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陳友諒動手了。


    在朱元璋忙著應付安豐之圍的時候,在倔驢忙著解救他所謂的頂頭上司名義上的龍鳳皇帝韓林兒的時候,一直靜觀事態發展卻也同時早已做好準備隨時可以伺機而動的陳友諒敏銳嗅到了絕佳的軍事機會。


    當他聽說在這個重要的時間點做為一軍統帥的朱元璋不坐鎮中央,反而閑的沒事幹去安豐伺候他老大的時候,沉寂了許久早已按耐不住興奮和激動心情的陳友諒決定動手。


    在決定動手之前陳友諒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更在事先就確定好了進攻的目標。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向自己的目的地出發。


    他的第一目標並不是朱元璋最為重要的戰略根據地應天府,而是舍重就輕選擇集結重兵攻打防守近乎嚴密的洪都城。


    我到現在都不敢想象陳友諒在當時那種軍閥混戰的情況下,做出這等近乎瘋狂的決定需要付出多麽下定的決心和勇氣。


    因為在這等可以說是老天白送上蒼白給的絕佳機會麵前,陳友諒如果率兵攻打防守幾乎薄弱軍隊近乎搬空隻剩一個空殼隻有一些蝦兵蟹將鎮守的應天的話,那陳友諒的大軍必然可以直搗黃龍,一舉拿下朱元璋的後方總部。


    不僅如此,如果朱元璋的戰略總部被一鍋端的話,那連帶著幾次三番才辛苦攻下的太平、龍灣、毫州等設立在應天府前方的幾道安全屏障,也必然會被陳友諒挨個點名逐一清除。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朱元璋原本在龍灣戰役中獲得僅有的一點戰略優勢必定蕩然無存。


    真到了那個時候,朱元璋僅剩的一丁點兵馬估計也隻能忘塵興歎,迴天無力,靜等滅亡。


    這本來是一樁絕好的生意。


    可以說是包賺不賠的買賣。


    我個人認為如果這個絕佳的政治利益放在張士誠這個商人麵前的話,那張士誠的做法必然會直接選擇攻打應天。


    但是可惜的是,陳友諒和張士誠不一樣,他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不管是從心理上還是在思想上,他們二人都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麵對問題的處理方式也各有不同。


    其實這個選擇也並不難理解。


    既然講到了這裏,那我覺得有必要說一說我個人認為的兩種人物的性格特點。


    而在這兩種人物性格特點完全解釋明白之後,陳友諒做出這等選擇也就解釋的通了。


    首先第一點和他個人的性格有直接關係。


    張士誠,從小就跟錢打交道,私鹽販子出身的他可以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是一個唯利是圖集奸詐與貪婪於一體,欲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無休無止無所不用其極的奸詐小人。


    這類人做任何事情的初衷,都是為了最大限度的壓低成本榨取低價甚至免費勞動力,而在其中最大力度獲取自己的利潤。


    說簡單點吧,張士誠這個山炮看中的隻是利潤。


    也就是錢。


    是一砸一個坑一丟一條命的銀子。


    在銀子麵前,他們躥得比誰都快。


    在票子麵前,他們算的比誰都精。


    這類人有一個通俗的信仰,那就是:利益。


    在他們眼裏一切不以利益為獲取目的的買賣,全都是扯淡。


    而陳友諒則完全不同。


    陳友諒從一開始就跟政治打交道,可以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政治家,更是一個奸邪無比狠辣無雙的陰謀家。


    在陰謀家眼裏,他們看中的往往不是實實在在的利益,而是一種看不透說不清摸不著道不明的思想上的東西。


    這種東西叫做:權利。


    這種人他們最為看重的往往是政治利益,雖然都是利益,但是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


    陳友諒看重的政治利益是絕對的權利,在他看來隻要絕對權利存在,那經濟利益就可以輕易獲取。


    這裏經濟利益的獲取方式可以強取,也可以豪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更可以走一些極端,選擇一些白道不齒黑道卻常幹的敲詐勒索的買賣,反正自己手裏有槍,爺就是老大,爺想怎麽玩都由爺說了算,大不了最後利益獲得之後把知情的人全部幹掉,也就不會有人再知道這些事是我做的了,這種輕而易舉不勞而獲的買賣他們想的出來更做得出來。


    這類人有一個基本一致的做法,那就是:


    誰敢不聽從我的號令,我就打誰;


    誰敢不服從我的指揮,爺就滅誰。


    這是他們這種人一貫執行策略,也是他們個人的思想準則。


    在他們眼裏,隻有槍和兵馬才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手中絕對的權利才是他們的個人信仰。


