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火焰滔天。


    木製的建築、枕籍的屍體都成為了助燃劑,慘叫聲此起彼伏。


    白天,瓦剌兵肆意屠城,晚上,大火肆無忌憚地燒毀他們,甚至,還要麵臨同伴的襲殺。


    火焰與黑煙,是瓦剌兵最好的保護色,讓他們徹底撕下偽裝,從人變成了禽獸,為了錢財向同袍出刀。


    本來怯薛軍與部落軍矛盾極深,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矛盾,牧民和貴族的矛盾,以大火為保護色,徹底爆發出來。


    被禍害最慘的,竟是瓦剌兵的家眷。


    放出獸杏的瓦剌兵,殺了同袍,霸占其妻子,又被其妻子反殺,等妻子卷走所有寶物,想逃離的時候,卻發現房子燒落架了,沒住過房屋的妻子,隻能絕望地等死,最後倒在濃煙之中。


    博羅對部族的掌控力並不強,即便打出大纛,應招迴到旗下的人也不多。


    迴來的人基本都沒了馬,身上鼓鼓囊囊的,還有斑斑血跡,至於是誰的,博羅沒工夫管了。


    橫穿城池,收攏了七八千人,加上家眷、寶物,差不多近兩萬人。


    沒馬沒關係,他們從部落裏出來時,一人三馬。


    在城郊外建設了馬場,留有三千騎兵守著馬場。


    而且,博羅的家人丟在馬場裏,還有他博羅搜羅的寶貝,都在馬場裏,以及一些漢人驅口,都要帶迴草原的。


    “打穿!”


    博羅讓人從裏麵攻打城門。


    這道門是宣府北門,往長城方向走,他不打算去懷來了,要返迴部族了。


    迴去還有希望!


    近兩萬人擠在城門前,身後的大火仿佛是一場夢。


    很多人都不想迴頭,不想迴憶昨天。


    轟!


    忽然之間,城牆之上陡然響起炮響。


    火炮炸響。


    博羅胯下戰馬受驚,揚起前蹄,差點將博羅掀下馬。


    “廢物!”


    博羅揚起馬鞭,使勁抽戰馬,令其安靜下來。


    但炮彈碎片打在戰馬身上,戰馬劇痛無比。


    “敵襲!”


    “撤!快撤!”


    一顆炮彈,讓瓦剌兵變成驚弓之鳥,掉頭要往城裏跑。


    “怕個卵,隨本王衝出去!”博羅抽出彎刀,劈死幾個作亂的人,讓怯薛軍打起大纛,他親自打頭陣。


    但是。


    轟!轟!轟!


    城牆上的炮彈如雨點般落下,專門往大纛上打。


    嘭!


    博羅戰馬中炮,被掀下馬去。


    他正帶著怯薛軍往前衝呢,忽然被炮彈擊中,幸好阿歹手疾眼快,將他撈上自己的馬。


    “大纛倒了!”


    “博羅死了!”


    “投降不殺!”


    城牆上鼓聲如潮,用蒙古語大喊,讓驚弓之鳥的瓦剌兵四散而逃。


    甚至有的主動衝入火中。


    “本王還活著!”


    博羅舉起彎刀,朝天嘶吼。


    但人心已經散了,一把大火將心氣兒燒沒了,他們隻想打通城門,快點迴家。


    火炮擊打,大纛倒地。


    讓本就迷信的瓦剌兵,認為是長生天在懲罰他們。


    “本王帶你們迴家!迴家!”博羅舉起彎刀,帶著人往城門方向衝。


    可跟隨他的人寥寥無幾。


    白天裏如狼似虎的瓦剌兵,此刻像個孩子一樣哭嚎,有的跪下向長生天禱告;有的直接衝進了火裏。


    完了!


    博羅淚如雨下。


    他的家底兒,都毀了!


    最讓他想不通的是,城裏為什麽會突然著火?滅不掉的火?難道真是天火嗎?


    ……


    站在城門之上,於謙心力交瘁。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城裏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大帥,馬場全端了,得到七八萬匹馬!”楊信十分激動,大勝啊,罕見的大勝啊!


    金銀財寶等繳獲不多,還有數萬青壯漢人。


    可是,於謙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周安帶去的二百好手,永遠出不來了。


    這就是戰爭。


    “寫奏報吧。”於謙身體一軟,被楊信扶住,他以為於謙隻是太累了。


    宣府人丁,一個都沒了。


    一直到龐家堡,所有城堡,人丁接近死絕。


    這還隻是往懷來方向。


    瓦剌分兵,往大同、宣化方向,恐怕有無數百姓遭殃。


    損失,無法計算。


    “大帥,大捷啊,瓦剌恐怕死了十萬人左右!瓦剌三部之一啊,被我們連窩端了!”


    楊信激動得難以附加,至於些人口,根本不入他的眼,打仗哪有不損失的,若婆婆媽媽的當什麽大將軍?


