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泉洞底下,是存放菜蔬瓜果的地窖。在通往地窖的地洞裏,阮水佩道:“戴叔叔,這是初春,果樹尚未結果,裏麵的果子都是去年放進去的,等會兒戴叔叔多嚐幾樣。”


    戴虎拿著火把,邊走邊笑著說道:“哈哈,恐怕今日無福消受嘍!再好的東西也不敢吃。”


    阮水佩“嘻嘻”笑道:“當真不吃?我記得你以前特別能吃呢!那次,硬生生的將馬腿扛上山來,幾人都累的不行,你卻主動要求去烤馬腿吃,戴叔叔可曾記得此事?”


    戴虎道:“那當然記得,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女娃娃,總喜歡叫我‘大娃娃’。”歎口氣,接著道:“這種怪病好生折磨人,最瘦的時候隻剩皮包骨頭,


    後來,我發覺吃粗茶淡飯反而對自己身體有好處,便強迫自己戒掉好吃的習慣。”


    戴虎想到那天的情景,也想到軍師顏斌,惡狠狠的道:“顏斌那小子的事情,我前兩天對你說過罷!一想起那人投身金人害死許多弟兄的事情,就讓人來氣,早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那次我們在山下吃馬肉的時候,不應該隻粘點兒狼兒尿液,我應該放砒霜進去才對哩!”


    阮水佩笑道:“那天,你帶砒霜了麽?即使帶了,那時的他,也不懷,隻不過從一件麵起,我就對那人有著些許厭惡。”


    戴虎笑道:“那說明你看人很準!以後見著他,我非得將他剝皮抽筋不可!”


    阮水佩道:“剝皮抽筋是毒了一點,不過,那人投靠金人,卻是該死。哎呀!先不說這些了,戴叔叔,快說說你是怎麽戒掉好吃習慣的?”


    戴虎搖搖頭,道:“剛開始的時候嘛,自然抵抗不了食物的誘惑,後來,慢慢就習慣了,便再也不想了。”話鋒一轉,道:“且不說我的事情了,快說說你們的事兒來聽聽!”


    阮水佩道:“‘你們’是指誰?有什麽可說的!”她雖如此說,但心裏早已經猜出了幾分,心道:“想是戴叔叔聽得看到我和阿康哥廚房內的談話了!”戴虎說的“你們”自是端木康和她了,羞得低下了頭。


    果然,隻聽得戴虎笑著說道:“‘你們’,自然是你和端木康那小子!快說說,你們兩個娃娃準備什麽時候成親?”


    阮水佩一怔,心道:“果然被戴叔叔知道了。”放慢腳步,喃喃道:“我們都還小哩,等長大點兒再說吧!再說,阿康哥現在一直與我和爺爺生活在山上,沒有機會遇到‘外人’,等病好了,遇到別的女孩子,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出個準頭,指不定就將我忘掉了!”


    戴虎道:“你這就有點太悲觀了哦!依我看,那小子也不像個喜新厭舊的人,你別太多想,凡事應該往好的方向想嘛!”


    阮水佩淡淡的舒口氣,道:“戴叔叔說的極是,可不知怎的,我心裏自是有幾分不安,忐忑不止!”又道:“哎呀!不說這些了,都快羞死人了。說說你吧!何時給我找個叔母?”


    戴虎苦笑道:“還叔母呢!我戴虎本就是個粗人,再說,三四十歲的人了,早過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又有那個姑娘肯屈身下嫁與我。”沉思一下,又道:“不過細細想來,以你戴叔叔的脾性,做個孤家寡人也未嚐不是妙事。”


    阮水佩笑道:“我不信!一定是戴叔叔要求太高,一定要娶一個向淩姐姐那樣的美人兒罷!”


    戴虎道:“你淩姐姐?一株雪?哈哈,我戴虎雖是個粗人,但也有自知之明,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的道理還是懂的。”又道:“不要拿你戴叔叔說笑了,你看,我們已經到石室邊上了。”


    阮水佩聽得此話,果真不再玩笑。當下,二人取了菜蔬,往迴走去,戴虎仍是走在後麵,一手提著籃子,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逐一將地道燈火熄滅。


    突然,戴虎驚一聲,道:“咦!這洞頂上裂開了很多石縫,不知以前就有,還是近來新裂開的!”又道:“這兩年,雞峰山上也有好多處似這般裂開的縫隙。”


    阮水佩聞言,湊近身看,驚訝道:“這是啥時候裂開的,以前怎麽沒發現呢!”又道:“戴叔叔,你再看看,這裂縫像是近來裂的還是以前就有。”


    戴虎放下手中竹籃,兩隻手很謹慎的從縫隙處掠過,道:“看著縫隙,倒像是近來的才裂開的,你看這些裂口處,紋理都是新的。”


    阮水佩也抬頭看看裂縫,道:“縫隙不大,應該不至於塌下來,趕明兒我和阿康哥取些木頭來頂頂。”又道:“戴叔叔,我們先出去吧,阿康哥還等菜燒飯哩!”


    戴虎依言提起籃子,邊走邊熄滅身後燈火,他發現很多地方都有裂縫,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裂縫再次引起戴虎的警覺,他道:“你可得多留心才是,這般多裂縫,隨時會導致洞頂塌陷的。”


    阮水佩道一聲“是”,她知道,戴虎雖然是個粗人,但生活經驗豐富,遇到這種事情,聽他的一準兒沒錯。又聽他將洞頂縫隙的事情叮囑多次,阮水佩自然重視起來,心裏尋思著下午便和端木康迴這條道裏修補一番,當下連聲答應。


    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出冰泉洞。


    端木康掌勺,阮、戴二人打下手,半個時辰,便準備好了所有的飯菜,分裝在籃子裏,朝著五仙洞的方向走去。


    洞裏幾人正在閑聊,遠遠的便聽見爺爺黃裳道:“想不到我大宋竟又如此良將,要是老夫也年輕個二十歲,一定和你們一起去投奔這個嶽飛!”


