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後試探道:“封山東可好?”


    遷居孔氏後,山東就會成為富裕省份,又地處北方,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存在造反的可能。


    因為當初漢王造反,朝堂旦夕可平。


    所以,請封山東,能安皇帝的疑慮之心,又能讓朱祁鎮得到一個富裕封地。


    “那再加上北直隸如何?”朱祁鈺目光一寒。


    噗通!


    孫太後嚇得跪在地上,皇帝在試探她!


    不是真心允諾封地!


    “皇爺,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孫太後不停磕頭。


    朱祁鈺看著她,緩緩道:“朕說過,朕賜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不能要!也不準要!”


    “奴婢知道!求皇爺恕罪!”孫太後磕頭不起。


    朱祁鈺看著她。


    她規規矩矩,一動不動。


    “皇太後,記著朕的話,朕賜給伱的,才是你的。”朱祁鈺走到她的麵前。


    孫太後膝行後退一步,慢慢站起來。


    朱祁鈺忽然捏住她的臉頰:“以後再興風作浪,別怪朕無情!”


    “朕想讓天家和睦,也可讓天家分崩離析!”


    “千萬別逼朕!”


    孫太後嚇得不停點頭,眼淚不停地流。


    朱祁鈺鬆開她。


    她跪在地上。


    朱祁鈺掠過她的身邊,走出永壽殿:“等仁壽宮修葺完畢,你便返迴仁壽宮吧,做你母儀天下的皇太後,朕給你臉,你也要給朕的麵子。”


    說罷,走出永壽殿。


    “嗚嗚嗚!”


    孫太後嚎啕大哭。


    她的尊嚴,一絲都不剩。


    她爬到了宣宗皇帝靈位旁,哭得揪心:“先帝啊,你睜開眼睛,看看臣妾吧!臣妾過得好苦啊!”


    走出永壽宮。


    朱祁鈺緩緩道:“傳旨,即日起,後宮由皇太後與唐貴妃共同掌管,恢複景泰七年的情景。”


    “再傳旨工部,加快速度修繕仁壽宮,端午節之前,仁壽宮必須可入住,皇太後必須要搬進去!以彰顯朕之孝心!”


    “奴婢遵旨!”馮孝神情訝然,想不通皇爺為何會和聖母和解?別忘了,聖母做了多少事呢!


    這道聖旨傳開,唐貴妃手裏的團扇掉在地上。


    孫太後再次攝政後宮,作為兒媳,她如何自處?


    而居住鹹安宮的吳太後直接大發雷霆,在宮裏砸了很多珍貴瓷器,然後憤憤去勤政殿,找皇帝要個說法。


    朱祁鈺正在處置奏章,聞聽吳太後駕到。


    登時皺起眉頭:“去告訴太後,勤政殿乃前朝,後宮不得入內,便讓其去乾清宮內宮等候,朕稍後便到。”


    朱祁鈺直接給吳太後一個下馬威。


    他做事,不喜歡任何人掣肘。


    誰也不行。


    傳旨迴來的馮孝苦笑道:“皇爺,太後迴宮了,怕是有些不高興。”


    朱祁鈺當做沒聽到,繼續處置奏章。


    “這天下,就沒一天太平日子!”


    朱祁鈺歎了口氣:“重慶府大水,怕是又有百姓遭殃啊,傳旨戶部賑災吧……等等!”


    “戶部應該夠繁重的了,以後賑災之事,交給禮部和大理寺。”


    “禮部負責具體賑災,戶部出錢,大理寺負責審核,最後報於軍機處。”


    他在拆分戶部實權,提升禮部、刑部、工部的權力。


    同時,又在製衡權力。


    馮孝不敢說什麽,立刻去傳旨。


    朱祁鈺接著看,覺得司禮監處置不妥之處,便多寫幾筆,更多時候是在看,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歎息。


    看了整個下午,用了晚膳,朱祁鈺才在庭院裏轉悠。


    “皇爺,是否去鹹安宮?”馮孝小心翼翼問。


    “不去。”


    朱祁鈺目光一閃:“貴妃倒是沉得住性子,去承乾宮吧,不必用禦輦,走著去。”


    “馮孝,這天愈發熱了,讓針工局做幾件短衣,迴內宮就不穿長袍了,熱得慌,也省些冰塊。”


    “奴婢遵旨!”馮孝立刻吩咐下去。


    進了承乾宮。


    唐貴妃出宮跪迎。


    “起來吧。”朱祁鈺伸手拉著她的手,往承乾宮裏麵走,並沒說什麽。


    “陛下,方才公主來了。”唐貴妃主動找話題,從宮女手上接過團扇,給皇帝扇著。


    “常德?”朱祁鈺佯裝聽不懂。


    “嗯,公主想幫著臣妾訓練宮娥,說是聖母的意思。”唐貴妃試探。


    朱祁鈺笑道:“皇太後雖然年紀大了,但執掌後宮數十年,極有手腕,肯為你分擔些,也是好事。”


    唐貴妃臉色一白,自己是哪裏做錯了,才惹得皇帝不爽?


