸塵也終於迴神,連忙應下。


    卻再瞧手中這冷玉瓶,陸塵仍舊有些不解,拿捏不定那紅妝姑娘究竟怎個想法,又為何如此。


    “孫先生大才,晚輩自歎弗如,今日也是大開眼界。”


    公孫涼早便不去多想那些,雖心中疑惑,卻也隻得暫且放下。


    “孫先生才高八鬥,紅妝姑娘更千古才情,人人都說東盛公孫涼,卻論起這些,終究是差了許多。這些個虛名便日後不提也罷,否則才是折煞了在下。”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些東西說來都是有數。年紀大了,經曆都,見識多,如公孫聖子這般年紀輕輕未曾經曆那些個情困折磨的,又怎麽能夠對上這般意境?公孫聖子差的可不是才,而是情,這些絕非有心便可得到,是得歲月沉澱而成。”


    孫先生搖頭一笑,瞧著周圍人遲遲不肯散開,各個盯著陸塵手中鳳涎香,眼神變幻,就當即沉下臉來。


    不曾開口,隻氣勢稍稍一放,這周遭許多人都當即變了顏色。


    有些識趣的就乖乖離開,不識趣的也遠遠逃離,卻仍舊躲在暗中,不知有著怎樣的心思。


    “紅妝姑娘可是給陸公子留下了個難題啊。”


    孫先生別有深意地瞧著陸塵。


    “卻這般刁難也有迴報,而無需多說,陸公子也該明白,自己得將這些都承下。紅妝姑娘究竟怎樣想法尚且不知,卻在下有一言相勸,還是盡快離開這冷玉城最好。”


    “為何?”


    陸塵收起鳳涎香,眉頭一挑,稍有意外。


    那孫先生搖頭哂笑,暗地裏指了指遠處的一些人,看似在挑選著街邊小攤的物件,卻眼神總瞥向這邊。


    “這幾位可都是冷玉書院的弟子,背後也有長老人物做靠山。陸公子雖是斬過絕頂的聖人,卻但凡有些明白的,都知事實絕非傳聞一般,卻他們也並非傻子,自知敵不過陸公子手段,說不得就會請出背後人物。紅顏禍水,可自古不假。”


    孫先生哈的大笑一聲,手中折扇啪的一聲打開,搖著步子便轉身離去,口中唱著些戲腔小調,洋洋灑灑就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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