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府,大門外。


    五名身穿儒袍,文質彬彬的青年,正站在台階下,在低聲說著話,個個眼神明亮,意氣風發。


    五人之前並不相熟。


    但今天一同中舉,自然很快就交上了朋友。


    幾人聊著聊著,就決定一起來拜會一下這次科考拿的第一名的洛公子。


    都是莫城同鄉,又都是同年中舉。


    現在交個朋友,親近親近,以後同朝為官,也好相互幫扶一下。


    “沒想到洛解元竟然是成國府的公子,勳貴人家,好家世啊。”


    “各位有所不知,成國府這爵位已經傳了三代,早已名存實亡,以後恐怕還要靠這位洛解元重振門威了。”


    “真是奇怪,以前怎麽從未聽說過這位洛解元的名頭。”


    “的確奇怪,莫城就這麽大,在下也從未聽說過。”


    幾人正在低聲議論著時,洛延年帶著洛玉,滿臉熱情,氣宇軒昂地從門裏走了出來。


    洛玉怕自己父親自降身份,不太好說話,立刻領先一步,上前拱手,滿臉笑容道:“讓各位久等了,快請進,快請進。”


    五人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


    其中一人低聲道:“此人是誰?”


    其他人皆一臉疑惑。


    洛玉連忙拱手道:“在下洛玉,這位是我父親,各位不用客氣,請移步府中說話。”


    五人一聽旁邊那名中年男子就是成國府主,連忙拱手行禮:“見過洛大人。”


    洛延年滿臉微笑,點頭道:“好,各位今日中舉,可喜可賀。鄙府中已經備下酒菜,各位如果不嫌棄的話,請進府中,一邊吃著,一邊聊。我家玉兒向來仰慕讀書人,各位能來與我家玉兒交朋友,老夫感激不盡。”


    五人聽的有些懵,目光再次看向了麵前的年輕人。


    其中一人低聲道:“好像不是洛解元,跟我今日看到的不一樣。”


    另一人道:“的確不是,估計是洛解元的兄弟。”


    幾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連忙道:“洛大人,洛兄長,我等這次來,是想與洛解元見上一麵,交個朋友。第一次來,沒有來得及買禮品,實在不好意思進府。不知可否讓洛解元出來,我等請洛解元去酒樓將就一餐,日後再來貴府拜訪?”


    此話一出,洛延年和洛玉臉上熱情的笑容皆是一僵,滿臉疑惑的神情。


    “洛解元?”


    洛玉愣了一下,拱手道:“各位說的這位洛解元是誰?”


    其中一名書生連忙道:“就是今日中舉的第一名,洛青舟洛解元啊。我們剛剛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洛解元是成國府的公子,所以想來拜會一下,不知可否方便?”


    洛玉突然僵在原地,眼角的肌肉劇烈抽搐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沉默了半晌。


    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嘶啞:“洛青舟……他,他中了解元?他不是落榜了嗎?”


    五人一聽,皆是滿臉驚詫。


    其中一人連忙道:“洛兄長,你們不會看錯了吧?那榜單上寫的清清楚楚,洛青舟,解元,籍貫是我們莫城。怎麽會落榜呢?”


    另一名書生突然道:“難道我們打聽錯了?那位洛解元並非成國府的公子?”


    洛玉嘴唇顫抖著,臉色變的越來越難看,骨子的修養與傲然,想要讓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是,卻如何也擠不出來。


    他僵在那裏,袖中的拳頭緩緩握緊,嘴唇顫抖,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又一名書生連忙上前,對著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的洛延年拱手道:“洛大人,那位洛青舟洛解元,難道並非貴府的公子?”


    洛延年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沉默多時,目光冰冷地看著他道:“不認識。”


    此話一出,五人皆麵麵相覷。


    “看來真的是打聽錯了……”


    幾人頓時滿臉尷尬,連忙拱手致歉:“洛大人,洛公子,實在抱歉,打擾你們了……”


    幾人慌忙尷尬告辭,剛走出幾步,又有兩名身穿儒袍的書生快步走來,看到他們五人,其中一人連忙道:“趙兄,楊兄,你們來錯地方了。那位洛解元不住在這裏,聽說他是成國府的庶子,已經被出贅到秦府去當贅婿去了。尚兄和諸葛兄他們幾個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也趕快過去吧。”


    五人一聽,頓時滿臉愕然。


    “贅婿?洛解元是贅婿?”


    “成國府把洛解元給出贅出去,給別人當兒子去了?”


