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主先是感慨一番後,其人對王臨川道:“實不相瞞,我算是王老爺的第二代門生吧,我爹是他的門生,那年,王老爺歸來之時,我本欲親自來恭迎,但感染了嚴重的風寒,不得已讓馮管事代替,結果馮管事走錯了路;過後,待得我病初愈後,我親自帶禮物來告罪,王老爺卻婉拒接見;以後我也幾次前來,到上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王老爺說是讓我家收你入府,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人就可以了,將來是否入仕,全憑你心意,並告知他和令祖母已是時日不多,不想你看著他們死去的樣子,最後我懷著踹踹之心收下了你,所以,他們並沒有把你賣了;斯人已逝,節哀吧。”


    曾經彷徨,曾經不理解,曾經怨恨,現在,到頭來一切煙消雲散,天倫不再,天人永隔。


    這時候正值初春,桃花開得正盛,其上蜂飛蝶舞,卻也是還有些絲絲涼意。


    王臨川看著眼前的桃樹,麵上雖是漠然,內心卻已開始地動山搖,往日爺爺奶奶慈愛的情景曆曆在目,想要去追溯,卻不知從何追溯;想要去捉住,卻怎麽也捉不住。


    稚子何辜?竟要眼睜睜看著眼前一幕,忍受著眼前的悲苦?


    “爺爺,奶奶,為什麽你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比起快樂,痛苦是這樣使人難受?”


    入夜時分,小賣兒已是渾渾噩噩迴到了羅府,此刻,他躺在床上,任著眼淚靜靜流淌,枕頭已是濕了,卻是無法察覺。


    一直到天亮時分,他才合上了疲憊的雙眼,他實在是太累了,心中的悲苦何人能懂呢?


    從這天起,他終於明白,再無一人像爺爺奶奶那樣與自己血緣親近了。


    他卻不知,此刻的羅府卻也在經曆著一場影響到他日後命運的對談。


    府主屋裏,燈火搖曳,映出兩人身影,這兩個人自然是府主夫人和府主了。


    “夫君,你真的想好了麽?你是羅家單傳,小華也是羅家單傳,夫君你不去入仕已經惹得族人不滿,難道你要讓小華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我不依,這樣羅家會沒落的,九泉之下,你讓我有何麵目麵對羅家的列祖列宗呢?”


    “為夫今日去了王老爺的故居,甚是感觸,想那王老爺,位極人臣,兩朝元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死後朝堂之上居然沒有任何表示,這就是現在的朝堂麽?難道果真伴君如伴虎,恩寵皆由皇帝說了算?如果真的這樣,我應該慶幸沒有去參加科舉,現在又怎會把親生兒推入坑中呢?”


    “噓!夫君小聲點,妄議朝政是會牽連家族的。”府主夫人趕緊阻止府主繼續說下去,生怕他人聽見,招了罪。


    “我打算明日收小賣兒為義子,迴來的路上我想清楚了。”府主道。


    “說起來,小賣兒也真是可憐啊,夫君做主便是。”府主夫人道。


    “另外,我想送華兒去練武,雖然他學問進步很大,但是養尊處優慣了未必是好事,華兒到現在都不知闖了多少禍事了,別人不知道,我這當爹的還不知道麽?小賣兒為他背鍋也夠多了,真是難為他了,就讓他陪華兒去無極門練武吧。”……


    第二日,當府主當眾宣布收小賣兒為義子時,眾人皆為小賣兒高興,尤其是羅華,更是上前踩了小賣兒一腳。


    經曆先前失去祖父母之後,小賣兒還未從悲痛中恢複過來,當羅華踩了他,並向他解釋後,他才驚起,連忙磕磕碰碰地給府主磕了三個頭,並結結巴巴的叫出了“義父”兩字。


    就在眾人高興中時,府主又宣布少府主羅華和小賣兒即將遠行,前往無極門學武,待出師後再歸來。


    府主剛宣布此事後,眾人頓時雅雀無聲,實在是此事太過突然了。


    “爹,我不要呀,您看我還這麽小,您怎麽忍心我離開您呢,將來我還要孝敬您和母親呢,剛剛是您在開的玩笑,是不是?”羅華拉著府主的衣袖,哀求道。


    府主瞪了他一眼,他頓時息了說下去的動力,不敢再看那往日對自己嚴厲無比的父親,轉而走向了往日對自己言聽計從的母親。


    “慈母多敗兒,華兒現今這模樣也有你的份,你不必說了。”府主對其府主夫人道,府主夫人嘴角囁嚅了下,最後還是搖搖頭,並未開口求情。


    她對羅華道:“華兒,川兒,今後你們兩兄弟好好照應自己吧。”說過話,府主夫人便把頭轉向另一邊,把羅華那求助無奈的表情直接給無視了。


    “無極門真的會收下華兒和川兒麽?我聽說無極門可是名門大派呀。”府主夫人擔心道。


    “夫人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此理放之四海而皆準,休看無極門是名門大派,不重名利,其實內中卻是良莠不齊,什麽樣的人沒有,重利之下豈有完人,須知,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我已讓馮管事去打點了,不日必有好消息傳來,不必擔心。”


    一個月過去了,這個月裏小賣兒怏怏不樂,無精打采,羅華卻是神采奕奕,不知是不是想通了,到了無極門便是無邊無際的苦難等著自己去磨煉,所以選擇在苦難沒有到來之前使勁地享受。


    對此,身邊的人大都鄙視羅華,然而羅華卻像是沒看見一樣,竟厚著臉說:“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身邊的同伴也隻好認了這個臉皮厚的不像話的同伴,還能說出更損的話語麽?


