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放了一隻碗,倒扣,小擒雪跪在碗上,媽媽手執竹根子,怒氣衝衝,問道:“為什麽不好好念書?”


    小擒雪當然答不上來了,一個字,打。就算僥幸答上來了,對不起,還是會很不客氣的請你吃一頓黃荊條*子下掛麵。那滋味,酸爽!


    山民的頭腦簡單,比較推崇棍棒下出孝子,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認為,打是百寶經,打能解決孩子所有問題。要知道,山民哪有那麽好的耐性,涵養?他們的手段就是打,簡單,粗暴,而且管用,好使。


    孩童天性貪玩,犯錯在所難免,如是再三,小擒雪對大人的世界,有了一種深深的畏懼,相比較以前,沉默寡言了許多。


    時隔不久,這一天,小擒雪同往常一樣,獨自去後山收拾了兔子弓,然後往迴趕,等他迴到家,發現家裏竟然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五大三粗,肥頭大耳,滿臉兇惡之相,正是村裏赫赫有名的惡屠夫姚布仁。聽小夥伴們茶餘飯後說過,這位姚布仁與鎮上某位大人物有點關係,在村裏說話很好使,村裏人殺豬基本上都找他,當然了,在秤上吃點小虧,大家是心知肚明了。


    小擒雪心中暗道一聲不好,定睛一看,隻見花獵戶正在門外刷鍋,燒水,這是要宰他豬豬的節奏啊。


    雖然昔日的小豬仔早已長成大肥豬,可在小擒雪眼中,一切未變,還是初見小豬時的模樣。小擒雪趕緊放下手中的陷阱,一溜煙跑到豬圈前,不由暗鬆了一口氣,豬兒正在急躁的拱來拱去,不肯安生。


    “過來”,小擒雪伸手打了一個響指,豬兒馬上安靜了下來,照例閉上眼睛,躺在地上,接受小擒雪的安撫。


    花獵戶看見小擒雪蹲在豬圈前,馬上道:“擒雪,過來幫忙,殺豬!”


    “什麽?你們要殺我的豬!”小擒雪睜大眼睛,滿臉都是不能置信之色,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但親耳聽到花獵戶說出這個決定時,小小的臉上,卻還是布滿了震驚,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花獵戶瞪了小擒雪一眼,口中罵道:“養豬就是殺的!你快過來!”


    “爸爸,能不能不殺我的豬,求求你了!”小擒雪內心苦澀,與豬兒半年的相處,傾注了心血,凝結了友誼,眼看就要分離,他感到心中隱隱刺痛,眼眶中忍不住開始有淚水在打轉,又強行忍住,苦苦哀求著。


    “不行!”花獵戶語氣決絕,在這件事上,容不得半點商量。


    不行兩個字敲碎了小擒雪心中殘存的最後一點幻想,他閉上了眼睛,把豬兒擁在懷裏,淚流滿麵,用顫抖的聲音叫了起來:“不許你們殺我的豬!”


    屠夫姚布仁端起一盆熱水,一邊擦洗著尖刀、鉤子,一邊皺著眉頭:“把他拉走,別礙事!”


    “別管他,小孩子,過兩天就好了!”小擒雪媽媽在一旁無動於衷,冷眼旁觀著,在她心裏,小擒雪就是個孩子,是孩子就不能慣著,正所謂小樹不修不直,不打哪裏來的明事理?


    不過擠眼功夫,花獵戶就趕了過來,伸出他一雙有力的大手,強行把小擒雪拎了起來。小擒雪拚命的掙紮,他哭啊,蹦啊,鬧啊,想盡了一切辦法,用腳踢,用手掐,甚至張嘴咬住了花獵戶的胳膊,然而還是無濟於事,他的反抗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姚屠夫右手持鉤,一把鉤住豬的鼻子,然後,左手的尖刀,捅了進去。


    小擒雪眼睜睜看著豬兒發出淒慘的叫聲,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那鮮血從豬脖子裏瘋狂湧出,他深深感到一種絕望,和無力感,小小衣襟,有雨打濕了臉龐。


    屠夫的幫手扶起了梯子,幾人手忙腳亂把豬兒倒掛了上去。


    “啊……不”,小擒雪感覺那一刀不止捅在豬兒身上,也捅在了他心裏,從此風裏雨裏,他把那一份童真,深深藏進了心裏。也許會在某個魂牽夢繞的夜晚,才在心底最深處,那柔軟的地方,有一種思念,叫赤子之心。


    也就是那一刻,小擒雪對大人的世界,充滿了敵意,從此在他心靈,披上了警惕的外衣。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放棄了純真,走向了冷漠。


    從那以後,小擒雪再也不摘蒿子,再也不喂豬了,無論父母怎麽苦口婆心開導,他隻字不提,閉口不談。也許,任何一件物事,隻要灌注了真心,就會變的意義非凡!