    進了殿,宮娥趕緊拿出木箱空調,給皇帝解暑。


    “平時沒用?”朱祁鈺問。


    “迴皇爺,貴妃娘娘覺得冰塊奢侈靡費,平素是舍不得用的。”伺候她的宮娥彭氏,是彭時的幼女,長相不錯。


    “莫要多嘴。”唐貴妃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又擔心地看向皇帝,生怕皇帝懷疑她,這番話是她故意讓彭氏說的。


    皇帝多疑。


    這彭氏仗著是彭時的幼女,在宮中素來不聽話,所以她放在身邊調教,不想暗戳戳地給她上眼藥。


    “你叫什麽?”朱祁鈺看向彭氏。


    “臣女叫彭女英,家父彭時。”彭女英長得不錯,頗有幾分媚態,身段可人。


    “原來是彭時的女兒。”


    朱祁鈺頓時興致寥寥,他沒殺彭時,但絕不喜歡他。


    他的女兒就算了。


    收迴目光,看向唐貴妃:“冰塊雖然珍貴,但用了便用了,你是天下尊崇的皇貴妃,用這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臣妾知道陛下都舍不得用,臣妾何德何能,夏季用如此珍貴的冰塊呢?”


    唐貴妃正色道:“何況,臣妾在宮中本就養尊處優,又不勞作,用此等珍貴的冰塊,豈不更加浪費?”


    “不過,等命婦入宮時,臣妾為了皇家顏麵,還是用的,那時候臣妾便借光了呢。”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惹得朱祁鈺大笑:“得此賢妃,是社稷之福啊。”


    “以後碰到不好調教的宮娥,送去永壽宮,請皇太後代勞。”朱祁鈺笑道。


    唐貴妃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皇帝是讓皇太後幫她擋刀呢。


    “臣妾如此叨擾聖母可好?”唐貴妃小心翼翼道。


    “無妨,你多多去盡些孝心便好了。”


    朱祁鈺笑道:“常德那邊,你也多多擔待些,畢竟是朕的親姐姐,你這做媳婦的,讓她些也是應該的,平素也不能隻去鹹安宮盡孝心,永壽宮那邊也要多去。”


    “臣妾曉得。”唐貴妃跪下行禮。


    心裏有點琢磨明白了,皇帝肯定和孫太後達成了協議,所以皇帝才把後宮之權,分一半給孫太後。


    雖然調教宮娥容易了,但等孫太後掌控大權之後,她的日子肯定不如現在自在。


    “嗯,朕累了一天了,伺候朕安枕吧。”朱祁鈺躺下。


    翌日早起,他在庭院裏鍛煉。


    懷恩給他讀書,他聽得入神。


    等練得一身汗,唐貴妃給他擦拭,然後服侍他淨麵、洗漱。


    簡單用了碗白粥。


    “不坐禦輦了,走著去!”


    朱祁鈺手搭涼棚,仰頭看天:“這天,真沒一點下雨的意思啊,欽天監是怎麽算的!”


    “讓欽天監的監正滾去勤政殿,等朕下了朝,要見到他!”


    “他說錯幾次了?”


    “明天下雨,明天下雨!”


    “還有幾個明天!”


    “今天這天又是萬裏晴空?”


    “什麽時候才能下雨啊?”


    “難道真想旱死老百姓不成?”


    “告訴他,今天不下雨,朕就讓這天下他的血雨!”


    “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朱祁鈺滿肚子火,馮孝給他擦汗。


    進了奉天殿,朱祁鈺龍袍被汗浸透了:“這天怎麽這般熱?這才是早晨啊,中午會熱成什麽樣子?”


    “諸卿,你們下地去看秧苗了嗎?”


    “這天怎麽還不下雨呢?”


    朱祁鈺坐在龍椅上,太監幫他扇扇子。


    但在奉天殿上,扇扇子成什麽體統?


