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景泰六十五年,貴州在籍人口7200萬人,較景泰六十四年減少336萬人,也是人口淨流出省份。


    景泰五十二年時,是貴州人口巔峰,達到9800萬人,就差一點點突破一個億。


    根據戶部估算,尚在貴州生活人口,不超過五千萬人。


    貴州人一般都去重慶打工了。


    黎平府,一度被劃入湖南,又被劃了迴來。


    朱厚煐在黎平府府治黎平下車。


    作為一府府治,黎平給朱厚煐的感覺確實很窮很破。


    不應該呀,貴州盛產茶葉,是大明茶都,黎平府被湖南搶走,就是因為看重黎平綠茶。


    景泰十四年時,朝廷在整個貴州種下了茶樹,在黎平種下綠茶,效仿隔壁都勻府的都勻毛尖,起名叫洪州毛峰,第一批在景泰二十四年上市,在景泰四十年時小火了一波,可以說暢銷全世界。


    朱厚煐如果沒記錯的話,黎平府是重要綠茶基地,茶農年收入在4萬元以上,比工廠打工的打工人賺得多。


    從景泰九年開始,朝廷就在貴州大麵積種植茶樹,將貴州視為大明茶都。


    正因為綠茶興隆,才讓貴州人口節節攀升。


    每年貴州財報,都非常漂亮。


    可這黎平府怎麽如此荒涼呢?


    朱厚煐讓攝影師隨機拍攝幾張照片。


    當地知府卻說:“來春春茶上市,各家各戶百姓都在鄉下忙碌呢,馬上又要過年了,得趕在年前幹完活。”


    “再說了,這兩年打工難,找工作難,找到工作,討薪難,真是離鄉人不如狗。”


    “去年全國最大的討薪案,就是我們這的。”


    “黎平人剛烈,不肯屈服,結果被那個黑心工廠打殘了十幾個,這才鬧大,朝廷介入,才給農民工拿迴來工資。”


    朱厚煐皺眉:“景泰三十五年時,就頒布了工人薪金政策,對於那種拖欠薪水的公司、工廠已經責令整改了,這都多少年了,怎麽還出現討薪難呢?當地官員為什麽不管?”


    “前幾年還好,大家還按規章製度辦事。”


    “近兩年可就不行了,地方權貴壟斷地方生意,既當裁判又當選手,自然求告無門啊。”


    黎平知府苦笑:“這幾年,府衙每年都要派人去幫著討薪。”


    “景泰五十年時,黎平府總人口760萬,到了今年,黎平府總人口僅剩320萬,其實還在黎平生活的百姓,也就二百多萬人。”


    “流失這麽多?”朱厚煐大吃一驚。


    不過,這個數字是和中樞財報對得上的。


    “黎平還算好的呢,越往西走,流失的人越多,整個貴州都這樣,都去外地打工了,種茶辛辛苦苦的一年賺個兩三萬,去南方打工也賺兩三萬,工人比農民體麵,誰願意當苦哈哈的農民啊。”


    “等等,茶農一年才賺兩三萬?”朱厚煐問。


    “殿下呀,能賺兩三萬就不錯了。”


    黎平知府道:“種茶的確比種糧食強,可茶葉可不是糧食啊,不喝也可以的呀。”


    “糧食是要保證供應的,價格是受朝廷保護的,賣得少朝廷給補,賣得多朝廷穩糧價,所以種糧食穩當賺錢。”


    “種茶可不是啊,完全自負盈虧,靠天吃飯。”


    “前些年還好,全世界綠茶看貴州,這兩年,綠茶火了,全世界都在種綠茶,非洲綠茶、美洲綠茶、大洋洲綠茶,綠茶泛濫,價格一降再降。”


    “關鍵百姓也喝不出好賴了,隻要便宜、味道差不多就行,高端綠茶就別說了,老百姓也喝不著其中的湯水。”


    “以前還能賣出去,這兩年基本賣不出去了。”


    “您該知道,大明關稅多高,進出口的話,繳納了關稅後,價格比不過非洲綠茶,論質量南美綠茶最好,可貴州綠茶價格比南美綠茶還貴,換您是百姓,您會買哪個?”


