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浩瀚,滿天星鬥,明月高懸於世,籠罩清輝流轉。


    西北乾天有風起,吹來一場洶湧,十人見,九人驚,散了滿天星。雲遮月隱,有大浪滔滔,氣機糾葛間可見到那威勢一戰將天穹都要打穿。此間也生波瀾,北荒妖族與鵬族之人皆瑟瑟發抖,不敢高聲而言,那任家大能立身虛空,遙遙而望,滿麵凝重。


    大抵公孫家秦家與任家此間矛盾終究徹底爆發,然究竟如何,卻不能知曉。


    此間爭鬥已經許久,是原本便有著不少的矛盾,卻怎的會發展至如今境況,不能為外人所知,而那任家大能也從不曾提起。修為有著差距,境界身份便有著隔閡,北荒妖族與鵬族之人不敢多問,隻心中疑惑怎的如此東盛兩大家共存無數年也未曾生事,卻在如今忽的針鋒相對。


    其中大概有著些許隱秘。


    如今風波愈演愈烈,已經不止公孫家秦家與任家兩方,便連鵬族,煉獄,東盛妖族,諸子百家許多勢力,乃至北荒妖族也牽扯其中。若真的就此任憑發展,亦可能牽連出東盛與北荒兩方的大戰。


    待得那時,必然生靈塗炭,遺禍無窮。


    也該到了解決的時候。


    這般風波席卷而來,大抵便是要做個了斷。


    然這一切,卻與陸塵無關。


    他仍在明月長生殿中修行,盤坐白玉地磚之上,周身有氣機沉浮。外界如何,不能侵染,玲瓏寶樹庇護之下,明月長生殿中始終平穩如故。而待得許久,道痕浮動生滅之間,陸塵肉身都變得瑩潤剔透,是仿若玉石般純粹無暇。自體外,便可見得四肢百骸內有精血浩蕩,如浪潮翻騰,滾滾轟鳴而生萬般洶湧,亦可見得命淵深邃,生氣蓬勃,有數百金字烙印其上,閃爍神光朦朧。


    大道紋痕交織顯化,流轉神光無盡,與精血碰撞。


    要烙印道痕於精血之中,掌控自身,才是血天之途。


    然幾度轟然,大道溫和如故,依然流轉輕盈,落定而又升騰,是連沒入精血之內也不能做到,更枉論烙印其中。是如玲瓏所言,若不能將大道悟透,便不能將其掌控,亦無法將之烙印而等同拘束體內,為自身所得。


    待得許久,陸塵才終於唿出一口濁氣,緩緩醒來,便連周遭氣機都緩緩隱沒下去。


    “還是太難...”


    他眸中滿含無奈,是真的無可奈何。


    大道神妙,便如聖道強者也不敢自言掌控,又如何能夠在四禦境便將一方大道悟透?大道紋痕是乾坤天地演化留下的痕跡,蘊藏無窮之勢,便隻一道虛無的痕跡也罷,也或隻肉眼難及的細小,其中卻有著萬千莫測。論掌控,言悟透,在修士而言是追求一生也未必能夠達到。


    古往今來,縱觀至此,也就大聖興許能夠達到那般境界,揮手展動道痕生滅,把控心懷,將天地滄瀾都收入眼中。


    “血天大聖的悟性究竟到了怎樣的地步,竟會創出這般難為的修煉之法。”


    陸塵又是一歎,隻能起身。


    他修煉整夜,嚐試千百次也未能成功,便知非一兩日便可。而至如今,他在這殿中也有兩月餘,不問外界之事,不理波瀾如何,就隻修煉便罷了。


    於此間遙遙望去,能夠見到周遭波瀾蕩漾,遠處有光輝如火,燃大夜如晝。


    未免太過可怕。


    “玲瓏,你可知那邊發生了什麽?”


    陸塵心中疑惑,便問了一聲。


    玲瓏寶樹有著大神通,能觀天下萬事,隻需有心,便言之百曉通也不為過。而其搖晃枝椏,傳出一念,是先前便已經注意,也知陸塵興許會問,已經看過究竟如何。


    人道天地慟,他言鬼神驚。


    秦家之主名秦方,外人稱其鬼神驚,是猙獰如鬼,手擒狂龍,浩蕩三千裏血氣狂湧,攪動八千裏波瀾升騰,隻大開大合間,可將天地也打個窟窿,擁有無盡威勢。然其對過,是任家之主,身形莫測之際,攪動氣機鋒銳無匹,當擒龍伏虎,立斬星辰,天地萬物都可斷去,有無畏之勢。


    此二人,皆為半聖強者。


    如此一戰,亦有多人觀望。


    公孫家家主一襲白衣如故,麵淨無須,周身氣息平靜而安謐,如春風流轉,卻將萬般波瀾都抵擋身前。


    道宗宗主青袍獵獵,周身有大道演化,誅天陣紋流轉,一柄七星劍踏於腳下,又化四方寒光,斬斷滄瀾。


    北荒妖族二祖,麵色陰鷙,獨目精光如刀,一身洶湧大氣野蠻兇戾,以狂霸之勢將襲來的三千狂風都撕成粉碎。


    鵬族老祖周身金光如火,顯化天鵬虛影,振翅如飛,十萬鋼羽片片鋒銳,隻憑氣息便破開萬般,萬法不侵。


    除此,亦有其他陸塵不知身份之人。


    玲瓏隻說這些,又言他人隻作壁上觀罷了,未曾參與其中,卻有派別明顯,遙遙對立。


    “半聖強者一戰,也不知有多少神妙於其中顯化,不能看到,可惜了...”


