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曆最後一天,不知不覺間又是一年過去了。


    這期間又有數批身份不明的殺手找上門,是因為蘇染還是血月無從知曉。但他們卻實打實沾滿了血腥,他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可怕,無視死亡與鮮血,看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手裏終結。


    血月徹底在血腥和殺戮裏蛻變。


    天氣不錯,一改往日的陰霾,空氣裏飄蕩著醉人的年味。晚風很舒服,輕輕嫋嫋,似是怕觸動了思鄉人的心扉。


    李寒在房間裏擦他那把毒牙,黝黑的匕首上映不出他冷峻的表情,但是匕首散發的尖銳殺氣卻和他整個人完美互補。


    許藝菲推門進來了,安靜的坐到李寒身邊,略帶悵惘的說道:“明天我們就迴去了吧。”


    李寒把毒牙收起來,笑道:“怎麽啦?在這裏習慣了,迴到那種地方不舒服吧。”


    “不是。”許藝菲偏過頭看他,“我想快點迴去了,我累了。我想永遠住在那裏再也不要出來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啊。”李寒把許藝菲抱在懷裏,下巴摩擦她的馬尾。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在外麵待的越久,我就越懷念那段日子。那麽的清新自然,沒有廝殺,沒有爾虞我詐…我真的不想再這樣空洞的活著了。”許藝菲悶悶道。


    李寒像是下定決心,說道:“那如果將來有機會,我們兩個就迴到那裏再也不出來了好不好?”


    “真的嗎?”許藝菲驚喜的看著李寒。


    “嗯。”李寒使勁點頭,“我也受夠了呢,一直以來我都奢求能在那種環境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沒有紛爭,沒有利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房門打開,蘇染站在門口,說道:“王洛傑叫你們兩個準備下,去吃飯了。”


    她說完又用那種滿含嫌惡的眼神打量了李寒一遍,這才轉身而去。


    李寒眉毛皺皺,他當然看得出來蘇染對他的敵視,他隻是搞不清楚這份仇恨源自哪裏,而且蘇染不管他們如何怠慢暗示都坦然留在這裏,這份定力實在讓人欽佩。


    “好啦,不要去管她啦。”許藝菲像是猜透了李寒的心思,“蘇染其實心地很善良的,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這幾天我一直和她朝夕相處,她其實人真的很好的。”


    李寒捏她鼻子,額頭和她相抵:“我知道啦,隻是…算了沒什麽。”


    李寒心中仍舊有些顧慮,他這個人敏感的像是某種野獸,而他向來習慣於把這種難以表述的懷疑深埋在心裏。


    許藝菲就吊在他脖子上,撒嬌道:“你抱我出去吧。”


    李寒抱著許藝菲走了出來,就看到夢拓的的臉色瞬間青紫,恨不得把他吃了。


    “什麽時候來的?”李寒無視夢拓,對七步問道。


    “才到,大家今天一起吃頓年夜飯嘛!”七步摸摸鼻子,強忍著笑。


    許藝菲挑釁的看夢拓,當著他的麵在李寒臉上吻了一下,然後就熟練的翻身到了李寒的背上。


    書生和布衣看的瞠目結舌,書生捅捅布衣,小聲笑道:“小菲這麽黏人還是十歲之前的事了吧,現在長大了,占便宜的全是李寒那小子誒。”


    “你是沒和他們朝夕相處。”布衣竟然小聲的八卦,“小菲天天都給李寒做飯,我們都隻有眼饞的份,碰都不能碰。”


    “這小子這麽有口福。”書生看向李寒的眼神一下子變的犀利如刀,“看來我得和夢拓站在同一陣營了。”


    街上路人不多,夜色已經很濃了。


    夢拓預定的酒樓很遠,也是這座城市的地標性建築。從他們住的地方趕到那裏,沒有一個小時是絕對走不到的。


    許藝菲堅決反對坐車,沒想到就連看起來嬌生慣養的蘇染也同意走過去。


    其他人自然不好反對,於是一行十幾個人就浩浩蕩蕩的向那家酒樓趕過去。


    和尚不知道是在給誰發短信,手機鈴聲一直沒斷過。龍觀和惡靈沒事做就去搶他手機,三個人鬧成一團。


    王洛傑和易水走在最後麵,兩人的目光都定格在李寒和許藝菲身上。


    “他們看起來,真的是一對絕配!”王洛傑感歎,“實在是天造地設。”


    “那你自己呢?”易水問道,“你的那一半呢?”