    於謙點點頭,由著楊信扶著坐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本帥何時在宣府留下布置的嗎?”


    “是呀大帥,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虛虛實實,龐家峽是假陷阱,宣府才是真的陷阱!”


    楊信激動得坐不下來,來迴走。


    於謙能理解這種心情,當初他一戰擊退瓦剌時,他的心情也和楊信此刻這般。


    時過境遷,北京保衛戰,曆曆在目。


    那是他的驕傲,值得驕傲一輩子的事。


    而宣鎮大捷……卻給他的心蒙上一層陰影。


    於謙搖搖頭,長歎一聲:“哪來的什麽料事如神,不過踩著別人的性命,硬捧出來的罷了。”


    楊信愣神,聽得出來,於謙興致不高。


    他也想假裝悲傷,問題是裝不住啊,太激動了,這般大勝,絕對會被錄入史冊的!


    “本帥迴營時,發現還有一些火油,陳涇沒帶走,本帥就突發奇想,讓周安帶入城中,藏在商賈家中。”


    “那些商賈,賣國求榮,本帥從未打算放過他們!”


    “周安代本帥去,結果了他們,也是擔心他們借機通風報信,告訴瓦剌陷阱真相。”


    “本帥告訴周安,以不變應萬變,一旦瓦剌兵返迴宣府,就布置火油,烈火焚城。”


    “若火油不夠,就給瓦剌軍將送酒去,酒易燃,而且瓦剌人極好飲酒,把酒水丟在倉庫裏,他們就會去搶,搶了後一定會喝的。”


    “火油也是放在木製品多的地方,本帥斷定,瓦剌得勝之後便會大宴狂歡,而起火之後,他們不會先救火。”


    “這是漠北民族的弱點,他們在戰場上猛如虎,在生活中也蠢如豬。”


    “布置好了,等著他們上鉤即可。”


    於謙娓娓道來,城中雖然不是他親自布置的,卻了如指掌。


    如今說出來,仿佛是他親手布置的一般。


    楊信真的學到了,原來名將也有運氣的成分!


    不,是麵麵俱到!


    看看於謙的閑棋,龐家堡的神機營、九連山裏的部隊,還有長城內的堡壘,以及宣府的火油,都是於謙的閑棋。


    因為兵力捉襟見肘,沒法協防宣化、大同。


    而名將的誕生,是建立在萬骨枯之上,周安布置了火油,卻永遠沒有出城的機會了。


    他帶進去的二百多人,都被火燒死了。


    所以,於謙悶悶不樂。


    “唉!”


    於謙喟然長歎,拍拍楊信的肩膀:“本帥相信你,伱以後會成為天下名將的,但記住一點,萬事留一線,本帥這次把事做絕了,必遭天譴!”


    下了城牆,於謙身體一晃,栽倒在地上,昏厥過去了。


    ……


    望朝是每月十五的朝會,初一的朝會叫溯朝。


    見禮後,宣讀封賞聖旨、賜符聖旨等,舒良、金忠於朝會上,捧著銀符,惹得眾人側目。


    瓦剌使團入朝拜見。


    楚魯金拜見皇帝,獻上國書。


    “爾等大明,兵將離心,百姓逃亡,大勢已去,何敢擋我鐵騎?”


    “唯念爾等不諳兵事,日常又以胭脂水紅為伍,言有不當,未可深罪也!”


    “吾瓦剌念八年之恩,特此告知,歲幣一千萬兩,互開邊貿,邊貿之價由瓦剌欽定,大明不得幹涉……”


    “否則,瓦剌軍必踏破宣鎮,馬踏中原,據中原而禦極,協草原之虎治中原之鼠也!”


    “煩請陛下以天下萬民為主……”


    楚魯金擲地有聲,他念的是蒙語,阿碧雅思用漢語翻譯。


    奉天殿內一片嘩然。


    瓦剌國書,堪稱大不敬!


    大明雖在宣鎮失敗,卻隻是小敗,遠不到亡國亡天下的地步,談何卑躬屈膝,簽下降書?


    國書念完,楚魯金也有點怕啊。


    因為昨日,大理寺少卿周瑄,對他們進行了係統排查,雖沒明說,卻基本確定,番僧被刺和他們有直接關係。


    但他還是裝作十分強硬的樣子,他相信瓦剌,博羅一定會帶著瓦剌強兵,突破宣鎮,長驅直入,兵圍北京城。


    這是他的自信。


    瓦剌連勝連捷,漢人在他們眼中,如豬狗一般,隨意屠殺罷了。


    最最關鍵的是,國書他還私自修改了一點,否則更加狂悖,估計都等不到博羅救他,就得被明國皇帝殺死。


    坐在龍椅上的朱祁鈺,麵色看不出喜怒,擺了擺手,示意安靜。


    “敢問兩位使者,代表的是瓦剌,還是某一部族啊?”朱祁鈺高聲問。


    “自然是瓦剌!吾等乃瓦剌可汗派來的使者!”楚魯金氣勢不能丟。


    “可朕聽聞,瓦剌分解為三部,哪來的可汗啊?有了可汗,為何不朝貢天朝大皇帝呢?啊?”


