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作亂,神妙彌天,夏小賊與韓無道身前,各站著陸塵與黑玫瑰。他二人周身仍舊沐浴金光之中,也似能夠掌握逸散的殘存藥力,指動漫天輝芒翻騰而來,仿若潮水洶湧,動蕩不休,盡數沒入夏小賊與韓無道體內,流轉玄妙道痕,為其修複肉身。


    不過短短片刻,原本近乎昏迷的兩人便都站起身來,胸膛的傷痕也都盡數消失不見,仿若從未受傷一般。


    周遭卻仍舊殘留著許多的金色藥力,不斷流淌。


    陸塵與黑玫瑰都鬆了口氣,身上金光也漸漸消散下去。


    聖道古藥縱然藥力極強,卻也有維持的極限,不僅救了陸塵的性命,更是連同夏小賊與韓無道也一同挽迴。到如今,也該散去,化迴靈霧迴歸天地自然之間,隻這黑石山周遭滿目瘡痍的大地卻忽的染上點點綠意,迸發生機蓬勃之象。


    任誰都會驚訝。


    北荒之所以稱之為北荒,便是荒涼而寸草不生,若非綠洲所在,便舉目不能見寸草。然綠洲也並非憑空而生,是大地之下潛藏靈精礦脈,也或浩蕩龍氣,蘊藏足夠龐大的天地精氣逸散,方才能夠維係生機長存。雖如此說來,卻並非任何一道靈精礦脈也或浩蕩龍氣存生之地便有綠洲,是得另有各般條件盡數達成,方才能夠見到綠洲存在。


    而如今,這原本光禿禿的黑石山所在,竟是也能見到生機盎然之象,唯可歎聖道古藥玄妙無窮,是於貧瘠荒蕪之地也能種下生機顯化,當得不可思議。


    隻此間,卻無人會去在意那些。


    救迴了夏小賊與韓無道的性命,陸塵隻揮手,血氣迸發,將遙遙拋飛的斷刀重新攝入手中,方才轉向洛神兒所在。


    後者也自彌天的金光中猜到了許多,如今光芒逸散,見到夏小賊與韓無道皆重新站起身來,傷勢恢複,安然無恙,她又看了眼陸塵兩人,心中已經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麽。畢竟聖道古藥一事她並非不知,哪怕於分化雙生魂中,亦可察覺周遭一切。


    那接連不休的大戰,虎狩的複雜,她都感受清楚。


    便連瑤光聖主對陸塵的殺心,也並未逃出其靈覺之內。


    “你倒是大方。”


    洛神兒忽的笑了一下,手中把玩著攝魂瓶,眸光卻始終漠然。


    “聖道古藥舉世難求,莫非大聖,近乎沒有得到的可能。那聖道古藥能夠迴天改命,若將其藥力盡數吸收,便連體質也可改變,更為親近天地大道,多增幾分證道成聖的可能,尤其之中蘊藏大道碎片,非同凡響。這些個逸散殘存的藥力,原本都該屬於你,卻偏偏用來救迴他二人的性命,放棄了自己的機緣。”


    說著,她眼眸輕轉,如俯視一般看來。


    “天真至極。”


    一番話,夏小賊與韓無道自然聽得清楚,麵上亦露出些許難堪。


    他二人本領有限,原本還要阻攔洛神兒奪取洛仙兒的靈魄,如今不但未能做到,反而差點將自己的性命也送了出去,還得陸塵犧牲機緣才將他們性命挽迴,是等同做了一迴拖油瓶。


    心中自然愧疚。


    “你要怎麽說便怎麽說,你願如何想便如何想,我可管不了。”


    陸塵倒是並未在意,隻將斷刀再度催動起來,迸發嘹亮長吟,彌散血光將整個蒼穹都染作血紅顏色,殺機凜然。


    “興許在你而言,他人終究不過為利益而存,但在我而言,夏小賊與韓兄的性命要比我的機緣更為重要。我不是你,你也不要用你的看法來取斷我的決定,道不同,何須多言。”


    氣機交葛,兇煞漫天。


    陸塵一步落定,周身血氣越發高漲。


    他氣息比之先前更為強盛,狂風凜冽如刀,轟然卷起血色化作狂龍直衝霄漢,射穿鬥牛,無盡的兇煞將整個天地都充斥,絞碎大道崩塌,掀動狂瀾如潮激蕩而出,逼得眾人都隻能後退。


    斷刀高舉,陸塵一雙眸子都映成了血紅的顏色。


    “道不同,卻未必不能多言。”


    洛神兒承受斷刀氣機衝撞,卻也不過群袂飄蕩,黑發高揚,未曾後退半步。


    玄妙流轉,血光顯化,其身軀都在瞬間化作玉石般玲瓏剔透,蘊藏聖道偉力,推演道痕流轉,將迎麵而來的兇煞氣機盡數撕扯粉碎。隻兩步落下,其身形便已經到了黑石塔上,站在陸塵麵前,距離斷刀也不過三尺之遙,卻仍舊坦然自若,麵色都不曾出現分毫變化。


    永恆聖王的血玉,轉生而成身軀。


    洛神兒的肉身,也該是大聖道器一般的存在。


    她修為仍舊不過登龍一重天罷了,麵對斷刀,卻比起護道者更為輕鬆。


    “我肉身乃永恆聖王血玉所化,天生便是大聖胚胎,隻因雙生魂才始終不能顯化,如今卻終於得以解脫。時間,若有足夠的時間,我便必然證道成聖!你有血天傳承,亙古無雙,未來必然是不可限量,亦有著絕對的把握能夠證得大道,又何須與我生死相向?若你我二人聯手,這天下,便都是你我手中之物。屆時,你所欲的是什麽?靈精,珍寶,女人,權勢,也或複仇還恨,皆可入得掌中。”


