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長了腳的巨虎,在混沌界待了五十年,真實世界轉眼已過了兩百年。


    花果山,古木參天,落木蕭蕭,溪流上閃著淩動的日光,上麵照著一抹朱紅的身影。他輕微駝著背,走起路來沉重卻輕巧地微妙,因為腿長,他的一步等於常人的兩步。


    孫悟空在密集的樹林間走動,遠遠就能聽到水簾洞外飛瀑漸跳的轟鳴聲。除了自然之聲,以及無害的動物之聲外,一切都太過安詳。


    他不太習慣這種平靜。少了那些暗藏寒意的蠢蠢欲動,他竟然還感到渾身不適。


    在他適應真實世界的功夫間,一隻有著青色漂亮羽毛的靈風鳥落在孫悟空的肩頭。


    孫悟空眼尾淩厲一掃,後又意識到了什麽,將寒芒收了迴來。他差點忘了這裏已經無需他時刻警惕著,而他的強大靈力也從“瀚”界出來時被靈浮棒封鎖了,所以這隻鳥才敢壯膽落在他的肩上。


    靈風鳥有被孫悟空方才一息之間釋放出的寒意驚愕到,這才對比了比天帝和孫悟空,琢磨再三,決定清清嗓把天帝的言辭傳達給孫悟空。


    見它潤喉清嗓,孫悟空已知這將是一場漫長的口水戰,便掐著靈風鳥的頸肉要它把話說得簡單點。


    靈風鳥好歹沾過天帝的文化氣息,總概文體這種本事若沒有,它還啃不了這口飯。這才醞釀餘秒後,簡單道來:“天帝邀請你去六界學院當弟子!”


    對,就是這麽簡單。


    孫悟空目光緊鎖在靈風鳥的鳥喙上,靈風鳥揣摩不出孫悟空的想法,自覺的全身打顫。該不會猴子不樂意,要殺它滅口吧?腦補之餘,它的靈魂已出了竅。


    “知道了。”卻聽孫悟空很是幹脆道。


    靈風鳥剛被嚇走的魂一下子歸迴了本體,隨後怔了怔。孫悟空見它遲遲不離開,便不耐煩道:“怎麽,連飛都不會了?”


    這才讓靈風鳥反應過來,急忙扇著翅膀要飛逃而去。


    靈風鳥一走,靈浮棒在孫悟空的耳畔響起一聲竊笑,“猴子,你把人家姑娘都嚇怕了。”


    姑娘?孫悟空眸光微凜,這根棒子連鳥類的雌雄都分得懂,真遺憾他不能做人。


    “我能化形成人,你別瞧不起兵器!我隻是不屑而已。”靈浮棒讀了他心聲,極力反駁道,後又思了思,將話鋒一轉,“蠢猴,以你的脾性不會去六界學院那樣的地方,說說,你為何同意了?”


    孫悟空抬眼輕瞥天空東邊道仙界的方向,冷傲道:“你不是封印了我的靈力,我正愁沒地方激發它。”


    “那我之前說的運用感情你可還記得?你要是將自己封閉,連一點溫暖都不願給你的石頭心髒驅驅寒,估計你永遠激發不了你體內龐大的靈力!”靈浮棒悶哼一聲,一副走著瞧吧的語氣,不快道。


    孫悟空冷著臉:“這不用你管,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


    “你自己的方式?算了,我也懶得管你,封印你體內的靈力需要花費大量精力,我要睡了,等你哪天得迴你的全部實力,我才會蘇醒過來,在此之前,可別死了。”說罷,靈浮棒打了個稚嫩的哈欠,便沒再發出聲了。


    ......


    那時候的孫悟空堅持以為真正的強大不需要感情,而是冷血。但現在的他已經不確定了,心中的動搖也越來越明顯。


    靈浮棒說的沒錯,那次對付魔界七煞的七,是他不想看到素瑤在魔物嘴下被殺掉,火眼金睛的能力才開啟。若他真的做到了冷血,也不會義無反顧地與素瑤一同跳進魔物的黑洞裏。


    他覺得他與素瑤好像早就相見過,但他記不起來。他記不起很多事,也不會去刻意記住任何一件無用之事,可這次,他總覺得這件事非記起不可。


    孫悟空的預感告訴自己,他被人下套了,甚至,記憶被篡改了。


    隻是他實在想不出,六界之中,何人有篡改記憶的本領?又是在什麽時候對他下的手?除非是在他最弱的時候,也就隻有可能在他遇到菩提之前。


    嗬嗬,真是可笑啊。素瑤是誰,以至於有人要強行抹去他的記憶,還有那些在腦海中徘徊不去的夢,如此真切,叫他心如刀割。


    走到水澗洞底湖池前的距離仿佛太過漫長,在孫悟空的迴憶中已經快速翻閱了兩百年的故事,他思考了太多,竟有些疲憊。


    孫悟空抬手張開五指,湖池底下便開出一條暗道,他不緩不慢地走下去,剛將全身埋入黑暗中,就感知到了數量眾多的野獸氣息,讓他惡心的幾欲反胃。


    隻見孫悟空耳朵微動了動,身形化作一道赤色閃電來到了水簾洞中。


    正如他所想,那些平日裏老實巴交,不敢入侵的野獸此刻三三兩兩地集聚在他的住處內,各個腥紅著眼。還有幾隻弓著背要發力的豹子獅子,一副饑渴難耐的樣子,大力地吞咽口水。


    孫悟空將視線掃至這些野獸正盯著的地方,見素瑤軟力地倒在石床上,臉頰蒼白,唇色烏紫,兩齒打顫地囈語著細若蚊蠅的聲音:“不要,好難受。”


    她軟氣無力地掙紮,全身上下卻不聽使喚,這種無助讓她隻好流下淚來。


    素瑤難受的樣子全被孫悟空看在了眼裏,他的心燒起一股火,不慎耐煩,伴著絲絲抽疼。


    石床外,圍繞著一片純白色的霧氣,裏麵細閃著飽滿的斑斕光色,看上去像一朵不牢固的雲朵裏裝著從銀河摘下的星星。若非孫悟空視力極好,這些霧氣完全可以阻礙他試圖掌握素瑤的情況。


    水簾洞的紫煙靠近不了這團霧氣,倒顯得這團霧氣十分純潔幹淨——正是素瑤周身散發出的這些不尋常的靈氣,把花果山中的野獸吸引了過來。


    能讓這些野獸不顧性命地跑來惹怒孫悟空,可見這靈氣有多麽的誘人!


    孫悟空的出現讓這些野獸感受到了威脅,皆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但他們不願意錯過這種上好的福利。打頭的豹子和獅子磨著牙齒,把身形拱的更高了,待做足氣勢,兩隻齊齊朝孫悟空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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