    “國內市場受到非洲綠茶的嚴格衝擊,導致茶農的收入連年暴跌,不去打工都不行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


    關稅這個問題,景泰六十三年時,朝廷討論過。


    征收高關稅,是為了保護國內市場,也是為了豐盈財政收入。


    因為朝廷不收農業稅,少收個人稅,以工商業稅、關稅和富人稅為主,構成大明財政的重要來源。


    關稅占比最大。


    因為大明是一個出口型國家,大明生產的商品,暢銷全球,同樣也是一個進口量龐大的國家,所以關稅是主要稅收來源。


    稅收在維持正常行政開支之外,還要承擔全民保障支出、戰爭軍費支出、基建建設和維護支出、科技教育農林畜牧等等支出。


    所以關稅是不能降的,降了關稅財政收入無法保證,是要出大問題的。


    可不降關稅,國外產品就會充斥國內,進行反向入侵,看看現在超市貨架上,陳列的都是從藩國進口的商品。


    這些商品明顯比大明生產的商品價格低,質量幾乎沒什麽區別的前提下,消費者肯定會選擇價格低的商品。


    如果問,賣這麽便宜,藩國賺錢嗎?


    不賺錢呀!


    大明國內暢銷的商品,比如貴州綠茶,是沒有關稅的,隻繳納公司稅、商品稅、契稅等等幾樣稅而已,擺在貨架上的價格,也基本是最低的了,在盈利區間裏。


    而藩國商品進入大明,是進口商品,在所有稅之上還要加關稅的,還有跨海運輸的運費呢,成本比大明本土商品肯定要貴的。


    兩相對比,肯定大明本土產品成本低利潤高呀。


    可偏偏藩國商品賣得很便宜,直接搶走了大明商品的市場。


    不是藩國商家很傻。


    而是藩國財政掏腰包,用自家產品搶占大明內部市場。


    等於說,藩國掏錢給商品繳納了大明關稅和運費,用他們的商品,搶占國內市場,目的是搶占市場份額。


    然而,擺在國產廠家麵前就有一個難題,是跟藩國廠家打價格戰吧,玩不過人家龐大資本,主動讓出市場份額吧,廠子怎麽存活?


    打價格戰,就需要龐大的資金來供應,私企的資金肯定有限的呀,像這種藩國品牌,背後要麽是有大財團,要麽是一個藩國在支持,集全國之力,打開大明市場。


    隻要打價格戰,就落入藩國資本的陷阱了。


    可不理他,市場份額還會被搶走的。


    朝廷是不可能為了單一產品,就和藩國翻臉的,而天下藩國都是做單一商品,來搶占大明市場,就像是拿一根針紮人一樣,疼,但不會死。


    經過一輪輪優勝劣汰,就是藩國商品,取代了本國商品,占據市場份額。


    貴州綠茶,就是這樣一點點退出市場的。


    得到了市場份額,藩國資本想賺錢迴來太容易了,捷徑是上市,笨點的就是壟斷呀,把商品壟斷,定價權不就攥在手裏了嘛,之前虧的,一下就全賺迴來了。


    等藩國商品漲價了,百姓不會迴過頭來選擇本土商品的,因為本土商品都被搞臭了,隻要營銷做得好,商品漲價用戶就會留下。


    不是一個藩國在這樣做。


    大明三百六十行,都有藩國資本在進入,很多百姓耳熟能詳的品牌,實際上都不是大明品牌。


    而這是經濟發展的規律,朝廷沒法橫加幹涉,除非大明閉關鎖國,不然就得和人家公平競爭。


    也有大公司,和他們打價格戰,最後是互相損失慘重,用戶得利,可是,這是資本家呀,會好心地讓用戶得利嗎?絕不會的,以後會在用戶頭上把錢連本帶利賺迴來。


    其實,從宏觀角度來說,這是製造空心化的必然。


    老皇帝構想的將製造業放在大明外圍,內地做高科技產業,兩手抓。


    其實是不可能的。


    因為人力成本擺在那裏,製造業是建立在人力成本低廉的基礎上的。


    除非大明總有一部分人,不願意從事高薪工作,非要在製造業裏為發揚奉獻精神,否則不可能魚和熊掌兼得的。


    隨著人力成本不斷提升,低端製造業必然要轉移的。


    這也是藩國資本玩命往大明擠的原因。


    不進來當玩家,製造業轉移的時候,怎麽喝到湯啊?