    陸塵聽得這般,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玲瓏所言之人,於東盛,也或北荒而言,皆非尋常,乃如今大世修為的頂峰。若大聖不出,也就這些人撐得起乾坤浩蕩,挺得直脊梁抗天。


    “但怎的會是秦家主出手,而非公孫家主?”


    陸塵嘀咕一聲,不能理解。


    玲瓏寶樹枝椏搖曳,大抵知曉,卻未曾迴答。


    然無論如何,這等事情也並非陸塵能夠關心,他隻遺憾不能親眼見到半聖強者如此的一戰。先前有黑無常滅殺北荒妖族三祖,隻當時陸塵一心都在洛仙兒身上,未曾想過這些,亦不會去在意這些,便未能見到,是遺憾之事。而如今,又一半聖之戰,卻太過遙遠,是於東盛北域而起,憑陸塵的本事,縱然無外人看守,待得趕到,大抵也已經落罷。


    也或趕得及,卻連靠近也不能,那般強者之戰,縱然少許氣機波及,也能讓他粉身碎骨,死物葬處。


    “半聖之戰,可當真是不多見。”


    陸塵還在絮叨,著實有些惋惜。


    玲瓏寶樹未曾給予任何反應。


    那公孫家秦家有觀天湖,能觀東盛之內各方之事,極其神妙,乃一難得的寶物。然如此,也不能觀這般戰勢,畢竟氣機太過動蕩浩瀚,非尋常道法能夠存生其中。如觀天湖這等神妙之物,大抵隻一念催動,還未能顯出其中滄瀾,便被波及破碎。


    “可惜,可惜...”


    陸塵又嘀咕一聲,看了眼玲瓏寶樹的方向,微微撇嘴,方才住口。


    他有意要玲瓏相助,見一見半聖的戰勢究竟如何,是抱著興許能夠自其中參悟大道的打算,說不得便可突破如今的瓶頸。畢竟半聖為戰不可多見,是於大聖之下,半聖稱雄,說不得殺紅了眼,氣蒙了心,一個收斂不住,便將一方天地都打得崩潰,陷落大地,葬盡無數生靈。


    便如秦天與任家家主一戰,也是在十萬裏高天之上,方才有碰撞神輝,燃大夜如晝,用盡了手段。


    若真的在蒼莽大地上,興許便是一場災禍。


    不能見到半聖之戰,玲瓏寶樹也不再多言,陸塵隻能迴身繼續修行。


    他還要感悟大道,想盡快離開,縱然明月長生殿極好,又廣闊浩大,縱然在其中待得許久也無妨,但畢竟穆雙影洛仙兒還在葬仙山等他迴去。再者言,修行乃感悟大道,是大道存於世間萬物,需得領會才行。若隻閉關便可,也就不會有人困鎖瓶頸,終生不能突破,耗盡壽元,死於其下。


    閉關,隻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明月長生殿還有許多寶物可供陸塵取用,若真的修行,便一路靠著丹藥堆積也可。然那般卻終究落了下成,是縱然修為再高,卻無大道領會,也就隻一空殼子罷了。表麵看似強大,內裏實則軟弱,隻一試,便露餡,當不得大任,做不得大事,也非真正求道之人當為。


    然無論如何,說迴來,還得出去才行。


    斷刀已經恢複些許氣機,卻還太過虛弱,不能動用,免得再將其內蘊損傷。若不慎傷得嚴重,無法恢複,縱然挽迴都無法。


    “還不知得待多久才行...”


    陸塵垂下眼簾,眸中有不甘閃爍,亦有惱恨暗生。


    善者,靜者,亦有憤然於心。


    若被人逼得如此也無惱怒,陸塵也就太過軟弱。隻如今卻無可奈何罷了,是本身實力不足,出不去,隻能憑借玲瓏寶樹庇護才行。若真的莽撞離開,那些涅槃強者還能對付一二,然大能強者麵前,陸塵卻不過螻蟻。


    洛仙兒修為損失之前,便有大能境界。


    而那日在落凰嶺,與洛仙兒將將相識,便有過碰撞。陸塵深知自己與大能強者的差距。縱然曾與兇狼為戰,卻也不過意外,是魔帝之心還未毀去,憑其溢出的些許氣息才能抵抗,卻最終也是落敗的下場。


    晃了晃腦袋,將心中的雜念盡數拋去,陸塵胸膛深深起伏一下,努力讓自己更加平靜下來。


    然心中不甘,心中不忿,心中不滿,心中不願,卻越發的清晰。


    如魔障蔽目般縈縈不休,令人惱恨。


    睜眸,有兇煞一閃而沒。


    憑空似是有聲輕歎,朦朧寶光忽的飄然行來,涼意柔軟,撫平躁動,也讓陸塵漸漸安謐,心中空明。但見得道痕顯化,將其肉身都映得如潤玉通透,純淨無暇。而於命淵間,古字生輝,忽的映起金芒萬道,可聞得靡靡之音轟然震響,似雷霆,如狂瀾,卷動大勢洶湧,牽引道痕歸藏。


    斷刀升起血芒,浩蕩之間,聖道神威驟然化出,將陸塵身軀都染作血色淋漓。


    那澎湃的精血洶湧,與道痕碰撞,漸漸多了幾分神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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