    “這……”


    五人又驚又奇,感到不可思議,皆忍不住迴頭,看向了台階上那對成國府父子。


    洛延年臉色鐵青,轉過身,快步進了府中。


    洛玉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走,別說了,快去拜會洛解元去。”


    幾人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來,不敢再待,連忙腳步匆匆離開。


    “玉兒,進來吃飯吧。”


    洛延年出現在門口,輕聲喊道,頓了頓,又道:“你明天就要去考試了,到時候考上龍虎學院,不比他差。”


    洛玉突然轉過身,看著他道:“爹爹,你現在是在拿孩兒跟那個小野種比嗎?”


    洛延年看著他發紅的眼睛,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父子兩人又在門口站了許久,方一起進了府中。


    王氏依舊在飯廳裏忙碌著,親自吩咐著下人們擺好凳子,把每盤菜都放好各自的位置,又打開了陳釀好酒。


    整個屋裏,滿是誘人的酒香,飯菜香。


    洛延年和洛玉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沉默無言。


    王氏轉過身來,這才發現他們迴來了,連忙看向了他們的身後,見他們身後空空,並無一人,頓時一愣,道:“老爺,玉兒,人呢?那幾名書生呢?怎麽不請他們進來?”


    洛延年沒有說話,走到桌前,坐了下來,端起了一壇酒,為了自己倒了一碗。


    王氏見兩人臉色神色不對,頓時笑容微斂,道:“怎麽了?跟他們吵架了嗎?”


    隨即又笑道:“沒事,讀書人都是那樣的,一言不合,就爭的麵紅耳赤,甚至罵人和動手。老爺,玉兒,就當他們沒有來過,這樣的朋友,不交也罷。”


    洛玉站在門口,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看到她道:“娘親,今天是誰出去看的榜單?”


    王氏一愣,道:“什麽榜單?”


    隨即反應過來,道:“你是說中舉的榜單嗎?是王成出去看的,怎麽了?”


    她看著自己兒子眼中的陰鷙和抽搐的眼角,心頭突然一沉。


    她又轉過頭,看向了自家老爺,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聲音開始發顫:“玉兒,是……是出什麽問題了嗎?”


    洛玉目光冷冷地看著她,沉默了一下,道:“娘親,王成是你表兄,是嗎?”


    王氏僵硬地點頭道:“是……是的……”


    洛玉沒再多說,轉身離開,道:“我去後院了,不要再來打擾我。”


    王氏僵在原地,呆了半晌,看向自家老爺,顫聲道:“老爺,到底怎麽迴事?你們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事情?”


    洛延年低頭喝著酒,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


    王氏又僵了一會兒,方突然對著門外道:“讓王成來見我!”


    不多時。


    正在廚房監督,忙的滿頭大汗的王成,匆匆趕來,恭敬地低頭道:“夫人,你找奴才有事?”


    王氏目光陰沉地看著他,問道:“上午科舉公布的名字,你都看完了?”


    王成聞言一愣,抬頭道:“看完了,奴才看了好幾遍。夫人,怎麽了?”


    王氏道:“你確定,那個……他沒中?”


    王成連忙道:“夫人,奴才可以確定,那小子落榜了,名單上絕對沒有他的名字。”


    王氏眼中露出了一抹疑惑,再次看向了自家老爺。


    洛延年手裏的酒杯頓了頓,沉默了一下,抬頭道:“再去看看。”


    王成滿臉疑惑,隻得道:“是,老爺,奴才這就去。”


    說完,轉身快步離開。


    隨即直接去了後麵的馬廄,牽出了一匹駿馬,出了府,向著貢院飛奔而去。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響起了清脆的敲擊聲。


    此時正值晌午,街上的人並不多。


    他策馬奔騰,很快來到了貢院。


    貢院門前,上午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


    不過依舊還有幾名考生逗留在這裏,坐在牆角下嗚嗚地哭泣,恨不能去死。


    王成勒住馬兒,停在街道邊上,立刻跳下馬,向著貢院門側的牆壁前奔跑而去。


    來到近前,他抬頭看向了上麵的名單。


    突然,他身子一震,竟然看到旁邊多出了另一張名單!


    他的身子開始哆嗦,臉色開始發白,睜大眼睛,屏住唿吸,看向了另外那張早上不曾看過的名單。


    左側另一欄,第一個名字:洛青舟,解元,籍貫——莫城。


    “嗡——”


    王成的腦袋突然“嗡”地一聲,瞬間一片空白,身子一晃,眼前發黑,差點暈倒過去。


    “不可能,不可能……”


    “解……解元……那小雜種,怎麽可能中解元?”


    “他明明中了毒……明明吐血出來的……”


    他身子哆嗦,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睜大眼睛,再次看去。


    完完整整,盯著那一行字,又看了數十遍。


    “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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