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陰陽劍,遮天蔽日,劍芒吞吐寒光,殺機無窮。


    陳道才立於陰陽原圖之中,周身衣袍獵獵,兩儀黑白氣息作匹練繚繞,衝霄直上。可怕的氣機翻騰,天地都在驚顫,那無盡的劍海倒懸,直指此間。


    “你若能夠活命,再言葬我。”


    他麵色稍有些許泛白,這斷刀,也並非誰人都能駕馭。


    當初陸塵也隻斬出一刀便無力為繼,是其消耗太甚,非年輕一代修士可以掌控。陸塵不行,陳道才也不行,就一擊之力,然陸塵卻隻揮刀,陳道才卻以此施展道法。


    長身而起,肆意灑然。


    陳道才唇角仍舊帶著笑意,手中斷刀也散去了血芒。


    腳下的陰陽原圖還在震動,囊括十裏之中,氣機翻騰間,那斷刀先前所立之處仍舊殘留一點血紅。似潑墨,如暈染,緩緩蕩漾開來,在這陰陽軌跡中將兩儀原圖都化作濃鬱的紅潮,有血腥的氣息衝天而起,讓十萬陰陽劍也作鮮紅的顏色。


    這是屬於斷刀的兇煞,屬於斷刀的殺機,卻被強行抽取出來,以作十萬陰陽天血劍。


    陸塵眸光陰沉。


    斷刀在他手中,竟是落得如此不堪!


    那十個古字將其束縛,不能違抗,若斷古前血天未曾壓製其進境,如今便不會落得這般下場。然這些說來卻也無用,斷刀就隻大聖道器罷了,又殘一半,不過大聖留字便將其奴役。固然它曾殺破九天十地,固然它曾掀翻宇內八荒,但如今,卻也不過人手中所持之物,終究需得貢獻所有力量。


    一口濁氣唿出,魂引燈再爆!


    漫天的鬼火降下森然之意,與那十萬陰陽天血劍碰撞,可怕的氣機衍生,破碎,席卷,這漫天所見之處皆有火光與血紅交錯而緩緩湮滅。然一切落定,十萬陰陽天血劍仍舊如故,魂引燈卻已經不再,隻憑鬼火無法抗衡。


    “殺。”


    陸塵一令,九九鬼騎狂吼掀動波瀾如潮,猛地衝出。


    周遭有黑壓壓的陰氣流轉,化作洶湧之勢,如大浪奔騰,悍然而來。鐵騎刀槍鳴,黑甲鏗鏘聲,嘶吼之中,但見黑霧翻騰,化作鬼頭般猙獰,破碎一方大勢。


    “千劍,斬。”


    陳道才麵色不變,立於虛空之上,俯視蒼生。


    他一念動,天穹上有一千染血陰陽劍力劈而來。


    千道劍芒揮灑,斬天裂地,將那衝來的一百鬼騎都逼得無法靠近。鬼頭陰氣破碎,血芒交葛,千劍轟然炸開,迸發炫目的光輝。


    陸塵始終看著,眸光銳利。


    待得光輝散去,有大刀闊斧突出,破碎的陰陽血氣自黑甲流淌而過,攔不住兇煞的惡鬼衝鋒。它們怒吼,哪怕周身破碎也悍然不懼,一斬而有漫天的陰氣揮灑浮現,再化鬼頭模樣凝實,悍然衝出,掀起波瀾萬丈,與漫天的劍芒爭鋒!