    他揮退太監。


    “啟稟陛下,雨雪皆是天命,非人力可改變,請陛下放寬心態。”白圭高聲道。


    “朕也想放寬心態啊。”


    “可朕寬心了,天下萬民的日子怎麽過啊?”


    “今年旱災,恐怕要動去年的陳糧了,不知道有多少個省份受災,多少百姓要餓肚子了,又要支撐北方打仗,實在太難了。”


    朱祁鈺苦澀道:“要是再旱一段日子,北方可就完了,赤地千裏啊。”


    “北方大旱,四川大澇,今年的日子可不好過啊。”


    奉天殿上靜悄悄的。


    天氣太熱了,放幾個木箱空調也頂不住熱氣。


    群臣不勞作,都熱得不行,何況老百姓了。


    “陛下,今年的熱十分反常。”


    “端午還沒到呢,便這般炎熱。”


    “老臣收到陝西布政司奏報,這個月初,陝西就有人熱死了。”


    張鳳苦笑:“若是持續熱幾個月,莊稼完蛋,百姓一定遭殃啊。”


    “是啊,這天太熱了!”


    “欽天監總說明天下雨,哪天才能下雨啊!”


    “再不下雨,不說莊稼,人都要熱死啊!”


    朝臣們議論紛紛。


    王偉出班:“陛下,欽天監如何說?何時才能下雨啊?”


    “別提欽天監!”


    朱祁鈺陡然炸怒:“問一次,就說明天會下雨!”


    “監正唐拯還說今天下雨呢!”


    “看看這天,萬裏晴空的,快把人烤化了,如何下雨?”


    “諸卿,今天要是再不下雨,朕就把監正的血放幹!”


    “一天不下雨,朕就放欽天監一個人的血!”


    “咱們不去地頭勞作,尚且熱成這樣,何況民間百姓呢?”


    “熱死幾個無妨,就怕過半個月還不下雨,把秧苗全都旱死了,到了秋天,老百姓吃什麽?”


    “沒了吃的,會不會造反?”


    以前朝臣會罵皇帝暴戾。


    現在,巴不得皇帝再暴戾點呢。


    欽天監實在太沒譜了,天天說要下雨,結果愣是一滴雨都沒有。


    若是再不下雨,皇帝都要下罪己詔了,要這欽天監有什麽用?


    若能殺欽天監,紓解老百姓心中的怨氣,倒也不錯。


    “重慶府有水災,這才剛開年啊,災害就來了!”


    朱祁鈺道:“傳旨,勒令南方各省,提防水災。要是北旱南澇,今年的收成就完了!”


    “臣等遵旨!”張鳳等閣臣躬身領旨。


    “都察院,禦史招得如何了?”朱祁鈺看向李實。


    李實苦笑道:“啟稟陛下,微臣從翰林院招了十幾個人,暫且維持都察院暫時運營罷了。”


    “怎麽才招十幾個?”朱祁鈺皺眉。


    “陛下,翰林院一個人都沒有了!”李實道。


    朱祁鈺一拍腦袋,最近中樞、地方、各部都從翰林院裏麵招人,早就把翰林都招走了,哪裏輪得到都察院。


    “從南京招!先用著!”


    朱祁鈺道:“李實,朕打算派你下去,巡視地方糧倉。”


    “今年秋天恐怕會有糧荒啊。”


    “一定要確定,各級糧倉,都要有足夠應災的糧食!”


    “百姓不能死,天下不能亂啊!”


    “朕知道,這糧食不好存儲,通州糧倉都沒多少,何況地方了?”


    “朕會讓市舶司,從國外買。”


    “安南、倭國等有糧食,對了,海上有倭寇,那咱們從海盜手裏買,大明有銀子,就要糧食。”


    “今年咱們的日子不好過,漠北的日子一定也不好過!”


    “朕擔心年底會有大戰!”


    朱祁鈺麵色發苦。


    當大明的家,是真難。


    “陛下此言甚是,老臣也認為,漠北的日子更難過,不說大戰一定會爆發,也會有不少部族請求內附。”


    胡濙苦笑:“還有河套呢!國朝需要大量糧食,支撐河套,支撐遼東啊。”


    顯然,他對朱祁鈺強收河套,非常不滿意。


    “朕會想辦法買的。”


    朱祁鈺絕不會放手河套,信譽是積累起來的。


    若是因為未來的一點困難,就放棄了河套,等再重迴河套之時,還會有誰相信大明呢?


    到時候,大明的雄心,又有幾個人會信呢?


    信譽,必須樹立起來!