    再說了,藩國資本是不願意把錢放在自己國家的,都願意放在大明,甚至有國家想發行貨幣,都被資本拒絕,還是用明元心裏安穩。


    不是大明強大,也不是老皇帝信譽好,而是明元被用得人多,已經從貨幣變成了一種信用,隻要朝廷不親手毀掉,明元就是世界貨幣。


    其實,以大明的發展階段,應該向外轉移低端製造業了。


    為什麽沒轉移呢?


    因為外出務工人員太多了。


    一旦轉移製造業,就會造成數以億計的人失業,卻沒有合適的行業接收這些人力。


    就說貴州綠茶不行了,老百姓不種茶了,都出去打工了,起碼還有外出務工這一條路可以走。


    如果沒工作呢?


    隻能種茶,要麽是種出了新茶,要麽是用科技卷死同行。


    大明遲遲不肯轉移製造業,就是在保就業啊。


    所以,這就出現了一連串的問題,找工作難、工作難、討薪難,工人收入低、工廠主收入低、積極性差。


    以及藩國商品和本土商品的價格競爭等等。


    這是社會問題。


    是老皇帝當年既當又立,留下的後遺症。


    如果當初狠下心來,直接將製造業轉移出去,就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了。


    那麽這些剩餘勞動力,隻能在家裏幹自己的活了,要麽卷死自己,要麽卷死同行,沒選擇了。


    可話說迴來。


    這種卷,是好事嗎?


    製造業,就意味著高就業率,也意味著技術含量低,產業很難升級,工人工資低,社會活力低。


    這就是有利有弊,看怎麽取舍。


    老皇帝想兼得,就得到了發展極端不平衡,產業鏈遲遲無法升級,從低端往中高端走的路上遇到阻礙,工人積極性低,最後變成了一潭死水。


    如果及時取舍,放棄低端製造,走中高端產業,比如轉移去生產照相機、電冰箱、洗衣機等等高端產業。


    這叫集中力量辦大事,能快速發展高端製造業,進行產業升級。


    但會出現,大批大批人員失業,造就社會問題。


    甚至會出現大明貧民窟。


    這是不允許的,老皇帝一直在說,共同富裕,大明是世界第一個工業國,也是世界第一霸主國,世界第一,四十億百姓都該富起來。


    “此事孤迴京後會稟報朝廷,完善法律。”朱厚煐也進過工廠,知道幹六到八個小時,才賺一千多元多麽辛苦。


    他就幹了三天,就跑迴家去了。


    可那些工人卻要幹一輩子的。


    “謝殿下垂愛!”黎平知府長拜。


    朱厚煐讓他免禮:“除了種植茶樹和中藥,朝廷不也在貴州投資了很多工廠嗎?為什麽做不起來?”


    “不是我們貴州人懶惰,也不是工廠在貴州不行,而是排汙標準不達標,很多工廠剛開沒幾天,就停工停產了。”


    黎平知府攤手無奈道:“臣印象最深的是,在古州府榕江做縣官的時候,縣裏第一家化肥廠揭牌。”


    “朝廷投了3000萬啊,建成全貴州最大的化肥廠,招募了上千名工人。”


    “結果呢,剛開工不到一個禮拜,就被勒令停產了,因為排汙標準不達標。”


    “當時工廠想了很多辦法,都無法讓工廠排汙達標。”


    “最後三千萬投資打水漂,上千名工人空歡喜一場,縣裏忙乎了兩三年白忙了。”


    “您現在去榕江,還能看見那家化肥廠呢。”