    洞內人仍是談話,見三人提著飯菜進來,自是起身騰出個地兒。


    飯菜整齊的擺放在石桌上,黃裳對端木康道:“阿康,你再去取幾壇酒來。”端木康依言出去,阮水佩招唿眾人坐下。


    不時,端木康抱著兩大壇酒迴到洞裏,黃裳吩咐他給雞峰寨好漢敬酒。端木康將酒倒在碗裏,恭恭敬敬的奉上,依次是雞峰寨主沐劍楓,楊玉忠,戴虎。待到曾扮楊逸軒的沐懷穀身邊時,發現沐懷穀正偷偷的盯著阮水佩看,端木康心裏暗罵他無恥,但礙於眾人麵子,口上自不能說,當即,向前一步,擋在他和阮水佩之間,將酒奉上,朗聲道:“小哥,請了!”


    沐懷穀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謝過,端過酒碗,不免有幾分尷尬。這一切,沐劍楓自然看見了,此際,他比自己兒子沐懷穀更為尷尬。


    阮水佩甚是機靈,這一切她早看在眼裏,隻裝作並不在意的樣子,有意岔開話題,當下轉頭笑著問爺爺黃裳,道:“爺爺,剛剛我們進剛進來的時候,你們在聊些什麽,那般高興?”


    黃裳自然明白阮水佩心思,捋捋胡須,笑這說道:“我們在聊嶽飛。”


    阮水佩搖搖頭,繼續問道:“嶽飛是何人?怎麽從沒聽爺爺說起過。”


    沐劍楓似乎也看出二人用意,解釋道:“姑娘很少下山,自然沒聽說過嶽飛這個名號。”他放下手中酒杯,繼續道:“這個人是我大宋良將,當世英豪,近年來他帶領著他的嶽家軍大破金兀術,收複山河,誓意直搗黃龍迎迴二帝。”說罷,又說嶽飛抗金的很多事情。


    宋、金兩國局勢,阮水佩倒是常聽爺爺黃裳說起過,但還是耐心的聽了下去,連連點頭,端木康也是聽得義憤填膺。


    飯罷,阮水佩收拾石桌上的碗碟去洗,其餘人跟隨黃裳去山間閑遊,雞峰寨寨主沐劍楓和端木康走在最後麵。沐劍楓向端木康輕聲道:“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清嗎?”


    端木康有些疑惑,心道:“他為甚麽問起我小時候的事情!難道他以前曾見過我?”當下,又將自己的疑惑推翻掉,心道:“指不定是阮妹曾說給他聽過。”抬頭仔細端詳一番,從沐劍楓的眼睛中,端木康好似看到了甚麽!那溫柔的眼睛,那滿是愛憐的臉,竟然似曾相識!一個念頭從端木康的心中掠過,心道:“難道他就是我生父!”


    沐劍楓又道:“你的事情,阮姑娘已和我說了,怎麽樣,體內的毒氣還沒完全清除?”端木康道一聲“是”。


    接著,二人又是閑聊一番,當聊起幾年前的那個冬天幾人激戰張洪山的那個風雪夜晚時,端木康發覺沐劍楓的臉色有些變化,特別是當端木康說起養母淩芳蕤的事情時,沐劍楓總會表情生變,那種變化,總給端木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但他也不好立即相問。


    幾人繞著五仙山足足轉了大半圈。忽然,“砰”一聲,眾人駐足,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漸漸的,看得更清了,隻見一火球緩緩的升向半空,然後迅速炸開,聲音和先前聽到的一模一樣。接著,又是第三聲。


    聽到這種聲音,雞峰寨四人的臉色均有所變化,戴虎叫出聲來,道:“不妙!有敵人襲擊山寨!”他的聲音,幾人都聽到了,但並未搭話,眼睛齊刷刷的望向沐劍楓。


    沐劍楓臉色沉凝,上前一步,向黃裳抱拳說道:“晚輩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說罷,轉身便走。


    端木康疾步上前,攔在沐劍楓前麵,道:“沐幫主留步!”又道:“方才聽戴叔叔話語,顯然是雞峰寨發生變故,我願助寨主一臂之力,與你一共迎敵,如何?”端木康又轉身看看爺爺黃裳,眼神期許爺爺能答應自己一同前去。黃裳不語。


    沐劍楓看看端木康,又看看黃裳,當即拍拍端木康肩膀,笑著道:“我們幾個人應付得了的,你還是在山上好好習武,我們有緣再見。”接著,沐劍楓從懷裏拿出一本書,道:“你我一見如故,這本劍譜算是我送與你的臨別禮物,你好生練習,將來行走江湖,興許能用得上。”又道:“劍譜上對各個招式的解釋,甚是晦澀難懂,我參悟了大半輩子,也隻懂得半數而已!你還年輕,多加練習,興許能參透劍譜精要所在!”說罷,將劍譜放在端木康手上,便向著下山的方向走去,並未迴頭。戴虎走在最後麵,經過端木康身旁時,也是輕輕的拍兩下端木康肩頭,便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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