    苦些難些也無妨。


    朱祁鈺目光淩厲:“從海盜手裏買!不必招安海盜,隻是公平貿易即可!”


    “朕打算開放登州府,在威海衛設立威海市舶司,專門負責和海盜貿易!”


    “諸卿,別滿臉不屑,重視海盜吧!”


    “如今已經不是太宗七下西洋的大時代了,國朝沒有大船,根本無法出海遊獵海盜。”


    “也沒銀子,置備倭軍,在陸地上防範海盜還行,真進了海裏,咱們真不是對手。”


    “認清楚現實吧!”


    “朕都認清了!”


    朱祁鈺長歎口氣:“漠北王在位時,尚且再下西洋,到了朕手裏,不可能了,朕認命了!”


    奉天殿上下一片嘩然。


    誰也沒想到,皇帝會直接認慫?


    不過,往深了想,是不是在安撫江南士紳呢?


    之前皇帝把禦史派去江南,朝臣懷疑是為了開海,如今皇帝主動承認,大明開不了海了。


    是不是一種妥協呢?


    說明皇帝對今年的收成,實在沒什麽信心?


    “幹脆,把海盜視作一國。”


    “讓他們從中賺取差價也好,讓他們出海搶掠也好。”


    “朕就要足夠的糧食,支撐大明度過今年冬天!”


    朱祁鈺看向朝堂:“誰願意去威海市舶司,與海盜貿易?”


    奉天殿朝臣都低下了頭。


    天朝上國,不想承認自己虛弱。


    以前他們還能活在聖賢書裏,騙騙自己。


    但是,皇帝直接就承認了,天朝上國,其實是天朝弱國。


    連個麓川都打不過的天朝弱國,別裝了!


    “你們不願意去也情有可原,堂堂士大夫,怎麽能向海盜低頭呢?”


    朱祁鈺慘笑:“沒辦法啊,朕看這天,不像下雨的樣子,今年的日子會非常難過。”


    “朕低頭吧,從宮中派太監去。”


    “把姿態放得低一點,把他們視為海上的王國。”


    “海疆是他們的,不是大明的,僅此而已吧。”


    “陛下,微臣願意去!”王越一瘸一拐的出班,語氣斬釘截鐵。


    寇深、年富、劉廣衡等人都出班。


    朱祁鈺卻搖搖頭:“朕舍不得你們去,留在京中,為朕執掌中樞,派個太監去吧。”


    “此事就這般定下了,威海市舶司,負責和海盜貿易。”


    “再傳旨給朝鮮,令其解運糧食入遼東!”


    “告訴朝鮮國主李瑈,糧食不夠,朕就敕其奪位不正,強令李弘暐繼承王位!”


    胡濙卻表示反對:“陛下不可過激!”


    “陛下想懷柔朝鮮,便要順著朝鮮,不能強令它做這做那,否則朝鮮王必然心有芥蒂。”


    “陛下想用朝鮮之糧養活遼東。”


    “不如暗中支持魯山君(李弘暐),讓朝鮮政局混亂,方才能渾水摸魚。”


    胡濙笑道:“反正災情不是現在,不急一時。”


    “我朝應該派出使者,坐鎮朝鮮中樞,左右朝鮮政局,讓朝鮮陷入無窮的政亂之中。”


    “我朝在慢慢蠶食朝鮮邊境,蠶食朝鮮民眾,最終才能徹底懷柔朝鮮!”


    朱祁鈺眼睛一亮:“老太傅不愧老成謀國啊。”


    “按照老太傅所說,朝鮮還真可能成為大明的盤中餐!”


    “那老太傅可有人選?”


    胡濙看向在朝中不得誌的羅綺。


    羅綺也是個人才,而且有出使瓦剌迎迴漠北王的經曆,倒是可以坐鎮朝鮮中樞。


    隻是,他的本事夠嗎?


    朱祁鈺不擔心他會跳反,去了朝鮮,他能仰仗的,隻能自己這個皇帝,以及遼東的兵丁。


    否則,一道聖旨,李瑈就得乖乖送上他羅綺的腦袋。


    “老臣願意為陛下分憂!”羅綺跪在地上。


    “你一個人能力不足,便讓程信陪你去吧。”


    朱祁鈺直接點名程信:“你二人,若讓朝鮮成功懷柔,便是大功,如若不然,便不必迴來了!”


    羅綺和程信滿臉苦澀。


    其他人出京,皇帝都是百般叮囑,以自己性命為重,就算事有不濟,也無傷大雅。


    輪到他們,做不成就去死,雙標啊。


    “臣等領旨!”羅綺和程信跪在地上。


    “去了朝鮮,你們二人便是天朝上國的使臣!”


