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已經想通了。”


    白衣男子頗為欣慰地看著葉盈。


    葉盈看著那黑影鑽入了一個女子的身體,而後那女子很快便腐爛朽敗,那黑影便又鑽入了一個孩童體內……不知多少人被安山妖鬼奪去了心智,又不知有多少人被安山妖鬼吞食了心髒。


    最後的畫麵,停留在一個一頭黑發的少年身上。


    葉盈瞳孔一縮:


    “這是……鄭邪?”


    白衣男子神色平淡如水:


    “他的名字,的確是鄭邪。但他也是漫長歲月以來,被安山妖鬼附身的人中最特殊的一個。”


    葉盈不解地偏過頭:


    “特殊?”


    白衣男子沒有開口,隻是用手一指。


    刹那間,鄭邪的身影被迅速拉近,清晰地展示在二人麵前。


    葉盈認真地看著這個黑發少年,尤其在他淡漠的眼神上停留了許久。


    這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淡漠。


    在鄭邪的對麵,正站著一個身體已經腐朽了大半的老者,渾身散發著一股令人恐懼的味道,顯然便是那安山妖鬼。


    這個黑發少年並未恐懼,看向那老者的眼神甚至隱隱帶著些如釋重負的味道。


    “終於找到你了……安山妖鬼。”


    葉盈瞪大了眼睛。


    他……是自己主動去尋到的安山妖鬼?!


    那老者用渾濁的雙目觀察著鄭邪,聲音沙啞地開口道:


    “你好像不一樣……”


    鄭邪沒有理會安山妖鬼的言語,而是自顧自地說道:


    “安山妖鬼,喜噬人心,三十三年便變換一次相貌……我花了數年時間求證,這才得以確定你苟延下去的方式。”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鄭邪,語氣也是變得詭異起來:


    “你……有求於我?”


    鄭邪輕輕點了點頭:


    “我需要你幫我續命。”


    …………


    葉盈猛地睜開了雙眼,碧藍的眼瞳有著短暫的失神,但很快就重新聚焦了起來。


    “上家,醒了?”


    李叔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葉盈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鴛蛛看出葉盈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也是出言問道:


    “上家,怎麽了?”


    葉盈猶豫片刻,輕聲道:


    “這大羅山裏頭……有問題!”


    鴛蛛和其他三人麵麵相覷,都是不知葉盈這話是什麽意思。


    青蛇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上家,你是不是遇了夢魘?”


    葉盈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我很確定……這大羅山裏頭有問題!不隻是安山妖鬼……更深層次的地方,有詭異!”


    隨後,葉盈站起了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近似夢囈般說道:


    “我認得這路……我要去找他……我答應了他!”


    李叔皺眉不解道:


    “上家,你這是?”


    葉盈略帶歉意地看了李叔一眼:


    “李叔,我答應了一位前輩,恐怕不得不去這大羅山巔走一趟了……”


    鴛蛛也是無法理解:


    “你一直在此地安睡,什麽時候答應了一位前輩?莫不是有鬼魅迷了心智,讓你生了什麽幻想?”


    葉盈剛準備迴複,卻不防李叔身形一動,直接將她摟入了懷中!


    李叔的兩柄短刀不知何時已然出鞘,就聽得三聲幾乎並為同一聲的金鐵交加的嗡鳴,三根末端深色的銀針被短刀擊飛,深深地釘入了一旁的巨木中。


    青蛇最先反應過來,長劍在手,直接低喝一聲,便是騰空躍起,向著那銀針射來的方向追去,沒入了厚重的林葉之中。


    刀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之時已經來不及追擊,索性握住背後闊刀,橫移一步,護住了葉盈的身側。


    鴛蛛則是不動聲色地從袖口中翻出一個小竹筒,並放出了幾隻小飛蟲。


    葉盈勉強在李叔懷中站穩,這才看清了方才自己差點經曆了什麽,不由得心中一跳。


    李叔掃了一眼釘在樹上的銀針,輕聲自語道:


    “三寸銀針,淬必死之毒,聲未至針已到……”


    這時,意識到對方身份的李叔隻覺得心中一道炸雷響起,幾乎來不及思索,便聲嘶力竭地吼道:


    “迴來!!!別去!!!”


    然而,僅僅才三息時間,追敵而去的青蛇便已經沒有了聲息。


    蓬


    一聲沉悶的響聲,就見一具帶著餘溫的屍體自樹頂墜落,毫無遮擋地展示在眾人麵前。


    這屍體麵容上凝固的驚恐之色,似乎在訴說著他生前經曆的恐怖。


    刀子倒吸一口冷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葉盈看清屍體的麵容後也是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那熟悉的麵容和衣著,不是方才追出去的青蛇又是誰?


    “老李,你家這個小家夥不行啊……反應是有了,就是危機感太弱。”


    一道帶著調侃意味的男聲響起,更是證實了李叔的猜測,使得他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鴛蛛也是麵色一變,低聲道:


    “煙雨閣?!”