    或許羅華比他們更損吧,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這日,馬蹄聲遠遠傳來,羅府上下沒活的大概都聽到了。馬蹄聲漸漸進了,最後到了羅府門前終是停了下來。


    三匹駿馬,一匹花白如雪,無一絲雜毛;一匹濃黑如墨,一匹黑白相間,都是長長的鬃毛,整齊的像用梳子梳過一樣。


    坐上三人,三人皆是是青年男子,其中一人顯得年長些。


    “羅府主人何在?無極門門人奉師命到此,還請主人出來一見。”到底是江湖人,說話都是如此利落,當中那年長男子喊道,卻是馬也未下,顯得有些失了禮數了。


    “在下正是此間主人羅定遠,可有身份證明幾位是無極門門人之物?”聽見叫喊聲之後,府主卻是親身出來相迎了,其人卻是好脾氣,見來人如此喊話,也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聽過府主話之後,來人中一年輕男子卻是從懷中拿出了一麵黑色令牌,其上寫著顯眼的“無極門”三個大字,在眾人麵前晃了下,眾人都是看在眼內了。


    “嗬嗬,看來真是無極門人到了,還請幾位移步寒舍之內,讓在下設宴招待幾位吧。”府主羅定遠看過令牌後道。


    此時,羅華和王臨川也是混在了府主羅定遠身後人群之中,他倆人正打量著來人。


    “不必了,我等奉師命而來,還有其它要事在身,還請令公子快快準備吧,我等也是著急趕路呢。”一年輕人道。


    “華兒,川兒,你倆先拜見幾位前輩吧。”眼見來人焦急不似作偽,羅定遠看向身後人群,目光停在了當中的羅華和王臨川身上,他道。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還請兩位公子上馬吧,江湖人還是一切從簡為好,我看就不必再準備多少行李了,準備一些衣物便是,我們這處已是備齊。”來人中,那年長男子道。


    羅定遠見幾人見來人很是焦急的樣子,也是不再耽擱,再是叮囑了兩個孩子一番,便讓兩個孩子跟隨來人遠去了。


    就在這渾渾噩噩地叮囑中,羅華和王臨川上路了,本來無極門門人覺得隻是帶兩個孩子,同坐一騎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隻是他們忽略了羅定遠對兩個孩子的寵愛,羅定遠吩咐家仆領取兩匹馬來給兩個孩童當坐騎,好在兩個小家夥也不是省油的燈,平日裏早早學會了騎馬,就這樣,五人騎馬上路了。


    無極門門庭坐落在青靈山,離此處近千裏,因此沒有半月以上是無法到達的,尋常人就算到得青靈山,沒有無極門允許,也是不敢妄自尊大進入無極門的。


    兩個小家夥也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畢竟年紀小,玩心重,一路上風光旖旎,兩人指點江山好不快活,倒是同來的三位無極門門人剛開始還有點拘謹,後來慢慢的熟絡起來。


    高瘦騎黑馬的叫羅亮,矮個騎白馬的叫唐離,中等身材騎花白馬的沈萬,唐離年約三十歲上下,沈萬年約二十五,羅亮年約二十。


    其中以唐離為首,其次為沈萬,最後才是羅亮。


    這一路上唐離大多時候都是保持沉默,表情嚴肅;羅亮則是對人愛理不理的樣子,甚至對王臨川和羅華有些厭惡,喜怒形於色;沈萬則是有問必答,知無必言,為人很是熱心,也漸漸的贏得了羅華和王臨川的好感。


    羅華和王臨川本來想稱唿他們三人為師兄的,但是三人給他們潑了冷水,隻有正式拜師之人才有資格以師兄弟相稱,兩人頓感無趣,門還沒進,便被條條框框束縛住了。


    “唐師兄,我們到三叉路口了,要走官道,還是走小道?”羅亮開口問唐離。


    “走小道吧,江湖人走江湖道,我們不與官府為伍,我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先前來的路上你也看見了,這幫狗官手握職權亂設路障,收通關費,引得民怨沸騰,民眾敢怒不敢言,手比土匪黑多了,教訓他們不是,不教訓他們不是,反正弄得我們裏外不是人;走小道就好解決多了,江湖事,江湖人解決,遇上識趣的直接讓路,遇上不識趣的,說不得要幹上一場,另外走小道距離近些,兩位師弟要打緊精神了。”


    “是!”


    “幾位大哥,官府為何設置路障,為何要收取通關費呀?”王臨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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