    “是大明的顏麵!”


    “代表的是朕!”


    “說句不客氣的,去了朝鮮,你們兩個就是太上王!”


    “李瑈,朝鮮國主,也得聽你們的!”


    “一旦出現意外,立刻傳信遼東,李賢會帶兵頃刻而至,為你們撐腰!”


    朱祁鈺語氣激昂:“出了國門,就要有大明的氣節!”


    “死不可怕,千萬不可丟臉!”


    “丟了朕的臉,朕就宰了你們全家!”


    “知道了嗎?”


    “臣等知道!”羅綺和程信聽出來了,皇帝在敲打他們,罵他們是軟骨頭。


    也對,以前他們是漠北王的鐵杆。


    現在想當皇帝的走狗。


    “去了朝鮮,最重要的是令朝鮮動亂,然後懷柔。”


    “找準機會,在民間強製推廣漢話,讓朝鮮人快速漢化成漢人!”


    朱祁鈺剛想讓他們去翰林院挑人,歎了口氣:“翰林院沒人。”


    “你們去各部、地方挑選一批能臣、幹臣。”


    “罷了,能臣幹吏不必挑了,去江南,挑出一批文人來,強征去朝鮮。”


    “不必問他們同意與否,你們給出名單,朕直接派南京守備強征!”


    朝臣倒吸冷氣。


    皇帝報複江南文人了,誰讓他們天天罵皇帝是暴君呢!


    虐待親兄,強遷孔氏,類比桀紂!


    “江南讀書人多,多多帶去一些,去民間懷柔百姓,做不好的,統統不必迴來了!”


    “朕會令蓋州衛,做好隨時奔赴平壤的準備。”


    “放心,朕在奉天殿,才是你們最大的後盾!”


    羅綺和程信跪下謝恩。


    他們根本沒有選擇,至於強征來的江南文人,好不好用……皇帝可不管那些。


    閣部、鴻臚寺還需要仔細斟酌具體策略,以及人選。


    下了朝,朱祁鈺返迴勤政殿。


    這天真熱得慌。


    “百姓這日子過得苦啊。”朱祁鈺歎了口氣,揮退了打羅蓋的太監,頂著烈日快走。


    出了一身臭汗,然後讓太監們服侍著洗個熱水澡。


    才到勤政殿處置政務。


    欽天監的監正唐拯在烈日下站著,站了半個時辰,便暈死過去。


    消息報到勤政殿。


    “他怎麽這般不經曬呢?”


    朱祁鈺放下奏章:“朕在烈日下,走了半刻鍾,也沒被曬暈過去呀?裝的,潑醒,讓他跪著!”


    每過多長時間,太監又來稟報,唐拯又暈過去了。


    “潑醒,拖進來!”


    朱祁鈺丟下奏章,寒芒閃爍:“傳旨,令欽天監所有人,跪在烈日下一個時辰!誰也不許動!誰曬死了,就誅九族!”


    “奴婢遵旨!”馮孝戰戰兢兢,他聽出來皇帝動了真怒了。


    這熱天本就煩躁,談選侍送來解暑藥湯,皇帝還未服用。


    唐拯被拖了進來。


    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


    “委屈了?”


    朱祁鈺語氣怪異:“怨懟朕?”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唐拯嚇壞了。


    “原來是不敢,那麽心裏還是有恨的。”


    朱祁鈺撇嘴笑了起來:“朕能理解,換做朕是你,也會恨的。”


    “海晏河清的,憑什麽讓你堂堂欽天監監正到烈日下受那罪呢?”


    “是朕這個皇帝喜歡折騰人,有神經病,心裏是這麽想的吧?”


    “都怪朕,沒事折騰你幹嘛!”


    “好好的,你該在欽天監裏喝茶乘涼才對,是朕非要折騰你!”


    “也是朕,想一出是一出,非要讓你測什麽天象,下不下雨關欽天監什麽事啊!關朝堂什麽事啊!”


    “誰愛曬死就曬死唄,誰願意受災就受災唄!”


    “被朕戳中你內心想法了吧?”


    朱祁鈺笑道。


    “沒、沒有,微臣不敢這般想!”唐拯不停磕頭。


    “那你怎麽會曬暈呢?”


    “朕從奉天殿走迴來的,也沒曬暈啊。”


    “天下百姓,冒著酷熱在田間地頭勞作,也沒曬死啊?”