    李叔輕輕點了點頭:


    “閣主與四大護法齊出,幾乎是必死之局……青蛇已死,我們毫無勝算。”


    刀子有些難以置信:


    “誰舍得這麽大代價?連這五人都請得動?!”


    一旁的葉盈卻是慘笑一聲:


    “一個家族或許不行,但若是安山域和洛烏域七族齊出,倒也不是請不動。”


    先前那男聲再次響起,隻不過有些驚異:


    “哦?小姑娘有點見識,難怪他們著重要求你必死。”


    葉盈此時也是冷靜了下來,知曉自己此番兇多吉少,索性便拋去了恐懼:


    “一群毫無膽量的廢物而已,自己沒有自信去發展壯大家族,又不敢賭我葉家的未來,便隻能用此毒手。”


    那暗中的男子嗤笑一聲:


    “隨你怎麽說,至少他們的目的達到了。葉家的希望被扼殺,而他們則有了喘息翻盤的機遇。”


    李叔卻是輕蔑一笑:


    “還沒動手呢,這些話,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隨後,不等對方迴應,李叔便怒吼一聲,手持兩柄短刀直接向著山林的某處殺去,同時甩出三柄飛刀,分別向不同的方向飛去,隻求能牽製一瞬!


    刀子也是默契十足,直接攬住葉盈的身子,足下一蹬,便扭轉身形朝著後方逃去!


    鴛蛛麵色沉靜,鏈刃席卷,一包粉末在暗勁的驅使下爆碎開來,遮擋了前方的視線。


    “刀子!你要是不能讓上家逃出去老娘在黃泉路上都得揍死你!“


    這一聲帶著決絕意味的話語,讓刀子握著闊刀的手都是一顫,但是他並未迴頭,而是更為奮力地奔跑起來。


    又是四根銀針飛射而來,但是出手略顯匆忙,顯然是被拖延住無法脫身,隻能以此攻擊。


    刀子側身躲避,同時用身側護住懷中的葉盈,並以闊刀為盾,這才堪堪將那四根銀針擋住。


    但也正因為如此,刀子逃跑的速度也是陡然一降。


    下一刻,一道龐大的身軀便橫在了二人麵前。


    刀子看著來人手中那猙獰的巨斧,也是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情:


    “虎斧劉旺?!”


    那彪形大漢沒有多言,隻是冰冷地凝視著二人,低沉道:


    “留下她,你可離去。”


    葉盈咬著嘴唇,也是顫聲道:


    “他的目標隻是我……讓我留下吧,你大可不必——“


    然而,還不等葉盈把話說完,刀子卻是已經縱身而起,揮舞著自己的闊刀殺了上去。


    “上家若是這麽想,請恕我不能從命……我陸無為……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葉盈微張著嘴,看著這個青年就這麽舍命而往,與那大漢廝殺在了一起。


    遠處,一聲痛苦的嗚咽傳來,讓葉盈與陸無為的身子都是一震。


    鴛蛛,已經遭劫了。


    陸無為咬著牙,手中闊刀翻飛,硬是在狂野的斧風中不斷出招,在對方身上留下了道道傷痕,但他同樣也被削去了肩頭的一塊皮肉。


    “安山闊刀第一人,倒也有幾分能耐。”


    那大漢也是忍不住稱讚了一句。


    身後,一聲絕望的怒吼戛然而止,讓葉盈與陸無為心中最後一根梁也斷了。


    李叔,倒下了。


    沒有了李叔與鴛蛛的牽製,煙雨閣的幾人也是在下一刻便趕到了戰場。


    他們的手中都染著血,此時並未出手,隻是冷漠地看著陸無為與劉旺的廝殺。


    那劉旺不負“虎斧”之名,一杆巨斧使得出神入化,逼得陸無為幾次近身都不得不退避開來。


    終於,陸無為尋到了一處破綻,不假思索地提刀便上,用腿鎖住了劉旺的關節,迫使對方無法做出有效應對,而手中的闊刀則是迅猛地砍向了劉旺的脖頸。


    下一刻,一根銀針便穿透了陸無為的頭顱。


    葉盈緊閉著嘴,縱使看著陸無為倒在自己麵前,頭顱中噴濺的血液都濺到了自己身上,也沒有發出一聲尖叫。


    劉旺沉默地看了陸無為的屍體一眼,將手中巨斧橫放在地上,低下頭道:


    “我敗了。”


    出手幹預的男子,即煙雨閣閣主則是撇了撇嘴:


    “多餘,一個死人而已。”


    劉旺迴過頭,冰冷地掃了煙雨閣閣主一眼:


    “縱使已死,也值得我敬。”


    隨後,這個身形龐大的漢子便提起自己的巨斧,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煙雨閣閣主麵露譏諷之色,但也沒有與他爭辯,而是看向坐在地上的葉盈,冷笑道:


    “葉家的希望?嗬……“


    “我倒要看看,一具屍體還能不能稱得上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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