    老皇帝對排汙標準太高了。


    像大明這種往初級工業化邁向腳步的國家,就不能考慮什麽汙染不汙染的,先進了工業國家再說。


    可老皇帝是既想要工業化,還想要青山綠水,根本就矛盾嘛。


    等進入了工業化,之後再治理汙染唄。


    朝廷官員也勸了很多次,都認為應該提高排汙標準,沒必要拿個標準,死死卡住民間經濟發展嘛。


    可老皇帝就是不聽,一意孤行。


    他是既想要經濟騰飛,又想要青山綠水,我想富,但不能得病。


    “為何排汙不合格呀?”朱厚煐問。


    “不靠海唄,沒地方排汙。”


    黎平知府也很無奈:“如果貴州遍地是工廠,貴州人口也不會流失這麽多。”


    “景泰六十三年時,微臣上了奏疏,請求中樞改變排汙標準,將投資放在貴州,貴州不想做農業省,想做一個工業省份。”


    “可中樞置之不理呀。”


    當著朱厚煐的麵,他將自己的想法倒豆子似的說出來,這是最好的攀龍附鳳的機會。


    朱厚煐在湖南做的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所以呀,各地官員肯定要針對朱厚煐的心思,見人下菜碟呀。


    他想見賢臣,那麽就安排賢臣給他見見。


    隻要這位不要隨便進入一個城市,一切就都可控,那麽就得控製朱厚煐的行程,讓他跟著地方的思路走,地方想讓他看見什麽,他就能看見什麽。


    在黎平府這幾天,朱厚煐待得十分舒服,和黎平知府嚴嵩交談甚歡,他決定迴到中樞,就向朝廷舉薦這位大才。


    他很納悶,老皇帝一向以慧眼識珠而聞名於世,怎麽就沒將這位大才留在身邊呢。


    不過也好,被他網羅於手中,未來將是他的臂助。


    然而。


    就在景泰六十六年除夕當天,傳來噩耗,湘陰知縣畏罪自殺,死前留有遺書,將所有罪過扛起來。


    “殿下,您不必為這等事才煩心。”


    嚴嵩勸慰道:“這種殺人滅口的事,在地方時有發生,並非是了不得的大事。”


    朱厚煐也猜出原因了,可這時有發生,難道是說,隻要朝廷來查,就會無疾而終嗎?


    嚴嵩卻鄭重地點點頭:“下官在地方幾年,已經看透了。”


    “朝廷看到的地方,和真實的地方,截然不同。”


    “微臣也上密奏給陛下,奈何陛下遲遲沒有迴信,上了幾次後,微臣這顆心也涼了。”


    朱厚煐辯解道:“陛下身體不好,從景泰六十年開始,密奏就轉交給廢太子了,所以陛下並不知曉。不過,我皇祖父繼太子位後,必然大刀闊斧改革,一定會厘清地方,讓朝廷看到的地方,和真實的地方,一模一樣。”


    嚴嵩其實沒多大信心。


    年輕的嚴嵩,還沒徹底被權力同化,還是個為官清明兩袖清風的廉吏。


    人會變,同樣,權力會腐蝕一個人的。


    朱厚煐知道,湘陰事怕是無疾而終了,根本沒法查了。


    不過,能在黎平府結識嚴嵩這樣的人物,算不虛此行了。


    京師也在過年。


    朱見漭闊別三十年後,第一次在京師過年。


    他還記得,他未出京時,有一年過年,他爹讓人畫了一副全家福,當時全家人都在,一個不少。


    有照相機後,老皇帝每年都會在大場合照一張照片留念。


    今年也不例外。


    吃飯時,照相師傅照了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老皇帝身穿兗龍袍,和朱見漭對坐,正值說笑之時。


    這個姿勢,擺了近一個小時,才拍攝成功。


    朱見漭不喜歡拍照,就是因為拍照時間太長,太熬人了。


    不過,今年他跟他爹一邊說笑一邊拍照,還好一點。


    “煐兒看到的,就是朕一直想看到的。”


    “奈何,朕每次派人去暗訪,要麽被搪塞迴來,要麽被人賄賂,迴來說話顛三倒四的。”


    “這次煐兒看到的好啊,他是有能力繼承這個龐大的帝國的。”


    “兩湖,問題都這麽大。”


    “你想好怎麽處理了嗎?”


