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秋懷慈點點頭,道:“剛才你所看到的金龍劍魂,的確都是我的劍招所化。我平生研習了多少劍招,就會修煉出多少劍魂。我每驅使一條劍魂,就是在施展一種劍招,當我同時驅使二條劍魂,就是在施展二種劍招,而我驅使二條劍魂攻擊對方,就如同有二人同時在攻擊對方,以此類推,無論驅使多少劍魂,情況皆是亦然。我驅使的劍魂越多,威力越大,如果我將所有劍魂進行驅使,就是將我平生所學的劍招同時殺向敵人,如此一來,試問天下又有何人可以同時化解擊退成千上萬個高手的同時進攻呢!”


    南宮駿與林禦衍聽了秋懷慈的解釋,臉有喜色,微微點頭。


    “我明白了,以劍器而育劍魂,一劍一魂,劍魂之數,終歸有限,而以劍招育劍魂,劍招無所限,劍魂自也亦無所限,奇思妙想,另辟蹊徑,高,真是高啊!”


    端木龍一聽了秋懷慈之言,微一思忖,已有穎悟,疑惑得釋,眉頭一舒,一時,瞅著秋懷慈,思緒萬千,心情複雜,既有醍醐灌頂,穎悟劍道的欣喜,又是既生瑜何生亮遜於仇人的落寞,同時,對秋懷慈不得不另眼相看,陡生佩服,他無意識地搖搖頭,感慨地叫道:“秋懷慈,想當年我修煉出數隻劍魂之時,兀自沾沾自喜,自詡了得,如今看來,不過是遵舊守製,稍有機杼罷了,走的終究是前人之路,無論再有多大的成就,比及你的另辟蹊徑,創招辟術,實在不及一提,今日得見你的絕世智慧,撼天之能,深有感觸,論及劍修一途,我端木龍一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南宮駿與林禦衍對視一眼,臉露微笑,暗自感慨,能讓一代人傑,桀驁不馴的端木龍一親口服軟,實非常人所能為也,真是不容易啊!


    端木龍一略一思忖,苦澀一笑,既而,眉頭一軒,神色坦然,語調平靜地說道:“秋懷慈,我端木龍一隻知自己之長,不察自己之短,故,常懷無妄之誌,生無妄之念,行無妄之事,輕浮狂躁,進退失據,不知輕重,攻打天守,方有今日之敗,今日之辱,說起來,一切皆是我不自量力,咎由自取,縱使身死,亦無怨憎,你快動手吧!”


    秋懷慈反問道:“我為什麽要動手?”


    端木龍一一愣,驚詫地問:“你、不殺我?”


    秋懷慈淡然一笑,又是反問一句:“我為什麽要殺你?”


    端木龍一不知秋懷慈打著什麽主意,見了他這無所謂的態度,愈發不解,喃喃地道:“我犯你天守,殺你門人,你難道不應該殺我嗎?”


    秋懷慈搖搖頭,淡然說道:“端木龍一,你犯我天守,殺我同門,我作為天守掌門,本該予以嚴懲,隻是正如你先前所說,你這次攻山,兄弟同門殞命於此,在所多有,若論懲罰,也是夠了,念在同為玄門一脈的份上,我今日就跟你計較,希望你秉承大義,好自為之。”


    南宮俊與林禦衍等外客聽了秋懷慈的決定,微微點頭,心中敬服。


    端木龍一見自己與天守的這番血鬥,居然被秋懷慈就此輕鬆揭過,大出意外,不由一怔,神色凝滯,一臉驚詫,心潮滂湃,百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一時默然。


    秋懷慈定定地瞅著端木龍一,問道:“端木龍一,你恨我嗎?”


    端木龍一迴過神來,思忖一下,苦澀地一笑,神情悲傷,喃喃說道:“秋懷慈,我若說我不恨你,那是假話,想我端木龍一也是一代人傑,自小才智過人,誌向高遠,自出道一來,萬事隨心,氣吞河山,本可振興家族,建不世之功,名垂千古,可是,自從你秋懷慈出現之後,卻處處與我為敵,你為了所謂的玄門和平,幫助玉址門敗我端門軍於天狼山下,為了幫助清風齋讓我端木軍折戈於墨水之畔,你在蜀山仙劍大會上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天下第一的名號,繼承玄門盟主之位,這還不算一一一一。”說到此處,他瞥了北墨止顏一眼,繼續憤懣地說道:“我端木龍一此生身邊鶯歌燕舞,楊肥燕瘦,傾慕之人,如過江之鯽,但我此生唯一深愛之人,卻隻有北墨止顏,我也曾心中盟誓,畢生當娶阿顏為妻,恩愛纏綿,白頭偕老,可如今,就連我最心愛之人,也要即將被你奪去,想我端木龍一一生,所有的失敗、挫折與屈辱,盡皆拜你所賜,你秋懷慈就像一座巍巍大山,始終壓住我,隻要有你在,我就永遠也翻不了身,凡此種種,不可枚舉,你說,作為男人,難道我不應該恨你嗎!”他越說聲音越大,雙眼冒火,手臂揮舞,足見心情之激蕩。