    經曆這件事情以後,小擒雪明顯改變了很多,他似乎變的懂事了,他的學習成績改觀了,越來越好,隻是外人沒有發現,在他眼睛裏,微不可察,少了幾分靈動。


    鑒於小擒雪優異的表現,不久,小擒雪就實現了他向往已久的願望,釣魚,媽媽用小擒雪親手釣上的魚,給他改善夥食,加強營養。


    隻是,當小擒雪走到這一步,驀然發現,一切,也就那麽迴事!曾經,他和小夥伴們一起瘋狂收集火柴盒子皮,每增加一個新的火柴盒子圖案,都如獲至寶;還有放學不迴家,偷偷在路上玩玻璃球,看著手裏的玻璃球日益增多,而雀躍難眠。如今想來,不過如此!


    日複一日,生活還在繼續。


    小擒雪很快九歲,並順利升到三年級。


    學習之餘,他在思索,思索一些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東西。他以為生活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上學,迴家,上學,迴家,然後一直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早早迴家,遠遠在村口,發現幾輛電影裏才有的大車,解放牌大卡車,綠皮,印著一顆大大的紅色五角星,很是顯眼。


    小擒雪好奇的走到車前,用低低的聲音問道:“請問你們是解放軍叔叔嗎?”


    車上下來一個青年男子,肩膀上有著兩道杠杠,一顆星星,用很溫柔的聲音對小擒雪說:“小朋友,快迴家!我們是你的解放軍叔叔!至於其他,保密!”


    小擒雪還想多問幾句,結果毫不客氣,被青年男子無情的拒絕了,隻能氣鼓鼓的往家走去。


    等他走到家門口,居然發現門前並排站著兩個解放軍叔叔,一左一右,表情嚴肅,站姿筆挺,鐵塔也似的身板,不怒自威。


    小擒雪正要迴家,可是兩位叔叔伸手一擋,居然不讓他進家門了。


    小擒雪愣住了,不由訝道:“這是我家啊!我要迴家!”


    隻見其中一位叔叔點了點頭,說了一聲“稍等”,說完便朝屋裏走去。


    過了一會,剛才那位叔叔走了出來,不過後麵卻跟來了一個小少年,小少年一頭藍色的頭發,穿著時尚,打扮新穎,奇特,不是當下主流,如果非要用文字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俊,潮,酷,看上去活力四射,一雙烏漆漆的大眼睛,盯著小擒雪上下打量。


    小少年伸出右手,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道:“你好,我,易冷!”


    原來小少年叫易冷,不過從他穿著,言談,舉止,都可以看出,絕非出自平常之家!若是沒有深厚的底蘊,又豈能養出麟兒?


    “我……我叫花擒雪!”小擒雪怯生生的伸出手,和易冷握了一下。


    從此時易冷和花擒雪截然不同的表現,便可以看出,家庭環境對一個人成長的重要。易冷落落大方,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而反觀花擒雪,拘束,放不開手腳,無形中便矮人三分。


    易冷眼中有晶芒閃過,不著痕跡,拉起小擒雪的手臂,邊走邊道:“我爺爺和你爸爸正在談一點事情!我們去那邊坐一會!”


    “這”,小擒雪有點猶豫,不過還是跟著易冷走到了庭前樹下,他想抗拒,可是易冷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他無法拒絕。


    “不要害怕!我們要去那片山,鎮長說你爸爸是這一帶最出色的獵人,我們想請你爸爸帶路!”易冷指了指極遠處一條山脈,神態自若。


    “不要去那裏,那裏有老虎,還有毒蛇,很危險的!”小擒雪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老人們的諄諄告誡,易冷要去的,正是他記憶裏的禁忌地帶,雞冠山。


    相傳,那裏充滿了未知,秘辛,和迷霧,是謎之地域。老人們常常告誡小孩子,說那裏曾經盤踞著一條百年大蛇,頭生雞冠,是蛇王,可以號令群蛇。另外,山上野草叢生,荊棘遍地,極難行走,雖不是原始森林,但也相去不遠了。


    易冷哈哈大笑,拍了拍小擒雪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呢!”


    “就是有你才怕!”小擒雪嘟著嘴,小臉上寫滿了不相信幾個字。


    “嗬嗬!嗬嗬!”易冷頓時陷入尷尬之地,趕緊找個機會把話題強行扯開,笑道:“花擒雪,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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