    朱祁鈺聲音陡厲:“莫不是等待天朝發兵漠北,教瓦剌可汗做人嗎?”


    楚魯金聽了翻譯,這皇帝莫不是個傻的?


    八年前,瓦剌兵圍北京,忘了?


    你大明折節締結和約,忘了?


    如今是瓦剌強,明弱,大明才是兒皇帝!


    “明國陛下……”楚魯金懶得搭理朱祁鈺的請求,沒錯,就是請求。


    朱祁鈺揮手打斷:“叫朕天朝大皇帝!”


    “明國皇帝陛下……”


    楚魯金不忿,瓦剌明明是戰勝方,大明皇帝卻逼他稱大皇帝,狗屁的大皇帝,大元世祖皇帝才是大皇帝!你朱祁鈺算個屁啊!當初締結和約的就是你,忘了?


    “你聽不懂朕的話嗎?還是這個通譯不會翻譯,來人,掌嘴!”


    朱祁鈺大怒。


    兩個侍衛進來。


    胡濙立刻要勸,畢竟宣鎮打了敗仗,暫且忍一忍吧陛下。


    打人不過逞一時之快罷了,重要的是國泰民安,忍了吧陛下。


    結果一看進來的侍衛,胡濙眼前一黑,胡豅和李玠,身著鎧甲,手扶長刀大步走了進來。


    按住阿碧雅思,大耳刮子狠狠落下。


    “啊!”阿碧雅思慘叫一聲,胡豅這一巴掌,直接把他給打破相了。


    “皇帝陛下,為何毆打瓦剌使臣?”楚魯金大怒,大聲嚷嚷。


    朱祁鈺卻大笑:“看看,不說人話的蠻夷,像個大馬猴,說的還是鳥語,朕根本聽不懂,哈哈哈!”


    “你們聽懂了嗎?”朱祁鈺笑問朝臣。


    朝臣被皇帝折磨成什麽樣子了,誰敢說聽得懂啊,趕緊跪拜在地,說聽不懂鳥語。


    “你們又不是畜生,怎麽能聽得懂鳥語呢?哈哈!”朱祁鈺大笑。


    倏地,朱祁鈺收斂笑容:“打!朕沒說停,就不許停下!”


    啪!啪!啪!


    耳光聲此起彼伏。


    阿碧雅思整張臉都被打花了,胡豅打了幾個耳光後,覺得手痛,幹脆用刀鞘代替。


    狠狠往阿碧雅思身上抽,一邊抽一邊還嘟囔:“這蠻夷臉皮真厚!才出這點血?”


    阿碧雅思聽得懂漢話啊,氣得整張臉扭曲。


    朱祁鈺讓人把國書呈上來。


    “大明自稱是禮儀之邦,怎的如此不講道理?”楚魯金氣得暴跳如雷,想去救阿碧雅思,卻沒法救。


    朱祁鈺卻從丹陛上走下來,陳韶立刻護衛在旁。


    刷!刷!


    朱祁鈺把國書給撕了,狠狠砸在楚魯金的臉上:“禮儀之邦!那是對人!你是狗,朕對狗,還講什麽禮儀?朕問你,狗對人的時候,講道理了嗎?啊?”


    楚魯金看著如雪花片落下的國書,瞬間上頭了。


    “翻譯給他聽!”朱祁鈺衝通譯大吼。


    鴻臚寺通譯立刻翻譯。


    當形容到狗的時候,手舞足蹈的,很形象的比喻,指了指楚魯金,你就是狗。


    “大明皇帝,難道非要和我瓦剌決一死戰嗎?”


    楚魯金怒不可遏,衝著朱祁鈺呲牙:“大明連連戰敗,宣鎮即將不保,兵臨城下,指日可待!”


    “本使這就迴去,迴稟我家大王,等我家大王在北京城下時,希望大明皇帝陛下,還能這般硬氣!”


    楚魯金衝著朱祁鈺磨牙。


    “哈哈哈!”


    “貴‘屎’,你放了這麽多屁,就一句話說到朕的心坎兒裏了!”


    “朕就是強硬!大明就是強硬!”


    “你告訴你家大王,洗幹淨脖子等著,朕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征召百萬大軍,蕩清草原,讓你瓦剌,從人間消失!”


    “瓦剌豬犬,不配與人同享一片天!”


    朱祁鈺猛地轉過身體:“來人,把國書撿起來,塞進瓦剌尊‘屎’的嘴裏!”


    朝臣誰敢動啊,都想勸陛下,您可別發瘋了,大明已經戰敗了,您就別逞口舌之快了,說些軟話多好,避免了戰爭,才好休養生息嘛。


    但胡豅卻不在乎。


    把刀交給李玠,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低下頭將國書紙片撿了起來,然後團起來,直接塞進楚魯金的嘴巴裏!


