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性潛藏在內心,靈魂,一旦被激發,便極難收斂。


    如此刻陸塵,周身殺機凜然,有血紅的顏色如霧氣般緩緩飄蕩出現。這原本不該屬於陸塵的殺氣,卻如此的真實而冰冷,仿若緩緩蘇醒的兇獸,正死死地盯緊令自己憤怒的獵物而將要撲食。


    鬼狼眯起眼睛,眸中含著些許詫異。


    大概他也未曾想過陸塵身上竟會有如此可怕的殺意,仿若手中沾染了無數鮮血一般,卻又未免太過銳利了些,仿若一柄出鞘的刀鋒。


    “誰讓你停下的?”


    鬼狼站起身來,麵上的冷笑已經收住,變得陰沉。


    他身上同樣有可怕的殺機漸漸浮現,比起陸塵也絲毫不弱。而陸塵的殺機,畢竟來自斷刀殘留,已經消散了太多,鬼狼卻是真的殺過不知多少人,雙手滿是罪惡,故而其殺機之可怕,比之陸塵還要更甚幾分。


    氣息的碰撞,終究是陸塵落了下風。


    “死...”


    陸塵張了張嘴,忽的低吼一聲,弓腰如獸,腳下猛地一踏,木樁都斷裂。


    而他眸中有黑紅斑駁的光芒不斷閃爍,氣息瘋狂躁動,仿若兇狠的野獸般悍撲出。一步憑空踏下,又踩碎一根木樁,陸塵的身形已經到了深坑的邊緣,抬手便取出黑紋火岩的刀,淩空斬下一道森然的寒光,淩厲萬分。


    鐺!


    一聲脆響,卻是鬼狼探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彈,便將刀勢偏離。


    而他麵容冰冷,腳下扭動,憑陸塵根本不能見到具體動作,隻覺得胸口猛地一悶,有肋骨斷裂的聲音,而後身形便直接倒飛出去,遠遠的砸向深坑之中。鮮血在半空飄灑,哢嚓哢嚓的聲音接連不斷,大量的木樁都被陸塵撞得斷裂,亦有許多人因此而受到牽連。


    那些染血的蠍子,又一次如潮水般湧出。


    它們無情,殘忍,將落入深坑的血肉皆當作食物,無論死活,不會挑剔。


    而陸塵還未落下,便有許多蠍子在下麵等候。它們大多仍是白色的模樣,卻同樣有許多染了一身的鮮血。帶刺的尾巴豎起,雙鉗高舉,猩紅的眼眸泛著無情而暴虐的光芒。


    轟!


    一聲悶響,陸塵身形直接砸入深坑的土壁,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前方有慘嚎的聲音不斷響起,而陸塵也終於清醒過來。鬼狼的一腳極重,至少憑他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而先前升起的魔性也被輕易踹散,已經恢複了足夠的理智。


    “該死...”


    陸塵低吼一聲,已經大概知曉發生了什麽。


    低頭看去,那些猙獰的蠍子正沿著深坑的邊緣不斷攀爬,一雙雙血紅而暴虐的眼睛死死盯在他的身上。對血肉的渴求,讓這些殘忍的怪物變得瘋狂。


    數量,未免有些太多了。


    遠處被他牽連掉落深坑的人,沒有一個能夠幸免,皆在蠍子的浪潮中被無情淹沒,連掙紮都無法做到,隻能淪為這些怪物的口糧而已。


    “膽敢反抗的,你還是第一個。”


    鬼狼站在深坑的邊緣,俯視般的看來。


    他麵容冷峻,並無任何憐憫與仁慈,反而無比的陰沉森寒。在這死人島上,任何的憐憫與仁慈都不該存在,有的隻是弱肉強食與適者生存。若不適,便隻能死,並無第二種可能。


    陸塵也很清楚。


    但現在他卻顧不上鬼狼如何。


    掙紮著將自己從泥土中拔出,手臂發力,腳下連踏,將已經追來的幾隻白甲蠍子踹開,而後翻身猛踏坑壁,身形衝出而抱住一根木樁,翻轉落於其上。


    “反應不錯。”


    鬼狼又讚歎一聲,似乎並不打算追究陸塵先前的過失。


    陸塵也抬頭看著他,眸中冰冷,隱隱仍舊有黑紅斑駁的氣息閃爍,卻又很快被他壓製下來。胸口肋骨已經斷了許多,疼痛無比致命,而負重之下,傷勢的壓力也會更強。若再來一次,是否還有機會能夠重新迴到木樁上便是二話。


    他沒有反抗鬼狼的能力。


    “我可以不追究你在魔性控製下的任何行為,畢竟,你根本無法對我產生任何威脅。但你必須要學著控製自己的魔性,否則,它隻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至少在這裏,是這樣。”


    鬼狼冷哼一聲,重新盤腿坐下,冷漠而無情的望著這些站在木樁上的可憐人。


    死亡,也許很簡單,但真正有勇氣麵對死亡的,卻並無多少。


    陸塵是其中一個。


    無論兩儀門的經曆,也或曾尋求過死亡的解脫,都讓陸塵真切經曆了人間煉獄。不過就是折磨罷了,坦然麵對便是,畢竟他曾不知多少次遊曆在死亡的邊緣,早已司空見慣。


    一枚丹藥吞服入腹,藥力清涼流轉,確實能夠極快的恢複傷勢。


    “難得,竟會有這般的丹藥。”