    朱祁鈺抬眸問。


    “您放心,兒子心中有數。”朱見漭還在和談妃說笑,說得都是他兒時趣事。


    “說說,你想怎麽處理?”朱祁鈺有點好奇。


    朱見漭喝了杯酒,笑著說:“爹,您知道兒子喜歡打什麽仗嗎?”


    “跟你老子說話還賣上關子了!”朱祁鈺笑罵他一句,讓他少喝點酒。


    “兒子最喜歡打圍殲戰。”


    “指揮大兵團作戰,在平原上消滅敵人有生力量,那才叫爽!”


    朱見漭笑嘻嘻道:“像湖南這點破事,最多算打兔子,還不值得兒子出手。”


    “隻要中樞不動手,地方見風使舵,就會知道中樞的態度,然後愈演愈烈。”


    “他們會認為兒子年老無力,徒有虛名罷了。”


    “就讓他們再瘋狂一點。”


    “把事情捅大了。”


    “兒子再來個一網打盡!”


    “湖南一個省沒意思,要打,就把南方所有省份,一網打盡!”


    “朝廷不缺官員,更不缺權貴,全殺了,也無妨!”


    朱見漭還在笑。


    這話別人說,朱祁鈺不信,但老四說,他信。


    “那朕拭目以待。”


    朱祁鈺發覺自己涼了很久的熱血,重新被點燃了。


    “您就吃好喝好,等著看好戲吧。”朱見漭笑得很輕鬆。


    “看伱這自信的樣子,可是發現什麽好苗子了?”朱祁鈺問。


    “爹,您這翰林院裏,可是臥虎藏龍啊。”


    朱見漭也不瞞著:“兒臣在翰林院,發現個改革奇才,叫張璁,他八次進士不中,考上後,一直在翰林院養望,頗有能力。”


    “張璁,朕記得。”


    朱祁鈺點點頭:“還有嗎?”


    “編修蔣冕、經筵講官賈詠、監察史夏言、東宮講讀毛紀,您覺得這幾個人怎麽樣?”朱見漭笑著問。


    “眼光不錯。”


    朱祁鈺笑道:“但這幾個,都是有刺兒的,得好好磨礪一番才能大用。”


    “爹您眼光最毒辣,兒子也是這樣想的。”


    朱祁鈺輕輕點頭:“用人啊,是一門大學問,但你當了三十餘年皇帝,這一點不用朕教。”


    “但你要記住,用人就信人,你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渺小的,得用朝臣為你治理這個國家,用好他們,就是你的臂助。”


    “老四,你能力朕知道,你的心胸朕也不擔心。”


    “朕擔心你會自作聰明,被人抓住這個弱點,後果不堪設想啊。”


    這話宴席上其他人不理解。


    但朱見漠卻凝重地點頭:“爹,您放心吧,兒子曉得。”


    “無論何時,都要保證頭腦清醒。”


    朱祁鈺又指了指自己的椅子:“這,才是最重要的,保住它,其他的都會有的。”


    “兒子曉得。”


    一頓飯吃完,老皇帝心情不錯,引領著出去看煙花,宮中緊張的氣氛終於一掃而空,恢複喜樂的本色。


    正月初六,朱厚煐從黎平府出來,乘坐火車去貴陽。


    貴陽,是貴州最大城市,人口1200萬,目前隻是一線城市,卻是一線城市中墊底兒的存在,也是特大城市,也是特大城市中墊底兒的。


    經濟學家分成超級大城市、特大城市、大城市、中型城市和小城市,五個等級,按照人口、經濟規模來統一劃分的。


    今年貴陽最火的是,自來水廠。


    甚至,北京用的自來水,都要用貴陽一家公司的專利,作為該公司的本部,肯定是全世界第一家接自來水的城市。


    貴陽一共有三家自來水廠,每天都會引來上萬遊人的圍觀,已經成為一道風景線。


    朱厚煐都去看了一眼。


    宮中就有,但他沒注意看過呀,反而在貴陽看得津津有味的。


    貴陽還有大明規模最大的兩家藥廠,貴陽藥廠和哈爾濱藥廠。


    貴陽藥廠,本來是宮中獨資,後來規模不斷擴大,吸納了大批股份進來,如今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藥廠。