    楚魯金要反抗。


    林景、王植走進來,一左一右按住楚魯金。


    林景是林聰的三兒子,王植是王植次子,都被征召入宮做帶刀侍衛。


    “吞進去!”胡豅玩命按楚魯金的嘴巴。


    楚魯金也強,就是不肯吞,還伸手去咬胡豅的手。


    胡豅抽手,一刀鞘抽在他的嘴巴上,痛得楚魯金慘叫。


    “陛下說得對,和蠻夷說什麽話?以後對待畜生,就該直接動刀子!”


    胡豅指著地上的紙片:“吃進去!”


    楚魯金嚷嚷,不肯吃。


    啪!


    胡豅又一刀鞘,把楚魯金的門牙打掉了。


    胡濙看得心驚膽寒,他這兒子,第一個殺的不是朝臣,而是瓦剌使節啊!


    他內心後悔,想勸諫陛下,偏偏皇帝仿佛沒看見。


    “拿筆來,朕迴複一封國書!”


    朱祁鈺登上丹陛,龍飛鳳舞,寫下四個大字“入你釀之”!


    蓋上寶璽。


    “呈給他看!”


    楚魯金滿臉是血,使勁掙脫開侍衛的手,兇厲地看著胡豅。


    胡豅也不甘示弱。


    “額秀吉!”楚魯金罵了一句,把朱祁鈺親寫的國書拿在手裏。


    他自然看不懂。


    通譯給他翻譯之後,楚魯金仿佛被點燃了一般,想破口大罵,但看見阿碧雅思快要被打死的模樣,登時收了聲。


    但那團火在胸中燃燒,氣得他在原地亂轉,滿臉猙獰之色。


    而朝臣看到了皇帝的迴書,一個個如喪考妣。


    陛下啊陛下,您能不能別添亂了!


    瓦剌是強敵啊,您不能因為一時之氣,就把大明拖下水啊,做皇帝就要忍,您不想忍,可以不見他們嘛,讓鴻臚寺官員去裝孫子就好了!


    李賢滿臉絕望,皇帝實在太輕浮了,怎能貿然撕破臉呢,仗打成這般樣子,總要談一談的,瓦剌的國書除了言辭難聽些外,說的也是有道理的,無非就是納些歲幣。


    歲幣難聽,換個名字,就叫邊境貿易,國朝往裏麵投一些銀錢,繼續當天朝上國就好了。


    “這就是爾大明的態度?”楚魯金暴跳如雷,吭哧癟肚說了句漢語。


    來之前,他還想著,做低姿態,畢竟刺殺番僧的兇手指向他們,奈何大明皇帝欺人太甚啊!


    氣得他原地爆炸。


    “別沐猴而冠了,直接說狗語就好了,天朝有人專門研究獸語!貓話狗話,都能聽懂!”


    朱祁鈺冷笑,心裏又有些悲涼,朝中百官,跟他這個皇帝鬧別扭,一個比一個厲害!


    甚至有人敢廢立皇帝!


    偏偏,麵對異族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軟柿子!連一聲譴責都不敢!


    這等屍位素餐之人,留之何用?


    楚魯金被氣壞了,但在大明的地界上,他也不敢直接指著皇帝鼻子罵啊,阿碧雅思整張臉都爛了,還在打,估計迴不了草原了。


    關鍵他還有隱藏任務,不能死在這呀。


    “朕再告訴你一遍,拿著朕的國書迴去,讓博羅洗幹淨脖子等著!朕的大軍,馬上就到!”


    朱祁鈺發狠了,要打便打,反正朕不受這個氣!


    楚魯金將國書卷起來,塞進懷裏,準備告辭。


    “慢著!”


    朱祁鈺緩緩開口:“朕說過,讓你把瓦剌國書吃了,你怎麽還沒吃呢?無視朕嗎?不把朕放在眼裏?”


    “李賢!王直!張鳳!葉盛!白圭!爾等是幹什麽吃的!”


    “君辱臣死!”


    “爾等為何還不死?”


    “他不吃,你們來幫他吃!”


    朱祁鈺忽然大怒:“來人,把他牙齒給朕打掉了,把東西塞進去!敢吐出一片來,就豁開他肚子,塞進去!”


    “請陛下恕罪!”朝臣跪在地上,表情十分無奈。


    “一群磕頭蟲,一群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朱祁鈺忽然發怒了:“周瑄,刺殺喇嘛的事情,有沒有定論?”


    “陛下,已有定論!”周瑄高聲道。


    “為何不呈上來?”


    朱祁鈺隨手一指,指向了王直:“王直,你念!”


    王直展開奏章一看,裏麵寫的卻是破獲韃靼奸細之事,他隻能閉著眼睛瞎說:“經三司調查,虔嘉喇嘛刺殺一案……”


    皇帝發怒,群臣震怖。


    李賢等人瘋狂給胡濙使眼色,快讓皇帝別發瘋了,傳出去讓人笑話!