    “怎麽?你唐拯就高貴了?”


    “經不起一點曬?看你這皮膚白的,朕以為你是個婦人呢!”


    唐拯聽著皇帝的話,整個人抖成一個蛋,拚命磕頭:“微臣沒有這般想法,沒有、沒……”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朕不計較了。”


    “朕問你,昨天你怎麽上的奏章?”


    “言之鑿鑿告訴朕,今天有雨,雨呢?”朱祁鈺問他。


    “陛下,天象不可測,微臣隻是猜測……”


    啪!


    唐拯話沒說完,朱祁鈺直接把茶杯砸在他的臉上:“猜測?朕用你猜測?朕不會猜測嗎?天下百姓不用猜測嗎?”


    “朕養著你?把你養的腦滿腸肥的?把你全家養得白白胖胖的!”


    “你居然告訴朕,你所謂的觀天象,是猜的?”


    朱祁鈺瞪大眼睛:“那之前,給朕上的奏疏,也都是猜測?騙朕?”


    “微臣失言,不是猜測,而是天象就是這般顯示的……”


    啪!


    又一個茶杯丟過來。


    “還騙朕?”


    “剛才你驚恐之下才說了實話,現在又騙朕不是?”


    “欺君之罪,你在嘴裏來迴反複穿梭?”


    “原來欽天監靠的是猜測啊!”


    “是騙朕的!騙天下百姓的!”


    朱祁鈺眸光淩厲:“來人,把他全家抓起來!押到午門口,開始放血!”


    “你不是會猜測嗎?猜猜,你的家人,幾時才能死!”


    唐拯嚇壞了,不停磕頭謝罪。


    “朕養著你欽天監是幹什麽的?”


    “是觀測天象的!”


    “何時變成猜天氣的了?”


    “朕告訴你,今天不下雨,朕就用你的血,製造一場血雨,給百姓看!”


    “明天不下雨,朕就用副監正的血,下雨!”


    “後天,就下一個副監正!”


    “一天一個!”


    “什麽時候下雨,朕饒了你們欽天監的狗命!”


    “若一直不下雨,朕就把欽天監殺絕!”


    朱祁鈺胸口起伏:“拖去午門,放血!”


    “傳旨欽天監,給朕測,何時才能下雨!”


    唐拯不停磕頭,不斷求饒。


    奈何朱祁鈺一個字都不想聽,看著這烈日炎炎,倏地語氣低沉:“地裏的秧苗都快曬死了,朕就算殺光了欽天監,又有什麽用呢?”


    “隻是這群王八蛋,居然在騙朕!”


    “騙朕的下場,就是九族去死吧!”


    “傳旨,誅唐拯九族!放血至死!”


    朱祁鈺眸中殺氣爆棚。


    他一直沒騰出手來清理欽天監,幹脆借機清理掉這種沒用的人,以後欽天監,可以做科研之地。


    勤政殿所有宮人跪在地上,大氣兒不敢喘。


    梁芳搬奏章進殿。


    朱祁鈺怒氣一鬆:“怎麽你親自送來了?”


    “迴稟皇爺,司禮監實在太忙了,微臣想借機偷個懶兒,就搬奏疏過來了。”梁芳知道皇帝愛聽實話,專挑大實話說。


    “從兩京招些太監入司禮監,尤其是南京,那些被閑置的太監,可以啟用迴京了。”


    “等著大明打了幾場勝仗,就從俘虜中招一批太監出來。”


    “皇爺聖明。”梁芳就是單純地來刷臉。


    他再有本事,總得讓皇爺記住才行。


    “梁芳,這裏麵很多奏疏,都是你批的吧?”朱祁鈺問道。


    梁芳剛要說不是。


    趕緊跪在地上:“奴婢不敢騙皇爺,確實是奴婢批的,但義父沒少指點奴婢……”


    他擔心因此傷了張永的心。


    論親近,誰也比不過皇帝和張永的。


    別看皇帝動不動就對張永喊打喊殺的,不信等皇帝需要最信重的人時,準用的是張永,而不是他梁芳。


    “不必為他遮掩,朕知道,張永沒這個能耐。”


    這話看似是讚揚梁芳,實際上是離間二人的關係。


    梁芳立刻明白了,皇帝要啟用他,就要先讓他和張永劃清界限,否則,皇帝不會允許一派的太監,在內宮獨大的。


    “奴婢不敢說幹爹的不是。”梁芳也是個妙人。


    秒懂了皇帝的深意。


    朱祁鈺笑笑:“去忙吧,朕會令朝鮮進獻些男童入宮,你帶著吧。”


    “謝皇爺恩重!”