    刺眼的血光,再度降臨。


    陳道才身形踏於虛空之上,已經將斷刀收起,周身有陰陽黑白氣息糾纏,直入雲霄。


    漫天的劍芒齊齊震動,轟然落下,指向九九鬼騎。


    鋒銳臨身,劍芒無匹,皆有水桶粗細,似血龍直落九天,又如鮮血的長河自霄漢而來,將天地都遮蔽。可怕的氣機翻騰,劍芒未至,腥氣先到,兇煞內蘊其中,不顯猙獰,卻在碰撞的瞬間露出萬般森然。


    如此浩大的場景,令人心顫。


    陸塵也隻能後退,踏著陰馬到了遠處。


    這般衝撞所衍生的氣機,非他如今的實力能夠抗衡。


    十萬陰陽天血劍,鋒銳難當。


    鬼騎兇悍,嘶吼破陰冥。


    它們悍然無畏,舉起手中大刀闊斧,立馬而起。但見烏光流轉,陰氣森森,可怕的力量與道韻顯化,仿若開辟了一方陰冥,將道道劍芒盡數打碎。但見血光流轉,紅潮漫天,讓人心悸的壓力縱然陸塵在遠處也能感受清楚,攪動的氣機更是鋒銳無匹,心中壓抑愈甚。


    也不知陳道才究竟抽了斷刀多少力量,又需得多久才能恢複。


    那血光之下,九九鬼騎也終於出現折損,被可怕的氣機撕裂,化作陰氣潰散,不存世間。


    破碎的黑甲,倒下的陰馬,還有那崩壞的神兵,伴隨著道痕的湮滅一起消失。


    “陳道才,你當真該死!”


    他咬著牙關,心中一念,便是一令。


    鬼騎橫兵立馬,踏空而行,散作四麵八方,揮灑陰氣蕩漾三百裏,覆蓋蒼穹。


    一時間,天地都黯淡下來,破曉的黎明也終究被掩蓋過去,不能顯現。日月無存,星輝黯淡,那損失極多的鬼騎高舉手中神兵,齊齊斬落。但見神妙衍生,漫天的陰氣轟然流轉,作倒灌的漩渦垂落天際,直入十萬陰陽天血劍之中。


    那是深邃如淵的存在,能夠吞噬一切,也似一方陰冥降臨塵世,要將萬般都化歸其中。


    陳道才麵上也微變,終於察覺到壓力。


    鬼氣流轉,風嵐狂嘶,倒灌的漩渦終於垂落下來,攪動四方破碎。


    十萬陰陽天血劍舞動,陳道才掐起手印,周身有兩億黑白氣息顯化,氣機交葛,作黑龍白凰模樣衝天而起。其周身蕩漾神光,但見一陰陽神爐浮現,懸於頭頂,跳動黑白火焰於其上,猛地高漲,要焚滅一切。


    天穹破碎,鬼氣凝聚,化出一尊不滅的冥神降臨世間。


    它周身沐浴黑霧,一拳落下,與那高漲的陰陽火焰轟然碰撞,將整個秋羅城都震動。大地碎裂,萬般波瀾升騰,煙塵高蕩,洶湧的氣機之下,陰陽火焰頓時破碎,那冥神的拳頭也化作鬼氣潰散。然十萬陰陽天血劍凝作劍獸,咆哮而來,伴隨黑龍白凰而起,與冥神廝殺,隻片刻便見到無盡的鬼氣轟然爆開,更能見到黑龍白凰也被扯成兩段,唯獨十萬陰陽天血劍破碎之後,仍舊殘留許多。


    “你的手段,也就如此了。”


    陸塵看得清楚,冷哼一聲。


    “卻不止於此。”


    陳道才笑了下,嘴角已經溢血。


    鬼騎兇悍,神威無窮,縱然陳道才有斷刀利用也極難抗衡。


    他將唇角的血跡擦去,身軀忽然變得透明起來,有神光浮現。腳下道痕演化,一蓮綻放,作陰陽之色,蓮心有陰陽原圖,蕩漾氣機萬般。其身形便盤坐其中,一念蓮花開,君臨天下姿。


    那黑白兩色的詭異眸子睜開,望穿虛妄,堪破萬般。


    一指點出,有黑白之氣化神光激射,猛地刺穿一道鬼騎的身影,將其攪得破碎。


    如此,便無力為繼。


    他輕歎一聲,又忽的一笑,於身後有一方陰陽之界朦朧顯化,並不真切,卻有著可怕的壓力降臨,仿若真正的世界正在混沌之中生出。然他終究實力不足,也就如此,卻也已經足夠。


    念動,花落。


    自那朦朧的世界中,有黑色的花瓣隨風而來,片片如刀。


    輕靈,自然,又暗藏兇機!