    在他們看來,一切的手段都必須建立在自己擁有絕對龐大的軍事力量為根本基礎,可以絕對控製的軍事號召力和軍事威懾力為基本保障的前提下才能夠完成。


    這種人也有他們的基本的信仰,那就是:不擇手段。


    在此類人眼裏隻要自己能夠達到權利的巔峰,任何手段都自己都可以為之所用。


    他們看重的往往隻是結果,卻從來不關注其中的過程。


    在我看來這類人沒有真正的朋友,有的隻是不斷獲取而被無限放大的政治野心。


    說通俗點,他們沒有朋友,有的隻是利益。


    在絕對的政治利益麵前,任何感情上的東西都可以被無情的拋棄。


    如果說在當時那種混亂的環境下,無論是張士誠還是朱元璋他們為人做事的方式還算是符合人性最根本的性格特點的話,那陳友諒則是其中的異類。


    甚至陳友諒的某些奇特想法,可以說是異類中的異類。


    在異類麵前,常人的思維方式在他們身上是行不通的。


    在異類腦子裏,他們從組織構架到生長方式,再到邏輯思維都是不一樣的。


    可以說,陳友諒的腦子裏是絕對缺根弦的,缺少一根人類最該有也最應該擁有的感情橋梁。


    他們獲取利益的方式往往都是極端的,都是不擇手段誓不罷休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能夠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做起,隨後快速熟悉和了解政治規則和軍事手段之後,便可以借助他人的力量輕鬆愉快的將自己的政敵一一置於死地,隨後再卸磨殺驢在大風雨夜中錘殺自家主子徐守輝的根本原因所在。


    這種人的行為處事就像是下棋,下高深莫測而又極費腦力的圍棋,在與對方的決鬥中他們絕不會做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每一步都是一個純粹的套路,每一步棋都在他們完全掌控之中。


    他們一連串的做法可以說寸寸陷阱步步殺機。


    而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他們手中的棋子。


    隻要這些棋子還有利用價值,那他們就還可以繼續生存。


    一旦某一天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那他們即將麵對的隻會也必然隻有一種結果。


    那便是:滅亡。


    雖然在這類人行為處事的方式有些極端,但是他們身上往往都有一個致命的性格缺陷。


    那就是隻許我負天下人,決不許天下人負我。


    也可以說是他們有著極端的報複心理。


    在這類人眼中,他們一向秉持一種觀點,那就是:


    人不負我,我可負人;


    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這也是為什麽陳友諒寧願放棄應天府而大舉圍攻洪都的真正原因,他此次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複仇。


    報胡美背叛之仇。


    在報仇的同時也是在雪恥,一雪被人出賣之恥辱。


    在雪恥的同時告誡那些內心還抱有背叛想法的將士們,你們其中任何人如果膽敢有任何不忠不義於我的行為,那胡美就是你們的榜樣,今天的胡美就是將來你們的下場。


    陳友諒這麽做的目的可以說是在立威,在樹立自己做為獨裁者的絕對威信。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幾年之前,自己剛剛掌控天完國的時候,那時候的自己是何等風光,吃香的喝辣的玩美得睡好的,自己想躺著從來沒有幹敢讓爺站著,更沒有人敢說三道四,背地裏瞎嚷嚷。


    但是在龍灣戰役之後,自己原本囂昂跋扈的生活就一去不複返了。


    不僅自己的兵馬錢糧不斷損耗,連帶著自己曾經的老鄉以前的戰友一起尿過炕一塊幹過仗的丞相爺無情的背叛了自己,能將一國丞相的職位交到他手上的人必定是交過心換過命的兄弟,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自己最為器重的弟兄竟然在自己最為危難的時候在自己背後捅刀。


    更加可惡的是,丞相胡美的叛變明顯沒有起到好頭,在胡美叛變之後其餘多出力量都蠢蠢欲動,似乎大有脫離自己權利控製的態勢。


    在這種情況下,朱元璋的安豐之行等於是給了自己一個大展拳腳的機會。


    是可忍,孰不可忍。


    當今天下,隻可以我負天下人,決不可天下人負我。


    你胡美不是叛變爺的革命了麽,那好,那我就先拿你洪都開刀,以宣泄我心中埋藏許久之憤怒,更是向天下人宣告一個事實:但凡敢有叛變我之革命者,誰也休想有好的下場。


    也就是在這種極端報複的心理作用下,陳友諒舉全國之力,戰略圍攻洪都。


    發動了在他執政以來,最大力度的軍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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