    “但我沒有你這樣的野心,亦不曾想過執掌天下。”


    陸塵隻輕哼一聲,斷刀輕揮,有血光動亂,轟然席卷而去。


    然血光激蕩,隻將將到了洛神兒麵前,其周身忽的顯化玄妙道痕流轉,徑直將萬般兇煞都盡數破去。待得腥風吹拂而過,也隻蕩起她裙角飄飛罷了,未能留下任何傷勢。


    洛神兒輕輕搖頭,麵上笑意卻更甚幾分。


    “未曾想過,卻也隻是過去罷了,如今再想也不遲。莫要忘了,你身上還有深仇大恨未能得報,那兩儀門仍舊逍遙在外,更有淩采薇欺你涉世不深。這黑鐵麵具仍舊戴在麵上,便足以說明你還未曾將這些仇恨都忘去。然如今的你,想要複仇,卻難如登天,甚至會因血天傳承而給自己引來殺身大禍。”


    她看著陸塵,又忽的上前一步,眸光晶亮,著實有些逼人。


    “若你願意與我一道,便都在瑤光聖主庇護之下,隻需足夠的時間便可視天下人如無物。那淩采薇也不過仰仗兩儀門才能欺你罷了,若你我聯手,更有瑤光聖主這等半聖強者,那兩儀門又算什麽?你要報仇,便無需多等,不過幾日時間便可讓那淩采薇跪在你的麵前,誠心懺悔。屆時,要殺要剮,還是留作奴隸,暖床丫鬟,皆隨你心意。而你我也無需為敵,便共同修煉,一起證道,如此,豈不皆大歡喜?”


    “我與淩采薇的事,跟你無關。”


    陸塵眯起眼睛,眸中有黑紅斑駁之色一閃而過,便連氣息都出現一瞬間的躁動,心中亦有魔音震響。


    但陸塵聽到淩采薇的名字時,心中已經有了警惕,隻魔音初現,便催動斷刀兇煞,反噬入體,隻瞬間便將那些個魔音盡數剿滅,不過短短瞬間就平複下來。


    洛神兒卻看得真切。


    “那女子,終究成了你心中的魔障。”


    她搖頭一笑,手中仍舊把玩著攝魂瓶。


    洛仙兒的靈魄還在其中。


    “我說助你報仇,滅去兩儀門,懾服淩采薇,也是為你著想,畢竟她的存在若不能解決,你的道,也就必然會出現瑕疵。而一旦爆發,後果便是無法設想。我是為了你好,卻怎奈不識好人心。若能夠將那淩采薇的問題解決,你未來的道路便會十分暢通,再無阻礙,而後與我一起證道成就大聖,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你口中所言,倒是極好。”


    陸塵沉吟許久,忽的笑了起來。


    見狀,洛神兒眸中晶亮,唇角笑意更甚幾分,而始終在遠處未曾開口的公孫涼幾人心中卻是一突,便連虎狩麵上都陰沉下來。


    他們真的怕陸塵被洛神兒勸動,變了心意。


    然斷刀兇煞,洛神兒周身血光繚繞,氣機更甚,是催動了血玉肉身顯化聖道偉力,憑他們根本不能上前,亦不能阻攔。


    “但你也提醒了我。”


    陸塵再度開口,唇角的笑意卻盡數收斂。


    他手腕忽的一轉,斷刀兇煞畢露,便連眸中都激蕩殺機凜然。


    一刀轟然斬出,掀動大道破碎之勢,激蕩而去,轟然斬破洛神兒周遭血玉光華,將漫天兇煞作鋪天蓋地之勢席卷而去。


    洛神兒麵色急變,隻覺得遍體生寒,是血玉肉身也不能承受。


    隻一時不察,陸塵身形已經到了近前,他眼神淩厲,如刀鋒銳,氣機交葛之間,黑發飄蕩,衣袂飄飛,手腕一抬便有凜冽血光噴湧而出。天穹動亂,瘡痍滿地,這黑石塔於轟然間爆碎化作無盡的粉塵消散,將兩人所在都盡數淹沒。


    公孫涼幾人麵色也是急變,各自施展手段迅速倒退,不過瞬息便到了遠方。轉頭再看,血光流淌之中,有狂風轟然席卷而出。


    洛神兒一聲嬌叱,周身猛地席卷聖道偉力迸發而出,將周遭一切都盡數湮滅。然她反應終究慢了一些,待得煙塵飄散,其麵上一陣青白變換,又看了眼空蕩蕩的手掌,當即猙獰下來。


    陸塵身形早便到了遠處。


    他掌心正端著那攝魂瓶,揮散斷刀兇煞,不過兩步便到了仍舊愕然的公孫涼一旁,將攝魂瓶交到其手中。


    待得迴頭,其眸中滿含戲謔,是坦然麵對洛神兒的猙獰痛恨。


    “淩采薇確實乃我心中魔障,我也從不否認,如今聽聞她的名字也會覺得心中難過。而若真的如你所言,是必然得違逆本心,將仙兒也放棄,那我的道,也必然得缺失許多,且無法彌補。要成就大聖,乃至登臨真仙,自身之道可不能有分毫瑕疵。相較之下,還是挽救仙兒更為重要。至於淩采薇,我大可日後再尋解決之法,但仙兒的性命,卻隻這一次機會。若丟了,那就真的丟了,我也不是血天大聖,可殺穿陰陽兩界,何況血天大聖也不能挽迴消散的靈魄,否則便不會入魔。”


    說著,他又輕哼一聲,眸光化作深沉。


    “後悔之事,一次便夠,日後無論如何,我也不願再留遺憾。若真的無力迴天,不過就是拚上這條賤命,大不了一死,卻也得坦然痛快,無愧於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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