    一陣狂風驟然席卷,暗香流動,是陳道才輕歎所為。風卷漫天的花瓣飄零,所過之處,陰冥鬼氣不能抵抗,便連誅天萬法顯化的漩渦都被絞殺作支離破碎潰散。鬼騎嘶吼,大刀闊斧斬落,卻終究不能抵抗這如狂流的花瓣,被撕成無數的破碎消失在天地間。


    轟!


    隻片刻,那朦朧的一界當即崩潰,便連漫天的花瓣都飄散得無影無蹤。


    鬼騎隻餘半數,亦或不足,陳道才看過也隻能輕歎一聲,稍有些失落。


    “終究修為不夠,這陰陽界的顯化,還是太短。”


    他長身而起,看向陸塵。


    “你也就隻憑這些外物了。”


    “外物也是力量,奪刀,殺人,便足夠。”


    陸塵冷哼一聲,仍舊未曾靠近。


    若無誓言,大抵他會選擇冒險,隻曾答應過洛仙兒與穆雙影要活著迴去,便不能食言。複仇的怒火在洶湧高漲,耳邊能夠聽到魔音陣陣,慫恿他上前為父老鄉親滅殺仇敵,卻仍舊忍耐下來,不能衝動。


    “你比過去成長了很多。”


    陳道才笑了下,周身有神光升騰,化出陰陽二氣如匹練。


    漫天尚有三萬劍。


    “三萬劍,碎虛空。”


    一令到,漫天劍影交葛,鏗鏘有聲,大道靡靡之音在陳道才體內響起,一雙陰陽眸子睜開,可見神妙絢爛。他一指所向,陸塵所在,漫天的劍影都劈斬而來,落下無盡陰陽大勢,能夠將虛空都破碎!


    陸塵瞳孔收縮,一身血氣頓時激蕩起來。


    他翻手,取出星隕血刀,但見光輝消散,兇煞內斂,這刀便作樸實無華的模樣。刀於身側,落步上馬,催起長嵐萬般,於一刀而出,血芒一線,道韻顯化入得其中,軌跡都難以尋到。


    轟!


    爆碎的陰陽血氣在半空流轉,那陰馬長嘶迴轉,又一刀,斬破了三千劍,卻也在自己的身上留下許多傷痕。


    他的修為終究太弱。


    “幻。”


    陳道才又是一念。


    陸塵瞳孔急縮,隻刀勢太沉,尚且來不及迴轉。


    然半數鬼騎卻也衝了過來,斬出陰芒無盡,破開冥域桎梏,顯化陰森鬼界。那一道虛幻的大門打開,陰森浩蕩,有無盡的厲鬼自其中衝出,與三萬陰陽劍碰撞,淒厲之聲刺耳,爆鳴之聲震動蒼穹。


    破碎的陰氣攪動十方滄瀾,這早便崩潰的秋羅城,再無先前的模樣,便連廢墟都不能留下。


    轟——!


    萬般破碎,一切虛妄都不能存在。


    那鬼界的大門被陰陽天血劍斬破,蔓延的鬼氣森然,也將陰陽天血劍吞噬湮滅。天地難得靜謐,許久,鬼火兩點,自彌漫的斑駁霧氣中顯化,搖晃而來。


    長風驟起,波瀾生,森然臨世!


    大道悲歌,天穹沉落!


    陳道才麵上忽的凝重下來,召來殘餘陰陽天血劍,浮動身周。


    那黑紅斑駁的霧氣中,陰馬四蹄踏出漆黑的火焰,緩步而來。那跨坐其上的人影,也自濃霧間現出,破碎的白袍之下,裸露的皮膚之間,有灰色的紋痕越發凝實,如烙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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