    “我?”王洛傑笑笑,“我的理想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


    易水微笑,沒搭話。


    王洛傑試探道:“那你呢?”


    易水沉默。


    王洛傑自知失言,馬上住口。


    過了一會兒,才笑道:“我有自己的夢,其他人不配入我的眼。”


    王洛傑尷尬的笑笑。


    蘇染走在離所有人都很遠的地方,就像有一層無形的屏障把她和他們的世界隔絕開,可望不可即。


    她臉上是與生俱來的淡漠和高高在上的傲態,在她眼裏,李寒他們隻是一群找不到方向,迷途了的可憐蟲罷了。


    夢拓被其他三個人夾在中間,七步的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笑,他的步伐和夢拓邁的一致,精確的像是用模子刻出來的。


    書生和布衣看似漫不經心的走在夢拓兩側,其實全副心神都放在夢拓身上。


    “你們三個…”夢拓氣的要爆炸,“攔著我幹什麽?我又不會撕了那小子!”


    “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會撕了他。”七步笑嘻嘻道,“隻是你一個中年大叔,去和人家一群小孩子湊在一起幹嘛,當燈泡也用不上你啊。”


    夢拓狠瞪七步:“就你多管閑事!”


    七步笑的更歡了:“你問問書生和布衣,咱兩個人誰才是喜歡多管閑事。別的我就不說了,你…咳咳。”


    “夢拓,別說我們不理解你。”書生打趣,“你看你把小菲管的,要不是你管的太嚴,她也不會和李寒這麽親密嘛。當然,要不是李寒這小子還順眼,我們早就廢了他了。”


    “簡直胡鬧,成何體統!”夢拓幾次要衝出去,但是七步每次都準確的變速卡住他的位置,氣的他直跳腳。


    李寒和許藝菲對其他人的聲音和表情完全無視。


    兩個人牽著手,就在那裏嘻嘻哈哈的傻笑。好像全世界的煩惱都不能讓這兩個牽手的人皺眉,都不能讓他們緊握的手鬆開哪怕半點。


    在我們看來,隻是一雙牢牢握緊的手。在他們眼裏,這就是整個世界。


    “左邊。”易水突然不動聲色的朝左邊走了兩步,來到了李寒和許藝菲身邊。


    王洛傑同時走到兩個人右邊。


    刺耳的輪胎和瀝青地麵摩擦的聲音讓人感到由衷的難受。


    摩托車的轟鳴和刺眼的燈光將十幾個人包圍。


    路燈瞬間熄滅,就連天上的滿月也被烏雲遮蓋,黑暗一下子掙脫束縛把所有人包裹其中。


    在黑暗裏,死神猖獗,惡魔蘇醒。


    “今天都不能消停會兒嗎?”王洛傑低聲喃喃,雙手同時拔出兩側冷豔,逆著燈光飛速向車上那人奔去!


    …


    又是一場無聲的殺戮。


    所有人都已經麻木。


    王洛傑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讓他頭暈目眩。


    冷豔還在滴著血,冰冷的刀鋒貼合在他的臉頰上,無聲的安慰他。


    李寒沉默著走近,默默拍拍他的肩膀。


    他的大哥,他們四兄妹的大哥。這個從來不知憂愁為何物,從來不把其他人的事放在心上的男人,孤獨的站在光圈裏,像是舞台上找不到為何表演的戲子,可憐又無助。


    王洛傑收好冷豔,臉色瞬間恢複成那個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浪子模樣。


    藏起了所有的傷,蓋住了所有的痛。


    “好了。”王洛傑笑道,“打完收工!”