    梁芳磕了個頭,出去的路上,在琢磨著,如何和幹爹張永劃清界限。


    在權力麵前,親爹都沒用,何況認識沒幾天的幹爹?


    他剛出去,劉珝便進殿求見。


    “何事?”朱祁鈺抬頭看了他一眼。


    劉珝跪在地上行禮:“陛下,軍機處實在太忙了,能否再詔令些翰林入軍機處啊?”


    “朕能理解。”


    “但翰林院已經空了,實在招不到人了。”


    朱祁鈺苦笑:“今年特殊原因,春闈延後,朕想著,過了端午,便開始春闈。”


    “到時候,朕會將地方上的進士詔迴來,補入閣部、都察院、布政司、軍機處等等。”


    “今年再開恩科,明年也開恩科。”


    “總能招夠人數的。”


    會試的春闈在二月舉行,當時京中風聲鶴唳,朱祁鈺直接叫停了,等到諸王入京之後,便要籌備會試了。


    “微臣隻是抱怨而已,微臣心裏巴不得陛下隻重用微臣呢。”劉珝拍個馬屁。


    朱祁鈺笑了起來:“劉珝,你是閣部大才,放在軍機處,有些大材小用了。”


    “劉吉去執掌宛平了,朕本來想把你放去大興做知縣的。”


    “奈何啊,軍機處離不開你啊。”


    “等著春闈結束吧,朕再放你去大興,曆練一番,再去地方熬些年,便能入主中樞了。”


    劉珝喜不自勝,連連磕頭謝恩。


    朱祁鈺指尖敲擊桌麵:“傳旨,令禮部開始準備春闈,令天下生員入京。”


    “時間由禮部定。”


    “今年的試題,朕親自出,也就沒了泄題的風險。”


    朱祁鈺打算問一問生員,遷居孔氏,如何?


    這是他的惡趣味。


    看一看,天下生員的心。


    處置了一會政務,又些餓了,用了幾塊點心,溜達一會。


    “皇爺,鹹安宮那邊派人來報,說太後病了。”馮孝瞅準機會進言。


    朱祁鈺眸子一陰,太後又作妖了!


    “讓太醫去吧,朕沒工夫。”


    說完,便進了勤政殿。


    馮孝苦笑,跟著進殿勸道:“皇爺,孝名尤其重要呀。”


    “你……”


    朱祁鈺才想到,自己因為遷居孔氏,而聲名狼藉。


    江南的文人,冷嘲熱諷,各種咒罵的文章,不絕入耳。


    “罷了,朕去!”朱祁鈺剛想說,殺光江南文人。


    但自己的大業,需要文人啊。


    所以,他就強征一批文人去朝鮮,惡心他們。


    算作報複。


    但罵名已經擔了,就得用孝名,壓製賢名,畢竟百善孝為先。


    這也是他必須和孫太後和解的原因。


    嫡母得供著,生母也得好生對待啊。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罷了,朕去吧。”


    本想再看一會奏章,發現無甚心思,便起身去鹹安宮。


    進了鹹安殿。


    “給母後請安!”朱祁鈺躬身行禮。


    吳太後躺在簾子後麵,翻了個身,語氣冷硬:“哀家不安!”


    “母後身體不舒服,朕讓太醫過來診治,朕就不擾母後心煩了,明日再來向母後問安。”


    朱祁鈺退了出去,可不想觸黴頭。


    “站住!”


    吳太後坐起來,掀開簾子,走了過來,大怒道:“皇兒,你為何要讓那妖婦執掌後宮?”


    “母後,請注意措辭,皇太後終究是先帝嫡妻……”


    “她是嫡妻,那你就是庶子嘍?”吳太後忽然大吼。


    卻沒看到,朱祁鈺臉色陰沉似水。


    庶子!


    這兩個字,能提嗎?


    本來剛剛緩和的母子關係,瞬間陷入冰點。


    朱祁鈺強壓著怒火,盡量和顏悅色道:“母後身體不好,暫且安養……”


    “哀家養不了!”


    “她憑什麽執掌後宮?憑什麽?”


    “她是太後,哀家也是太後!她能執掌後宮,哀家也能執掌後宮!”


    吳太後大喊大叫。


    朱祁鈺緊緊閉上眼睛,猛地睜開:“太後病了。”


    孝名,要不了了!