    當初,老皇帝構想中的貴州,茶、酒、藥,成為貴州的支柱產業。


    貴州的茅台、習酒、珍酒、董酒、鴨溪窖、湄窖酒等等幾十個品牌,全都暢銷國內外。


    這個世界上,不喝白酒的國家,隻有法國和德國,像維京人也在喝白酒,英國人本來也不喝白酒,但被淮王禍害之後,也開始借酒消愁了,肯定得喝白酒啊。


    像英國、荷蘭這樣的大明產品傾銷地,是大明賣什麽他們用什麽,大明不賣,他們敢用?


    就連捷克斯洛伐克,都已經在接受白酒中。


    洋酒那個東西,真是狗都不喝。


    真正火爆,是夜店帶起來的,調酒後足夠美豔,口感未必多好,顏值高啊,所以這東西火,但在家裏一般沒人喝,純粹為了裝比。


    這種洋酒,是為了跑船才喝的,為了補充維生素,後來逐漸成了高端。


    調酒後喝的也不是酒味,而是氣氛,所以洋酒喝得是浪漫,不是本身的酒。


    作為世界上的飲酒大國,大明每天會消耗掉25億公斤白酒,每日消耗240億公斤啤酒,其他酒液消耗在300億公斤左右。


    這個數字,太恐怖了。


    也造成了,大明是車禍頻發的國家,有記錄的車禍,一年發生200萬次,每年會有3萬人喪生於車禍。


    不止國內,全世界每日都會消耗掉巨量的酒液。


    最暢銷的是啤酒和葡萄酒,其次是白酒和洋酒,最後是果酒。


    景泰五十六年時,中樞曾倡議戒酒。


    全世界兩千多家上市酒企股價血崩。


    景泰五十八年時,中樞提出交通規則,要求所有車輛、行人必須嚴格遵守交通規則。


    縱然這樣,車禍率也居高不下。


    這年頭都騎自行車,喝多了也騎,晚飯必有酒,全世界都這樣,不喝兩口渾身難受。


    幸好,飲酒年齡段,主要集中在四十歲以上人群,四十歲以下人群,對酒精感興趣遠不如可樂和咖啡。


    最有意思的是,景泰六十年,朝廷又倡導少喝飲料,飲料對身體不好。


    結果,導致一百多家飲料企業股價血崩。


    從那之後,朝廷是什麽都不敢說了。


    因為這些企業中,要麽是國企要麽是皇企,就說飲料吧,宮中投資了一百多家飲料廠,很多飲料配方掌握在老皇帝手裏。


    你現在來一句飲料有害,這不是砸自己的飯碗嘛。


    但這東西就是,報道是一迴事,老百姓相信是一迴事,照常買又是另外一迴事。


    都知道吸煙不好,為什麽要吸煙呢?


    都知道喝飲料不好,為什麽要喝飲料呢?


    都知道在外麵吃不幹淨,為什麽在外麵吃呢?


    習慣啊!


    這種習慣是極為可怕的,而且人都有僥幸心理,喝飲料會死,但可能死的不是我呀,所以我喝沒事。


    股價崩不崩,跟老百姓關係不大。


    操心的那些富商。


    景泰五十八年,老皇帝將一家飲料廠,總部遷到貴陽來,想給貴陽再增加一條腿走路。


    其實,貴州的罐頭廠一直做的不錯。


    貴州氣候適合種植水果,前些年一直在種,可近幾年健康專家總說罐頭不健康,該多吃鮮果,導致全世界罐頭行業整體沒落。


    縱然有火車了,鮮果運輸也是很困難的。


    真想運輸出去賣,就得上點科技,保鮮劑、防腐劑、保水劑走一波,反正能保鮮,能不能保命就不知道了。


    這世界總不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很快,這種鮮果就出現在各大市場上,包括北方勒拿省這樣的邊疆省,都能吃上貴州的水果。