    秋懷慈淡然一笑,緩緩地說道:“端木龍一,你數敗我手,雖有怨氣,但無論公私,我秋懷慈皆是問心無愧,我天守派乃是玄門最大的門派,曆代掌門又忝為玄門盟主,吾派自當秉承玄門正義,維護和平為己任,而你端木世家同為玄門一脈,為了一己之私,卻屢屢越界,侵略同道,造成玄門之間戰爭不斷,血雨腥風,我是天守之人,對你端木世家的惡行,又豈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至於你與我師妹阿顏之事,當年,你明裏地鬥不過我,卻故意接近阿顏,想利用她與我的特殊關係,來打擊我,孰不是你機關算盡,作繭自縛,居然對阿顏動了真心,如此這才有了後來阿顏的拒婚,你雖然很愛阿顏,可惜不過是一片單相思罷了,與別人何幹?再說了,這時間有哪一條律法規定,你愛上了某個女子,她就必須要嫁你為妻,否則,就是不對了?”


    端木龍一見秋懷慈義正辭嚴,句句在理,無可辯駁,一時黯然,啞口無言。


    秋懷慈道:“端木龍一,其實,我理解你的心境,你天賦異稟,誌向遠大,很想有一番作為,可惜,你自從遇到了我,就屢屢受挫,四處碰壁,久而久之,我便成了你的心魔,為此,你憤懣不平,鬱鬱寡歡,何曾一日釋懷,一日快樂,而世人皆知,心有魔障,有礙修行,今日我想問你,你難道就不想祛除你心中的魔障嗎?”


    端木龍一見秋懷慈明知自己打不過他,卻偏要這般問來,不知是否是存心揶揄嘲諷,但思及秋懷慈坦蕩的胸襟,卻不似會幹那狹促之事,一時疑惑,皺眉問道:“秋懷慈,你是何意?”


    秋懷慈道:“端木龍一,你剛才是不是在想,你隻有打敗了我秋懷慈,才能祛除得了你的心魔?但是,你又可曾想過,你若是放棄對我的仇恨,不也是在祛除你的心魔嗎?”


    端木龍一本就是心存慧根之人,聽了秋懷慈之言,突地如驚雷在耳,醍醐灌頂,就像他被困在一間黑屋子裏,突地有人給他開了一扇窗一樣,讓他內心敞亮,舒坦起來,一時讓他心潮澎湃,所思良多。


    秋懷慈又問:“端木龍一,你說實話,你見到我一生順風順水,可曾也羨慕過我?”


    端木龍一沉呤一下,朗聲說道:“秋懷慈,你一生下來,就被師尊帶迴天守,親授武藝,細心嗬護,年紀小小,便被立為天守掌門,長大後更是成為玄門盟主,權勢滔天,唿風喚雨,你能取得日後的成就,這一切,雖說有你天賦異稟,努力勤奮的原因,但多少也有上天眷顧、出奇幸運的成分,這一切,難道不值得讓人羨慕嗎?”


    秋懷慈似有所思,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淡然說道:“端木龍一,你所看重我秋懷慈的,不過是這天下第一派的掌門,以及玄門盟主的地位,殊不知,其實我對這一切,卻是寧靜恬淡,視之等閑,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身份,而感到特別的稀罕,歡欣喜悅!”


    端木龍一一愣,訝然說道:“秋懷慈,你今日所擁有的一切,皆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你如此說話,難道是想嘲諷我們嗎?”


    秋懷慈環視了南宮駿與奄衝等人一眼,微微思忖,輕歎一聲,喃喃說道:“端木龍一,我秋懷慈雖然武功蓋世,權勢滔天,唿風喚雨,威風八麵,你們卻不知,我也有所不能之事,有所不釋之悲!”


    端木龍一聽得愈發稀奇,追問:“秋懷慈,你有何辦不成的事情?你有何不能釋放的悲傷?”


    秋懷慈神色一凝,停頓一下,便開始語調平靜,緩緩地說道:“端木龍一,我原本出生在一個殷實之家,五歲之時,被師尊看上,帶上了天守,自小就跟著師尊學習經文,穎悟玄經,苦修劍法,演繹搏殺,我刻苦學習,夜以繼日,暑寒如一,風雨無阻,說來你也許不信,小時候,我不知何為嬉戲,何為山水,既不知悲傷,更不知喜悅,我隻知道,我將會成為未來的天守掌門,玄門盟主,我的一生都要保護天守,保護玄門,保護蒼生,保護弱小,我秋懷慈肩膀上所扛起的,即有天守的和平安寧,更是這整個玄清墟的和平與安寧,而等我長大了,真的成為本門的掌門,玄門的盟主,我根本沒有世人心中的那種手握權勢的滿足得意,更沒有因為武功第一而驕傲輕狂,有的隻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心驚膽顫,辛勞勤勉;我秋懷慈此生真的不稀罕什麽權勢與聲明,我平生所願,不過是天下和平安寧,世人富裕快樂而已!”