    “哀家沒……”吳太後剛要說自己沒病,卻撞到朱祁鈺森然的眸光,竟嚇得把剩下的話哽在嗓子眼,說不出來。


    “太後病了,亂說胡話。”


    朱祁鈺目光森然:“令太醫給太後診病,鹹安宮內不許影響太後病情,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等到太後安養好了身體,再行出入。”


    吳太後的臉,猛地就白了。


    “皇兒,母親就是心裏不平衡……”


    “太後病了!”朱祁鈺陡然大吼,讓她不要再說了!


    吳太後嚇了一跳,趕緊點了點頭,扶著腦袋:“哀家病了,快宣太醫啊!”


    朱祁鈺真是無奈啊,這腦子,怎麽執掌後宮?


    靠一驚一乍嗎?


    還是靠蠢?


    連仲也是,這點事也不知道勸勸!和他義父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幸好,吳太後裝作暈死過去。


    算是緩解了尷尬。


    但朱祁鈺真對她很無語,這母親就是個惹事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用孫太後,一是緩解和孫太後的冰冷關係,令天下人看到天家親情,給皇帝孝名。


    二是用孫太後的手,調教官小姐,敗光孫太後的路人緣。


    三是讓孫太後、漠北王安分些。


    可他的生身母親,卻給他橫生波瀾,一點都看不出他的苦心,反而給他添堵。


    出了鹹安宮,連仲被叫出來。


    啪!


    朱祁鈺忽然迴手,一個耳光甩在他的臉上。


    連仲嚇得跪在地上。


    “你怎麽不知道勸著點?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嗎?”朱祁鈺壓著聲音暴怒。


    “奴、奴婢勸了,娘娘不聽啊。”連仲哭著說。


    “廢物!”


    朱祁鈺目光冰冷如刀:“勸不住,留你有何用?”


    “下次要是再勸不住,你也別活著了,去見你義父吧,讓你義父好好管教管教你,沒用的廢物!”


    說完,登上禦輦,直接返迴勤政殿。


    連仲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


    皇帝不是在嚇唬他,而是對他極度不滿。


    再有下次,他真的會死!


    進了勤政殿,朱祁鈺肝火大動:“唐拯死了嗎?”


    “迴皇爺,還沒。”馮孝小心翼翼迴稟。


    “快點放,別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


    朱祁鈺翻開奏章,強壓著怒氣,繼續看奏章。


    卻看不進去。


    愈發煩躁。


    “皇爺,公主求見。”馮孝小心稟報。


    “常德?她來幹什麽?”


    朱祁鈺壓著火:“讓她進來吧。”


    常德歡天喜地進來,她聽說母後重新執掌後宮,和朱祁鈺和解了,她知道自己好日子要來了。


    “皇弟,姐姐想出宮看看,請你允準!”常德像模像樣行禮。


    “去吧。”朱祁鈺裝作寬和,對她的稱唿也不在意。


    但常德得寸進尺,想帶著薛廈一起出宮。


    朱祁鈺瞥了她一眼:“薛廈正在上課,如何跟你出宮?”


    “皇弟,也就出宮幾個時辰,宮門落鑰之前便迴來,耽擱不了多少的,姐姐在宮中憋壞了,想出宮轉轉。”常德央求。


    “都允了。”


    朱祁鈺擠出一抹笑容:“馮孝,去內帑取一千兩給公主。”


    常德沒想到,皇帝竟這般大方。


    歡天喜地的走了。


    但是,朱祁鈺的臉色卻陰沉起來:“通知錦衣衛,盯著她!”


    “她見了誰,說了什麽話,一字不落的送到朕這裏來!”


    “錯了一個字,金忠的腦袋就別要了!”


    他猜測,是張軏聯係常德了!


    不然常德不會匆匆出宮的!


    可都知監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說明孫太後、常德手上還有一條,都知監不知道的線,通往宮外的。


    宮裏已經被清洗過了,會是誰呢?


    朱祁鈺目光閃爍,必須挖出來。


    心靜了一點,繼續開始看奏章。


    卻還是煩躁。


    “去把談氏宣來。”朱祁鈺想平靜,卻平靜不下來,不會生病了吧?


    穀有之來報,方瑛進宮求見。


    “宣進來。”朱祁鈺要在方瑛和項忠離京之前,都要叮囑一遍,才能放心。


    他們去了山東,威海市舶司,出宮的太監,也需要他們配合。


    至於提督太監的人選,他還在琢磨,沒定出來。


    今天心情煩躁,不適合做深思熟慮的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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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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