    堂堂朝會,皇帝忽然發瘋,罵完外使,罵大明朝臣,絕對是瘋了!


    吾等是老持穩重,治大國如烹小鮮,豈能因一怒而流血千裏呢?大明是禮儀之邦,要塑造大同盛世!


    啪!


    胡豅狠狠一個刀鞘,抽在楚魯金的臉上。


    楚魯金慘叫一聲,牙齒活動,掉了一顆。


    “陛下說了,把你的牙齒全都打掉,再把紙片塞進去!”胡豅露出邪惡的笑容,侍奉這樣的陛下,真的爽啊!


    啪!


    楚魯金連吃三下,牙齒掉了好幾顆,痛得實在受不了:“別打了、別打了,我吃,我吃!”


    他痛得要命,錦衣玉食的他,實在受不了這個苦。


    不就吃幾片紙嗎?


    他是草原人,信奉的是強者為王,根本不在乎什麽麵子不麵子的,我吃還不行嗎?


    但是,侍衛卻不放開他。


    “陛下說了,要打掉你滿口牙,再塞進去!”胡豅露出殘酷的笑容。


    “大明皇帝陛下,你就真不怕瓦剌鐵騎嗎?”楚魯金慘叫。


    他的話被翻譯過來。


    “怕?朕恨不得立刻就橫掃草原!”


    朱祁鈺指著群臣:“要不是這些老廢物,攔著朕,你們早就被朕踏成碎片了!”


    “瓦剌也配稱人?”


    “呸,都是畜生!根本不配享有陽光和土地!”


    “罷了,和你這種將死之人,說這些廢話幹嘛?浪費朕的口水,下了大理寺詔獄,按大明律處置!”


    楚魯金等人大驚。


    朝臣更是大驚啊,陛下啊,您在國內瘋一瘋,也就罷了,這是瓦剌啊!把宣鎮打崩了的瓦剌啊!


    您就真想做宋高宗啊?


    啪!


    敲掉牙齒的聲音,在群臣聽來如磨牙般牙磣,令人驚恐;但聽在朱祁鈺耳朵裏,卻覺得十分解恨。


    他娘的,異族統統該死!


    陽光下的土地,都該是漢人的,其他人,去陰間爭土地吧!下輩子,好好求求閻王,投胎做漢人吧!


    “請陛下暫息雷霆之怒!”


    胡濙被推出來,苦笑道:“陛下……”


    “老太傅,求饒的話,朕不想從你口中聽到,你是先帝的托孤重臣,朕視你為大明定海神針,大明的脊梁是您在撐著,朕可不希望,脊梁塌了。”


    朱祁鈺陰惻惻道。


    胡濙滿臉苦澀:“老臣也不想說呀,老臣也想硬氣啊,奈何前線不給力啊,老臣硬氣不起來啊!”


    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太宗皇帝在時,老臣也曾年少輕狂過,那時別說瓦剌,放眼整個天下,誰是我大明敵手?”


    “先帝在時,老臣也敢硬氣啊,太上皇北狩瓦剌,老臣也在主戰。”


    “但現在,老臣硬氣不起來了。”


    “宣鎮不能丟呀!”


    胡濙嘭嘭嘭磕了三個頭,老淚縱橫:“陛下您不想低頭,老臣為您低頭!”


    “低過頭之後,老臣去死,去見先帝,老臣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遺願!”


    “為了大明,老臣願意去當佞臣,願意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被後人唾罵!”


    “但請陛下,整頓軍備,養精蓄銳,為大明開疆拓土!為大明重塑脊梁!”


    胡濙臉色發白,衝著皇帝磕了個頭。


    慢慢站起來,走到楚魯金麵前,揮揮手,讓侍衛退下去。


    胡豅看見親爹的慘狀,麵露不忍。


    胡濙抹了把眼淚,深深一禮:“請貴使與老夫去談!”


    “哈哈哈!”


    楚魯金猖狂大笑:“原來大明君主是個傻子!哈哈哈!大明朝也有聰明人,知道得罪不起我瓦剌!哈哈哈!”


    楚魯金十分放肆,張開雙臂,站在奉天殿上放肆大笑。


    笑聲極大,聽得讓人極不舒服。


    朝野之間,竟無人敢應答。


    平時高高在上的讀書人,此刻都裝起了鴕鳥。


    “好!”


    楚魯金張開嘴,露出殘缺不全的牙齒,指著說:“看到沒有?大明人打的,我的手下,也快被打死了!”


    “想求得瓦剌的同意,那就先讓本使出一口氣!”


    “老頭,你不是想代大明兒皇帝陪本使談嗎?那好,先讓本使把你的牙齒打掉,再談!”


