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不相信世間有龍?


    有與沒有,又有什麽關係呢?


    寧紅豆與花桔梗,包括陳餘生,誰都不關心這個事情,因為距離她們太過遙遠,十三四歲的少年應該關心一些更接地氣兒的事情。


    比如說:“女孩子的美貌是美給男孩子看的,每一個女孩子這輩子都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熱戀,愛過才知人間的悲歡離合。”


    比如說:“相忘於江湖不如相濡以沫,溫一壺前塵的茶,斟一盞恩怨飲下,刀劍之中合一笑,茶酒之間度生平。”


    再比如說:“誰仗劍,誰逍遙,誰凝望,誰癲狂,寥寥幾筆勾畫,守風雲叱吒道義年華……”


    這,才是四海八荒。


    這,才是修行者的世界。


    這,才是獨屬於人的人間。


    而這雪。


    卻下了九天九夜。


    山洞裏的故事持續了九天九夜。


    一直到第十日,天色破曉之時,終於放晴,雪停了。站在山洞的洞口朝外麵望出去,一望無際的雪白,上山與下山的路全部被大雪所覆蓋。


    白草為路。


    踏雪出山。


    下山的路不陡,但是雪很多,雪很厚,可能一腳踩下去你就消失了,平緩的盤山小路步步陷阱。


    寧紅豆:“我背著你吧。”


    春夜:“不用,我自己能走。”


    陳餘生:“背我吧,雪融化了,地上有水。”


    寧紅豆:“你太重了。”


    陳餘生:“桔梗肯定願意背我,我倆是兄弟。”


    花桔梗:“滾!”


    陳餘生:“滾就滾!”


    春夜的外傷已經養好,但是內傷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所以根本走不快,隻是嚐試著慢悠悠的溜達:“小小的冰雪可難不倒我,我可是……”


    啪的一聲。


    話都沒說完,就聽到一個摔跟頭的聲音,不遠處的陳餘生真的滾出去十幾米,他太胖了,越來越朝球兒發展,摔倒就會滾出去。


    寧紅豆跟花桔梗直接就被那滑稽的模樣逗笑了。


    春夜想忍,但是沒忍住,也跟著笑了,然後笑著笑著腳下一滑,也跟著摔倒在地上。


    這雪實在是太光太滑了。


    陳餘生是滾成了一個雪球。


    春夜則是臉頰著地,除了眼睛跟嘴巴,全都是雪,火紅的頭發都被染成了白色。


    寧紅豆跟花桔梗笑的合不攏嘴,然後陳餘生跟春夜就很是生氣。再生氣都沒辦法,胖子就是容易摔倒,受傷的人身子就是弱,沒辦法的事情啊。


    春夜撅著嘴說:“嘲笑是很沒禮貌的行為。”


    陳餘生則是晃了晃腦子,眼眸有點發呆:“好涼,好多雪,咦?你們是誰來著?你們……”


    好吧,這胖子又犯病了。


    沒等他嘮叨完,花桔梗就沒好氣的走過來,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別犯傻,起來。”


    陳餘生木納的皺眉:“你幹嘛打我?”


    又是一巴掌。


    陳餘生有些生氣:“很疼的,男女授受不親。”


    依然是一巴掌。


    陳餘生臉色有些發紅:“再打我,我可生氣了。”


    繼續打。


    陳餘生繼續生氣:“我要還手了啊。”


    巴掌停了片刻,作勢要招唿過來。


    陳餘生抬起手擋了擋:“好涼,好多雪,咦?你們誰來著?你要幹嘛?”


    恨其不爭啊。


    花桔梗歎氣,然後蹲下身子,直接把陳餘生背了起來:“你要減肥了,太重了。”


    陳餘生:“啥?你說啥?”


    花桔梗:“閉嘴。”


    陳餘生:“我……”


    花桔梗:“閉嘴。”


    陳餘生:“emmm……”


    花桔梗:“下去!”


    寧紅豆自然不會像花桔梗這般霸道,春夜也不像陳餘生這般呆傻,隻是很倔強,非常倔:“我摔倒,這可不能怪我,不是我的問題,應該怪這雪,是雪太光了。”


    寧紅豆點點頭:“雪確實很滑。”


    說完寧紅豆就伸出手,看模樣是準備要把春夜拽起來。


    春夜很自然的去扶,然後就扶了個空,臉頰第二次栽在雪裏。


    寧紅豆笑的賊壞:“故事裏都告訴你了,出了那山洞,就不要輕易相信人,世俗險惡人心不古啊,姐姐是在給你上課。”


    說完,寧紅豆還不忘補充了一句:“當你摔倒的時候,一定要提高警惕,因為落井下石最容易發生在這個時候。”


    春夜沒聽進去那些話。


    她很生氣。


    非常生氣,伸出手擦了擦臉頰上的雪花,可這些雪卻是越擦越多:“你想死嗎?春夜生氣了!”


    寧紅豆:“哦,生氣了嗎?沒看出來啊!”


    春夜冷哼一聲,立即起身準備朝寧紅豆撲過去,可沒撲幾步,又是一個跟頭。


    追寧紅豆?


    根本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寧紅豆在風雪中練劍,已經練出了指甲蓋大小的劍氣,不到十四歲的二境劍修呢,厲害著呢!


    一個能打好幾個呢!


    花桔梗跟陳餘生在沒完沒了的鬥嘴。


    寧紅豆跟春夜卻在肆無忌憚的追逐,好吧,說是追逐,不如說是遛貓,春夜當然就是那隻被遛的貓,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兒。


    一路追。


    一路倒。


    一路摔。


    自山坳摔到山腳。


    春夜已經摔的蒙圈了,她生平第一次覺得很沮喪,為了走路而感到沮喪,為了自己的身體受傷而感到難過。難過著,難過著,就覺得有些委屈。委屈著,委屈著,就覺得有些想流淚。臉被摔的通紅,鼻尖腫成一個胡蘿卜,腦門兒上鼓起一個大包,長發披散,滿頭雪白,鼻子下還掛著兩串長長的清鼻涕。


    清鼻涕在陽光照耀下。


    閃閃發光。


    亮瞎眼。


    寧紅豆眼睜睜看著春夜使勁的吸溜鼻涕,吸溜一下還朝自己袖子上蹭一下,蹭一下再吸溜一下,時不時還會蹭一下眼角,但就是不服輸,還想追寧紅豆,那模樣仿佛是在說:“你給我等著,我肯定能追上你,有你好看。”


    寧紅豆盯著春夜看了半響。


    春夜不動。


    她也不動。


    然後寧紅豆突然一個衝刺,嚇了春夜一大跳,然後整個人就蹲在雪地裏,蹲的屁股疼。


    寧紅豆彎下腰看著春夜,然後抬起手慢慢將她散亂的發絲攏到耳朵後麵,將臉上的雪蹭幹淨,走到她身後,將她齊腰的長發整整齊齊的紮成一個馬尾辮,最後將她拽起來拍打幹淨身子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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