    罐頭行業倒了,果蔬種植業攀上了新高峰。


    貴州就吃到了第一波紅利。


    可是,貴州山路不便,交通不暢,鐵路運輸漫長且運費較高,很快果蔬第一大省的名頭,就被山東搶走了。


    山東成為供應整個北方的瓜果蔬菜基地,而且越做越大。


    搞得第一個吃到螃蟹的貴州人,都跑去山東打工了,去山東搞瓜果種植了。


    受限於地理環境,貴州終究無法發展起來。


    朱厚煐在貴陽呆了十幾天,他去看了集市、看了商場、又走訪了居民區,最後得到一個寂寞。


    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真百姓一個沒見到。


    他的路線,該離開貴陽,去水西府。


    而他忽然轉道,北上去播州府,治所遵義。


    播州府,是景泰朝撤宣慰司,改為府的,前幾年被劃入重慶,之後又被劃迴貴州。


    習酒,就出自播州府。


    截止到今年,播州府在籍人數760萬人,常住人口僅有510萬人,作為三省通衢,播州要比其他府經濟強上一點的。


    朱厚煐剛到播州府,屁股沒坐熱,立刻殺迴貴陽。


    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他見到了貴陽真正百姓。


    縱然沒了解到什麽,但他不喜歡被人操縱的感覺。


    在貴陽多住了一天,才去播州府,去遵義。


    作為播州府府治,朝廷在遵義投資了煤廠、鋁廠等傳統礦產,這是一座以旅遊為主的小城市。


    朱厚煐匆匆考察,匆匆離開,前往黔西。


    他騎了水西馬,便離開黔西,按照行程,他該北上去重慶,去四川,從四川南下去雲南。


    可他更改了行程,直接南下去雲南。


    可是,路上他接到了朱見漭的電話,讓他立刻去重慶,不許更改行程。


    行程都是確定好的,路上都有人保護。


    一旦更改,全盤計劃都要改,縱然能查到什麽,萬一朱厚煐被害,產生的政治影響更大。


    所以,朱厚煐乘坐火車去重慶。


    四川盆地,被拆分成兩個省後,經濟實力終究被沿海強省穩壓一頭,如果兩省能夠合並為一,整塊盆地的富饒程度,是不比沿海省份差的。


    重慶省,在籍人口1.7億,常住人口2.1億。


    很多貴州人,都在重慶打工。


    作為西南經濟第一省,重慶能用富得流油來形容,煙酒糖茶黃金珠寶,什麽品牌都有。


    最著名的,肯定是火鍋啊。


    重慶火鍋,連老皇帝都愛吃,景泰六十三年時,民間有統計說,全世界重慶火鍋有十七萬家,品牌落在重慶省的,有兩萬多家。


    重慶省還有一個壟斷性產業,就是涪陵榨菜。


    經濟報紙統計過,全世界每日要消耗涪陵榨菜110億袋,作為涪州(後改為涪陵)本地第一品牌,可謂是火到全球。


    重慶的治所,原來叫巴縣,四川的簡稱是蜀,重慶的簡稱巴,巴蜀之地的巴。


    後來改名為重慶。


    也是全國唯一一個,以省名命名的城市名字,重慶省,重慶。


    重慶,這個名字來自於來源於宋光宗趙惇,宋光宗先被封為恭王,後來即位成為皇帝,自詡“雙重喜慶”,因此將恭州改名為重慶府。


    重慶的渝,嘉陵江古稱渝水,就來自這裏。


    華夏的所有名字,都有很深的寓意,古代有寓意,今天有寓意,而這些寓意是一代代人創造出來的,又經過優美的文字書寫出來,才造就了華夏底蘊。


    其實,剛設重慶省時,朝廷就想將巴縣,改為渝都,和成都正好對應,畢竟貴州省治所貴陽,湖南治所長沙,根本沒有重慶省治所重慶,這樣顯得沒文化呀。


    渝都還真叫了幾年,可不順利,天災不斷。


    朝廷就改渝都為重慶,從此之後國泰民安,重慶就叫到了現在。


    景泰六十六年的重慶,是超級大城市,總人口2600萬,常住人口3100萬人,是西南第一大城市、