    楚魯金麵容猙獰。


    胡濙淡淡而笑,張開嘴巴,他這般年紀,卻沒掉一顆牙齒。


    “可以,請貴使出手。”


    胡濙讓胡豅,把刀鞘交給楚魯金。


    “父親!”胡豅受不了這個。


    “給他,讓他打!”


    胡濙呢喃道:“先帝托孤於老夫,老夫沒有一絲一毫功績,卻苟活至今,老夫對不起太宗皇帝,對不起仁宗皇帝,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太上皇啊!”


    “今日就用這一口牙,消弭瓦剌之氣,值得!”


    “二十餘萬大軍做不到的事情,我胡濙做到了,也會彪炳史冊吧!”


    說著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哪是彪炳史冊啊,而是遺臭萬年!


    楚魯金從胡豅手上接過刀鞘,胡豅不給,楚魯金硬搶,搶在手中,揚手要打。


    “朕看你敢!”


    丹陛之上,傳來朱祁鈺陰狠的聲音:“你敢動老太傅一根汗毛,朕就從你身上割一塊肉下來!”


    胡濙臉色一變,剛要跪下再勸。


    楚魯金卻大怒:“大明皇帝,大明一敗再敗,已經黔驢技窮了……”


    “打他!”朱祁鈺指了指胡豅。


    啪!


    楚魯金下一句話卻沒說完,胡豅刀鞘先落下,楚魯金登時慘叫一聲,捂著臉坐在地上。


    這個皇帝絕對是瘋的!


    好好好,大不了再等一等,等著瓦剌大軍兵圍北京,本使再和你大明皇帝講道理!


    到時候,本使就用刀劈,專劈你大明皇族,殺光了皇族就殺大臣!最後拿刀劈你朱祁鈺!


    看誰敢攔我!


    “陛下啊,請您息怒吧。”


    王文、王直、李賢、薛瑄全都跪在地上,李賢急聲道:“陛下呀,您不想卑躬屈膝,就讓臣等來,臣等也盼著大明好,也想和您一樣硬氣,但不行啊,宣鎮不能丟啊!”


    “陛下!您舍不得老太傅,讓老臣去,老臣臉皮厚,又沒什麽好名聲,老臣願意跪下!”王文不停磕頭。


    “老臣也能跪下啊陛下,老臣是文宗魁首,終究有點分量的,讓老臣去跪,讓老臣去求,老臣已經不剩幾顆牙齒了,賠給他們,他們要什麽就給一些,保住宣鎮,再圖以後,求求您了陛下!鬆口吧!”薛瑄磕頭如搗蒜。


    “陛下,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陛下!”白圭哭泣。


    朱祁鈺一肚子火,看著他們,卻又生氣不起來。


    為了大明?都可跪?


    可跪下了,真就能得到你們想要的嗎?


    雄鷹會和羔羊講道理嗎?


    不會的,雄鷹隻會和金雕講道理,因為人家才能平起平坐。


    “捷報!宣鎮捷報!”


    卻在這時,殿外傳來太監的聲音。


    而朱祁鈺的身邊,群臣痛哭,朱祁鈺沒太聽清,耿九疇耳朵尖:“陛下,好像是捷報?”


    一聽捷報,王文、李賢等人立刻收聲,這一聽,還真是捷報。


    “快傳!”


    朱祁鈺攥著拳頭,真希望於謙給他一場大勝,讓他直起腰來,讓大明直起腰來!


    他不想跪下!


    不想讓朝臣跪下!


    更不想讓大明跪下!


    喊聲越來越近,一個身體強壯的太監快速跑入殿中:“參見陛下,宣鎮大捷!”


    捷報呈上來,朱祁鈺展開一看,人都傻了。


    “哈哈哈!”


    楚魯金聽完翻譯,怪異大笑:“你們大明可真有趣,自己騙自己,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哈哈哈!”


    “老頭,這什麽大捷,你信嗎?”楚魯金問胡濙,他滿嘴都是血,笑容猶如惡魔。


    胡濙下意識是不信的。


    就算清理掉了奸細商賈,想打出一場大捷,何其艱難啊。


    宣鎮積重難返,瓦剌又不是傻子,看看這國書就知道,瓦剌圖謀的是歲幣,是錢,打了三仗全勝,如今隻剩下談了,要錢要糧,應該不會和於謙打仗了。


    至於這大捷,應該隻是贏了一小仗,找一找麵子罷了,無傷大雅。其實邊關總兵一直都這樣,輸大仗贏小仗,中樞都習慣了。


    胡濙歎了口氣,於謙沾染了塵世的汙濁,也變得同流合汙了。


    “哈哈,連你都不信!”


    “本使看你是個很大的官兒!”


    “卻連你都不信,你們明人能打敗我們瓦剌人!”


    楚魯金怪笑:“我們瓦剌人,舉世無敵,沒人是我們的對手!”


    而丹陛上的朱祁鈺指了指太監懷中的匣子,問道:“那個匣子裏裝的,就是杜爾伯特部首領博羅納哈勒的人頭?也先兒子的人頭?”


