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像是突然被什麽刺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封一霆已經睜開了眼,倏地拗過了頭:


    “醒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還是想上廁所?”


    起身,封一霆下意識地想去掀開被子,伸手,季千語卻一把抓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


    因為下半身不能隨心,吃喝拉撒,近乎所有的事情,她幾乎都在借住別人的力道,小便還好,有排尿袋,大便,就麻煩了很多,在她自己看來,都是尷尬嫌棄與很不好意思的!


    但這段時間,這些事,經常都是他來做,從最初的什麽都不會、笨手笨腳、到現在基本全是他在做,僅僅是這一點,就讓季千語感慨萬千了!


    都說患難見真情,這一點,她真的做夢都沒敢想,明明這些事,傭人看護都可以,但是他在的時候,從來不用別人,而且這麽疲勞,都沒對她發過脾氣。


    隱隱地總覺得自己拖累了他,但私心裏,她卻前所未有的幸福,第一次,覺得嫁對了人,第一次,有了風雨同舟,任何事都不後悔的感覺。


    把床緩緩升起了一個弧度,封一霆幫她調整了個位置,讓她半坐了起來:


    “是不是很難受?哪裏不舒服就跟我說!晚點我們再去做個檢查!醫院進口了最好的藥,很快就會空運過來——”


    不想他擔心,不管怎麽疼痛不適,季千語都盡量咬著牙,淺淺地笑了笑,她握緊了他的手:


    “老公,我沒事!去睡一覺,休息兩天吧!你太辛苦了,都瘦了好多!都是我不好……拖累你了!”


    撫著她的小臉,坐到她身畔,封一霆抱了抱她,卻避開了與她的正麵相視:“傻丫頭,說什麽糊話!我不忙,能陪著你,是我最快心的事兒,我不覺得累!”


    低頭,封一霆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心頭卻是莫名的沉重,這場意外,真成了壓垮他們幸福未來的一根稻草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讓它倒下!


    這是他的責任,他的義務!


    她給了他那麽多美好的快樂與時光,為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傷,也許這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吧,讓他得到了卻也不能完美,讓他必須用一輩子好好補償他虧欠過的這個女孩子吧!


    雖然也怨懟這場意外,也渴望攜手的美滿,但這些日子下來,封一霆卻突然驚覺醫院裏的兩人反倒更親近、更互相體諒了!如同此時她擰眉的淺笑、一聲關切的“催促”,都讓他內心感到滿足。


    輕輕閉了閉眸子,封一霆隻是心疼她的傷!


    如果她知道,她可能要失去一條腿,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堅強、開朗地對他說笑?


    希望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能接受,即便是用一條假肢或者坐一輩子輪椅,都能像現在一樣樂觀接受!


    終歸,比起活著,這些簡直都不值得一提!


    不敢想象,如果此時她真的不在了,自己會怎樣?


    不自覺地,封一霆手下的力道就加大了幾分,再度在她額頭重重親了下:“語兒,答應我,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要離開我、丟下我,好不好?”


    難道這句話不該是她說的嗎?


    腦海中刹那的念頭一閃而逝,仰頭,季千語還看了看他,扯著他的衣襟,才點了點頭:


    “嗯~”


    除非他不要她,否則,她絕對不會主動放棄!這段感情,這段婚姻,她要!從沒又一刻,像此時這麽堅定,眯著眸子,季千語的唇角都上揚了起來:


    “老公——”


    “呃?”


    “老公~老公!老公……我就是想叫你!”這是她的老公,值得她托付一生的男人!哪怕這一刻要她立馬死去,她真的都沒有遺憾了!


    被她的孩子氣逗樂了,封一霆抵著她的額頭,輕蹭著也勾起了唇角:


    幸福大概就是這麽簡單吧!隻要靠在一起,十指緊扣,哪怕是靜靜地,感受著某個人的氣息就足矣!


    想起什麽地,封一霆道:“突然想起一個新聞,很感人的故事,講給你聽聽好不好?”


    “好啊!”


    把玩著他寬厚的手掌,季千語親昵地放在了臉頰畔,汲取著那熟悉的氣息與溫暖,也沒多想,咕噥出聲:


    “能感動二少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擁緊她,封一霆又拖了個枕頭確保她的身體舒服還不會移動,才緩緩開口道:“從前,江津區石門鎮一個村子裏,有一戶姓曹的人家,生了個兒子叫曹老四,先天患有眼疾,隻有左眼有一點視力,個子不高,但力氣大,挑磚、蓋房、撻穀、種地,樣樣能幹。見他勤快,村裏不少老人都給他當過媒婆。隔壁不遠的村子呢,有個姓許的姑娘,是相親對象之一,比曹老四小4歲,幼年患有軟骨病,慢慢地就失去了直立行走的能力,相親那會兒,走路已離不開竹竿。兩人竟然一見鍾情,曹老


    四話雖不多,卻硬是打動了丈母娘,於是,兩人在家裏準備了兩桌席:洋芋飯、臘肉炒鹹菜、蔥燒魚……簡簡單單地辦完喜事。”


    換了口氣,封一霆撫了下她的秀發,才繼續道:“從此,他的身後就多了一個大背簍,開始背著妻子過日子,一起去幹活,一起看風景,一起迴家,一背就背了一輩子!他們的愛情,是平凡人的愛情,開始的時候並不流光溢彩,起於平淡、起於責任、起


    於知根知底甚至是無奈,卻相依相偎了一輩子,而今年過花甲,老漢依然背著老太,生活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平淡平凡,比起很多人,卻也十分幸福,幸福了一輩子,是不是很感人?”


    點了點頭,季千語也感觸頗深:“嗯,這樣淳樸的愛情在以前物質匱乏的年代好像更常見!那他們有孩子嗎?”


    而今的社會,生活好了,人性也變得更自私了,愛情更多時候,更經不起考驗了!“有沒有孩子重要嗎?孩子之餘婚姻愛情,並非不可或缺,隻是錦上添花,不是嗎?這一輩子,酸甜苦辣,攜手白發!該最在意的,難道不該是陪伴時間最長的‘老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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