    七步翻開一具屍體,有些意外的說道:“果然又是前天那批人,看來有鳳來儀的人不僅找了組織還請了另一個神秘的機構,不過他們為什麽不自己行動?”


    “哼!有鳳來儀那群烏合之眾!”夢拓滿臉不屑。


    布衣從遠處過來,點點頭說道:“沒有漏網之魚,我們先走吧,風麟馬上來收拾。”


    這場小風波過後,所有人都沉默了許多。


    剩下的路程沒有什麽意外,十幾個人沉默著來到酒店。


    一進門後馬上有人迎過來,領班的後麵跟著兩三人幾人都先好奇的打量了血月幾個人一遍,然後才對夢拓道:“夢叔,地方給您留好了。早些時候內閣青啼大人有來,聽說您今天要來特意交代請您過去一趟,他在三樓。”


    “那家夥找我幹嘛?”夢拓小聲嘀咕了一聲,布衣說道:“你們還真是夠直接,這就把我們的消息賣出去了。青啼啊,很麻煩了…我和逍遙過去?”


    夢拓想了想說道:“那你們兩個機靈點,內閣的人脾氣都很臭。你們應該還好說話。”


    布衣逍遙兩個一起離開,夢拓帶著其他人來到早就訂好的房間。


    沉默著等待,沉默著吃飯,沉默著喝酒,沉默著祝福。


    布衣逍遙沒過多久就迴來了,但是兩個人什麽話都沒說。王洛傑他們自然不會摻和夢拓他們幾個的事也沒多問。


    在這中國最有分量的幾座巨城之一,最出名的酒樓最好的包廂裏,周遭是嘈雜的喧鬧聲。


    李寒突然無比懷念去年的今天。貧窮落後的山區野林裏,寒風倒灌,沒有溫暖,沒有美食,有的隻是六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王洛傑站起來,杯子裏不再是啤酒,而是純度頗高的白酒。


    他沒說話,但其他人都懂他的意思。李寒,惡靈,和尚,易水,龍觀一齊站了起來。


    “老規矩吧…”王洛傑笑笑,“夢想成真…”


    他一口氣喝光白酒,臉色馬上就潮紅一片。


    “夢想成真。”幾個人同時喊到,同時喝光白酒。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還待在深山裏。”王洛傑迴憶,臉色肅穆,“時間在變,環境在變。我王洛傑,心不變!”


    “你喝高了。”李寒臉上是醉態的紅,“別在這丟人現眼了,要哭迴家趴我肩膀哭。”


    “哭什麽?”王洛傑扯著脖子叫喊,“我像是哭的人嗎?開玩笑,我是誰…我是你們的頭腦,我能哭嗎?我不能啊!我要是軟弱,你們怎麽活…”


    他說著說著就倒下了,咕囔兩句就睡死了。


    李寒看了看時間,笑道:“又一年了!說些心願吧!夢想成真,友誼地久天長!還有…和小菲永不分開。”


    “都一年了,你還是這麽幼稚。”龍觀搖頭,“太貪心了。”


    “這些都可以實現啊!”李寒誌滿得意,“看我血月所向披靡!嘿嘿。”


    “這小子,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七步搖頭。


    “沒什麽不好啊!”書生笑道,“起碼,不會舍得傷害小菲啊!”


    “也是,沒有哪個孩子會傷害他最心愛的,額…”


    他想了想,還是把那兩個字咽了迴去。


    “我龍觀!希望今年的實力會有質的提升!”龍觀意氣風發的揮了揮拳頭!


    “不要拖大家後腿!”和尚平平淡淡。


    “諸事順利。”惡靈豪氣衝天。


    “血月!”易水環視四下,不可一世,“無敵!”


    “血月無敵!”


    連王洛傑都搖晃著舉了下胳膊。


    “這群家夥!”七步搖頭微笑,“有意思!”


    書生不知道想什麽出了神,眼睛一直在看李寒。許藝菲忽閃的大眼睛從李寒身上移過來的時候他有所察覺,咧嘴笑了笑。夢拓看到了,臉上馬上現出兇相。


    蘇染鄙夷的掃了一眼幾個粗人,就麵無表情的端坐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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