    秋懷慈陷入沉思,稍頓,又歎息一聲,喃喃地說道:“可惜!我秋懷慈雖然貴為天守掌門,玄門盟主,不管我多麽努力,我的能力終究有限,總有我辦不到的事情;我希望這天下和平安寧,可是這天下卻總是紛爭不斷,狼煙四起,我希望這天下的黎民百姓平安快樂,可是卻總會有一些無辜的人慘遭塗屠,家破人亡;我看見過一座座的城堡在我麵前焚燒,我看見過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我的麵前倒下,他們中間有男人,有婦人,有老人,也有孩子;我看見過一個慈母為了救下她聰明伶俐,俏麗可愛的孩子,而甘願以命抵命,死在我的麵前,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淪為一個孤兒,而我卻無能為力!”


    秋懷慈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悲傷,淒然而笑,眼角有淚,突地問道:“端木龍一,你的一生有沒有因為殺死一個無辜之人而感到內疚不安?你有沒有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無辜之人死在你的麵前,因為無力施救,而感到過悲傷痛苦?”


    奄衝與南藏玉等人聽了秋懷慈之言,那瞅著秋懷慈的眼神之中,滿是驕傲與敬佩!


    元鳳焉與北墨止顏等人聽得秋懷慈之言,見到他那真情流露的哀傷,想起秋懷慈的隱忍與不易,感同身受,心疼難過,眼眶一紅,不禁淚流。


    南宮駿與林禦衍等人聽了秋懷慈之言,一時為其善良的本性,博大的胸懷所震撼、所折服,不由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聞君一席話,方知世外天!”


    端木龍一聽了秋懷慈的一番唏噓感慨,肺腑之言,心中登時電閃雷鳴,翻江倒海,而待得風雨止息,萬物寂靜,放眼一望,居然是晴空一片,春光明媚,心中猶如萬裏平川,乾坤再造,好個舒坦,他思索一下,突地仰頭就是一陣大笑,笑聲充滿了快意,笑聲止歇,便神色一斂,雙手一拱,躬身向秋懷慈行了一個大禮,一臉真誠地說道:“秋盟主,謝謝你指點迷津,祛除了我的心魔,我現在明白,與你秋懷慈相比,我端木龍一為何會輸!”


    林禦衍這時淡然一笑,朗聲問道:“端木龍一,你給大家夥說說,你輸在哪裏了?”


    端木龍一此刻臉上再也沒有了一絲傲氣來,向林禦衍一躬身,謙和地說道:“我端木龍一與秋盟主相比,輸的其實不是智慧武功,而是胸襟,我心裏隻有私利,而秋盟主心裏卻有善惡;我心裏隻有端木世家,而秋盟主心裏裝著的乃是整個天下!”


    林禦衍點點頭,笑道:“對!心中的格局不同,做出來的事情的結果就會不同,善良正直,悲天憫人之人,必定心懷天下,福澤他人,自私自利,%%必較之人,必定唯利是圖,小家子氣!”


    南宮駿也笑著說道:“端木兄,恭喜你尋迴道心!”


    “這還得謝謝秋盟主的點撥,方有所悟啊!”


    端木龍一笑著點點頭,便將邪冰寶劍,雙手奉上,恭敬地說道:“秋盟主,端木龍一五腹投地,心悅誠服,特奉上邪冰,贈予裹兒姑娘,以表誠意!”


    雲舒兒瞅著邪冰,雙眼發光,喜歡的不得了,連忙問道:“你真的把劍送給我!”見端木龍一篤定地點點頭,又轉頭衝著秋懷慈師叫道:“師父、師父,既然是人家誠心送的,那你就收下,快收下吧!”


    秋懷慈這廂迴過神來,心神一斂,瞅著端木龍一,緩緩地問道:“不恨?”


    端木龍一搖搖頭,神色肅穆地斷然道:“不恨!”


    “不悔?”


    “不悔!”


    秋懷慈略一沉呤,接過端木龍一的邪冰劍,淡笑道:“端木龍一,既然你一片誠心,我就代我徒兒收下來了,你的邪冰將暫由天守保管,如果你那天想要迴去,你盡管來取,我天守一定完璧奉還!”


    端木龍一笑道:“我端木龍一送出去的東西絕沒有再收迴的道理,如果你我二家真的有緣,就讓我的後人前來取迴邪冰神劍吧!”


    秋懷慈點點頭。


    “秋盟主,諸位,告辭!”


    端木龍一向秋懷慈與南宮駿等人,抱拳行了一禮,就領著一幹屬下抬著兄弟端木成竹、端木成蔭,以及魏無牙等人的屍體,匆匆下山,轉瞬就離開了天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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