    什麽?


    整個奉天殿一愣,看看太監懷裏的匣子,又看了看朱祁鈺手裏的捷報。


    “哈哈哈,你們明人真能開玩笑,博羅的人頭,博羅乃杜爾伯特部首領,擁精兵三萬開外,豈能被爾等抓住?哈哈哈!”楚魯金怪笑。


    別說楚魯金不信,朝臣也不信啊,甚至,朱祁鈺也不信啊!


    別看人家瓦剌兵少,人家都是騎兵,一人配三馬的精銳騎兵。


    就算於謙擊敗了他們,也抓不到人家啊!


    隨便一跑,就沒影了,抓不到啊!


    “陛下,究竟是什麽捷報啊?”胡濙趕緊去問。


    朱祁鈺沒理他,又看了一遍,確定沒看錯。


    朝臣一個個百爪撓心。


    “傳給太傅看看。”朱祁鈺從丹陛上走下來,看著太監懷裏的匣子,吞了吞口水。


    看向楚魯金:“你認識博羅嗎?”


    “自然認識!”楚魯金說話漏風。


    朱祁鈺不在乎:“打開來看,讓他認認,是不是真的博羅納哈勒!”


    “大明皇帝,你的臣子在騙你,本使真的為你可憐!”


    楚魯金怪笑:“本人是瘋的,大臣卻像哄孩子一樣騙你,你這個皇帝當的,都不如草原上一匹野馬自由自在!”


    哢嚓!


    匣子打開。


    太監捧出一顆人頭,置於地上。


    唰!


    楚魯金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奄奄一息的阿碧雅思勉強撐開眼皮子,登時臉色大變。


    “烈火焚城,好一個烈火焚城啊!”


    胡濙擊節讚歎:“於謙真乃國士也!國士無雙!”


    傳閱的速度太慢,胡濙請馮孝來宣讀。


    馮孝深深看了眼胡濙,胡濙做事麵麵俱到,這等捷報由他宣讀,是讓他進入史冊,何其榮耀!


    “這個是不是你們的首領博羅?”朱祁鈺問楚魯金。


    楚魯金盯著那顆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啊!”


    這顆頭有些焦黑,須發有焚燒的痕跡。


    “是不是?”朱祁鈺問他。


    “是假的,假的,父親大人怎麽會死呢?”楚魯金嚎啕大哭。


    楚魯金在蒙語裏的意思是石頭,博羅希望他的長子,如石頭一般堅強。


    楚魯金被打碎了滿口牙齒,卻一滴眼淚不流。


    看到博羅的腦袋,直接淚崩了。


    “父親?你管博羅叫父親?你是誰?”朱祁鈺問他。


    他隻哭不答。


    “問他!”朱祁鈺指了指阿碧雅思。


    阿碧雅思被折磨得太狠了,整張臉都爛了。


    怎麽打,他都不說。


    “把使團招進來,挨個殺,說出他是誰!”朱祁鈺想知道,這個楚魯金,到底是誰?


    一場普通的出使,為什麽派出長子出使?


    這裏麵,又藏著什麽深意?


    瓦剌使團上百人,被帶到奉天殿。


    “殺!”


    朱祁鈺讓侍衛動手,開殺!


    看著一顆一顆腦袋掉在地上,楚魯金終於迴魂了。


    “大明皇帝,你以為這樣便能讓瓦剌的勇士屈服嗎?”楚魯金大吼。


    “殺!”


    可殺了幾十人,楚魯金毫不在意。


    朱祁鈺嘴角翹起:“來人,把博羅的腦袋呈上來,朕聽聞宋孝宗的頭顱,被蒙人製作成酒器,被元朝皇帝珍藏!”


    “朕今日,就把也先兒子博羅的腦袋,也製成酒器,用來珍藏!”


    “等他日,朕去草原上,就用這個酒器,宴請瓦剌人!”


    “諸卿,意下如何?”


    群臣一聽,皇帝您是讀聖賢書的千古聖君啊,怎麽能做出此等喪心病狂的事情呢?


    剛要勸諫,胡濙卻搖了搖頭。


    皇帝是在逼楚魯金說實話。


    “看來諸卿是沒意見了,來人,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將這顆腦袋,製成精美的酒器,朕要用來,款待瓦剌人!哈哈哈!”朱祁鈺得意大笑。


    但是。


    楚魯金卻慢慢跪在地上:“天朝大皇帝,求天朝大皇帝開恩!請尊重強者,讓強者屍體迴歸自然!”


    瓦剌人承蒙製,卻也不可褻瀆屍身。


    尤其,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現在才知道,朕是天朝大皇帝,爾等瓦剌,不過螻蟻罷了!”


    朱祁鈺滿臉得意:“楚魯金,你說,朕說的對不對?”


    “迴稟天朝大皇帝,您說的對!瓦剌不過螻蟻罷了,求天朝大皇帝高抬貴手!”