    陸塵將玉瓶重新收起,稍有些意外。


    “煉獄的丹藥從來都不會很差,而我給出的時間限製,也並非沒有道理。”


    鬼狼理所當然。


    他說的時間限製,大概是五天之內,要見到盧和那群人重新迴到此間加入訓練。但陸塵並未將丹藥交出,那些人是否還有能力在五天之內重新加入,便是二話。


    當然,這些人死了,也就意味著少了許多的對手。


    也少了很多潛在的威脅。


    陸塵不會大方揮霍自己的仁慈,那是最愚蠢的行為,否則最終隻會給自己帶來極大的傷害。尤其盧和此人,城府極深,亦在人群中有著絕對的地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他若死了,反而是件好事。


    又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


    重新踩在地麵上的美好,讓人能夠幸福的昏厥過去,至少許多人都有著此般感受。但原本四十幾人的數量,如今也隻剩下不到半數罷了,所有不能堅持承受下來的,皆淪為這深坑中的枯骨之一。迴頭看去,鮮血淋漓,仍舊惡心無比,也許再過段時間,等鮮血幹涸,白骨風化,便會更多出一些黑白斑駁的汙穢之物。


    但鬼狼從不會給人喘息的時間,兩個時辰走樁已過,還有兩個時辰躲避尖木。


    尖木有丈長,三尺寬,頂頭尖銳,能將人的腦袋也削去。


    “全部滾到圈內站好,誰若是敢踏出一步,今天的休息時間便直接取消。”


    鬼狼冷笑催促,亦無人敢反抗。


    躲避尖木有範圍,不過十丈方圓,四周望去能夠清楚的見到那些尖木上有幹涸的血跡,還有些莫名的白色物體,已經凝固。


    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十分明顯。


    鮮血,和腦漿。


    陸塵的唿吸仍舊有些沉重,體力無法及時恢複,而突如其來的,大量的尖木已經從四麵八方不斷射來,速度極快,帶起唿嘯的風聲。


    砰!


    一聲悶響,紅白飛濺。


    隻將將開始罷了,或是因太過突兀,也或因體力不濟。但無論如何,那人的腦袋確實已經沒了,隻留下一副漸漸僵硬的軀體仍舊立在遠處。有尖木自一旁射來,留下殘影一線,輕易便將其殘留的軀體開膛破肚,場麵著實令人惡心。


    陸塵嘴角也抽了一下。


    但容不得他感慨,尖木的數量不少,而且速度極快,若不能及時躲避,必然會落得那般淒慘的下場。


    驚唿聲不斷響起,人影綽綽,迅速躲避。


    連開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咬牙讓自己堅持下去。


    體力的消耗越發嚴重,便連陸塵的速度都漸漸慢了下來。


    橫跨,欺前,翻身,弓腰,騰躍挪轉...


    想要躲避尖木,無論反應力還是身體的控製力都要求極高,而耐力也是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先前才將將經曆兩個時辰的走樁,身上的負重也越發的難以忍受,不斷有人成為這些尖木下的亡魂,大量的鮮血,已經將整個圈內的範圍都染紅。


    鬼狼隻在圈外冷漠的看著。


    “小幅度的活動,才能讓你們節省更多的體力。若隻會奔跑,這兩個時辰,你們當中絕不會有人能夠堅持下來。好好感受,分辨風的聲音,憑感知自其中明了尖木的速度,大小,位置等,而後以最小的幅度去躲避。若你們能夠做到,這訓練,甚至會給你們帶來休息的時間。”


    他開口指點,畢竟訓練本身的目的並非為了殺人。


    陸塵聽得清楚,卻無法做到。


    他嚐試去做,但尖木太多,速度太快,交織的風聲中亦混雜著周圍人的尖叫聲。這些雜亂的聲音下,讓他分辨尖木的來勢更多了些阻礙,仍舊隻能憑眼睛注意四麵八方而已。


    但如此,卻未免太過消耗精力。


    隻半個時辰,原本便少了一半的人數,更是極度縮水。


    陸塵咬著牙關,將將躲避一根尖木,又淩空翻身,下方有唿嘯的風聲瞬息便過,擦著其褲腳而過,留下一道撕裂的傷痕。


    落地,踉蹌,平躺再度躲過。


    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而鬼狼所言憑風聲與感知進行判斷躲避,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太難。尖木大小不一,速度不一,數量如此眾多,如何能夠清晰的分辨清楚?


    隻半個時辰,已經死了太多人,飛濺的鮮血將陸塵身上也染紅。他身形再度落地,氣喘如牛,滿身大汗,無論體力還是注意力都到了極限,緊繃的神經亦近乎就要斷裂。眼前所見的事物開始扭曲,大腦混沌不堪,連那刺耳的風聲都無法聽得清楚。


    體力,已經消耗到了盡頭。


    唿嘯的風聲,自身後而來,恍惚於憑空留下殘影一線,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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