    匯集醫藥、重工、紡織、化工、采礦、鐵路、養殖、製造、金融等所有行業,是大明全產業鏈城市。


    西南的鐵路總局,就設在重慶,整個西南的鐵軌、火車頭等等一應配套工程,全部在重慶生產製造,重慶火車廠,是全國最大的五個火車廠之一。


    這是一個製造業強市,全產業鏈的製造業,重慶都有。


    大明第一家飛機構想企業,就設在重慶,大明第一個飛上天的人,就是重慶人,雖他已經死了,但這種飛天精神,傳承不息。


    重慶,全國城市綜合排名,第十三名。


    雖然沒有港口,卻能利用長江運力,將這座西南內陸城市,建設成超級大都市。


    旅遊業,重慶絲毫不弱。


    不止是經濟強省,還是軍工強省。


    皇企中一共有十家軍工廠,四家超大型軍工廠,就有一家設在重慶,但這家並不在重慶市區,而是在郊區的山裏。


    這座城市,大明耗時十二年才徹底建成,又經過二十餘年的持續發展,如今經濟規模超過武漢,人口數量超過武漢,城市排名位於前列。


    當然了,說了這麽多好的。


    壞處也有,房價非常高。


    平均房價每尺7000元,過萬的地區比比皆是。


    其實,在景泰五十年之前,重慶房價都不高,因為本地人喜歡玩牌,不愛攢錢。


    為了刺激房價,朝廷放開重慶的土地管製,允許建立一批別墅。


    作為全國唯一一個允許建設別墅的城市,必然吸引了天下富人買房啊,直接就把重慶房價給頂爆了。


    一直到現在,也居高不下。


    據說,天下富人都在重慶有一套房,住不住不知道,反正他們得掏物業費。


    朱厚煐在重慶的感受,就是遊客多,非常富裕。


    景區裏的亂象,是一點都不少,遍地都是吵吵鬧鬧的聲音。


    而在寸土寸金的地區,全是別墅,這些別墅融合了蘇州園林風格,講求一個雅。


    這些別墅,看著就讓人眼饞。


    但隻能眼饞。


    景泰六十四年時,朝廷下旨,暫停別墅出售,那些富人天天罵娘,大家都有生意,誰沒事跑來重慶住啊。


    當初買,那是為了投資。


    誰知道啊,皇帝套路多呀,把我們圈在這,不讓走了?


    缺點還有一個,交通困難。


    這座城市太大了,在沒有電力的年代,全靠自行車蹬,即便城市裏也通了火車,還是無法解決交通臃腫的難題。


    前幾年有官員提出意見,擴大重慶環數,擴大到十環。


    可這樣一來,還不如建設衛星城呢。


    重慶多是六七層樓的高度,早些年也有高層,但百姓不願意爬樓,導致高層價格暴跌,拆毀了不少,這幾年可就沒人建了。


    容納三千萬人口大城市啊,還都是多層住宅,現在就建到六環了,再擴下去,都得把涪陵擴進去。


    不止浪費土地,居民生活很不方便,上下班交通擁擠,迴家路途遙遠,距離近的租房價格又特別高。


    所以,省布政司隻能拆分工廠,把工廠拆成幾個分廠,把分廠往外挪,緩解壓力。


    可人家工廠不願意呀,錢都投資建廠房了,我們工人獎金怎麽辦?反正問題挺愁人的。


    朱厚煐在重慶轉了十幾天,實在太大了,根本逛不完,好吃的東西太多了,也吃不完。


    和死氣沉沉的貴州不一樣,重慶不比京師差多少,非常繁榮。


    這裏的人說話南腔北調,不止是本地方言,全國做生意的都往這邊湧,其中以雲南、湖南、貴州三地的人最多。


    也讓四種方言,開始融合,形成新的川渝方言。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藍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藍衣並收藏大明景泰:朕就是千古仁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