    楚魯金磕頭。


    “正如你所說,博羅是瓦剌強者,強者的頭顱,正好適合更強者珍藏!”


    “作為天底下唯一的大皇帝,陽光之下土地的擁有者,擁有四方天下的皇帝!”


    “博羅的頭顱,被朕收藏,那是他的榮幸!”


    朱祁鈺是毫不吝嗇往自己頭上冠以好名頭,誰讓於謙贏了,打了大勝仗呢!


    “你告訴朕,朕說的對不對?”朱祁鈺又問楚魯金。


    楚魯金淚如雨下:“請天朝大皇帝,以本使之頭顱,製成酒器,替代博羅之頭,可否?”


    “你的頭?還不配被朕收藏!”


    朱祁鈺冷笑:“等朕征服了瓦剌,也先的頭算一個,阿失帖木兒的頭算一個,再加上博羅的頭,父子三人的頭,算是集齊了,也是另一種重逢,不是嗎?”


    “天朝大皇帝,我楚魯金,是博羅納哈勒的長子,有資格被您收藏頭顱!”


    楚魯金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果然!


    楚魯金就是博羅的兒子。


    他秘密潛入大明,有何用意?


    朱祁鈺勾起嘴角:“朕問你,你手下有多少大軍啊?你本人又有什麽彪炳功績?”


    “哼,博羅帶著近十萬人,被一舉殲滅,身為博羅的長子,你不過空有頭銜罷了,一無所有,有什麽資格被朕收藏?”


    “朕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收藏的,去東廠詔獄好好反省反省吧,等朕製成了酒器,第一個邀請你來喝酒!”


    朱祁鈺哈哈大笑:“於謙這一仗,打得好!打出了大明的風骨!”


    “大明就該有骨氣!”


    “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什麽瓦剌可汗,都是亂臣賊子!”


    “朕才是草原上的天可汗!”


    “大明承元製,大元的一切,都是大明的!大元沒有的,也是朕之大明的!陽光下的土地,皆是大明之土!國土之上,隻有朕一個大皇帝!”


    “草原上敢稱汗者,形同造反!不聽宣不聽調者,統統該殺!”


    “這個博羅,挑釁大明,結果就是十萬大軍,葬送宣府,永遠也迴不去了!”


    “這就是挑釁天朝的下場!”


    “好個於謙!國士無雙!”


    “賞!”


    “宣鎮上下,統統皆賞!大賞!”


    朱祁鈺心情大好,讓人把楚魯金等瓦剌使團拖下去,帶去東廠。


    給朕審,楚魯金為何要潛入大明,又為何有刺殺番僧之念,統統都要審出來。


    “臣為大明賀!為陛下賀!”朝中百官跪地高唿。


    揚眉吐氣!


    這才是揚眉吐氣了。


    朱祁鈺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是於謙的功勞,是宣鎮上下將士的功勞!”


    “陛下,於少傅這一仗,打得真漂亮啊!”


    胡濙熱淚盈眶:“大明數十年難解之氣,終於疏通了!”


    “就連太宗皇帝,也在漠北繞彎子,找不到漠北主力,空耗錢糧,於謙這一仗彪炳史冊啊!”


    “近十萬人啊,三萬精騎,一把火,都給燒了!”


    “杜爾伯特部,就此消散。”


    “瓦剌三部,隻剩下兩部,恐怕再也無力攻打大明了,和平了!”


    “這一仗,換來了二十年的和平啊!”


    胡濙老淚縱橫。


    之前哭,是憋屈的哭,他都做好了追尋宣宗皇帝而去的準備。


    現在哭,是激動的哭,為大明而激動。


    “老太傅,這迴終於不用讓您跪下了!”


    朱祁鈺也感動:“可惜了,於謙手下沒有精騎,否則直接縱橫漠北,將瓦剌徹底打殘、打崩!甚至直接占領草原!太可惜了!”


    一聽皇帝這話,胡濙抽抽嘴角,您是戰爭瘋子嗎?


    不過,他偷瞄了眼放在禦案上的人頭,不會真的要製成酒器吧?


    看皇帝的架勢,不像說笑的。


    這皇帝,就是個瘋子。


    “大明還是太弱,這陽光下的領土,豈能讓畜生享用?”


    朱祁鈺不爽:“你們說,若朕能派出精騎,把草原統統占了,讓草原人滾去沙漠裏吃沙子,會怎麽樣?”


    群臣翻白眼,草原就算全部給您,用不了幾年,也會虧得要死,自動放棄的。


    太祖、太宗都做過賠本買賣,後來都放棄了。


    奉天殿上一片熱烈之時。


    太監傳訊,韃靼派來使團,遞交國書而來。


    “韃靼?他們還有臉來?”


    朱祁鈺眼睛一陰:“是來打劫大明、占便宜來了?哼,宣,把他們宣進來!朕倒要看看,這些在背後使絆子的小人,究竟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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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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