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方擅長醫術,又通曉印度醫書,他被夏塤留下來翻譯醫書,再請王偉派人,在孟加拉建立港口據點,直接和印度進行貿易。


    王偉執掌交趾水師,已有半年。


    水師成員來源駁雜,有廣東沿海漁民,有投降的倭寇,還有安南、暹羅、柬埔寨歸降的水軍。


    共有兩萬人,戰艦千艘,運輸船萬餘。


    駐地是金甌灣。


    大明新占的土地,暫時還在用老名字,新名字需要翰林院起,內閣審核,最後由皇帝閱覽,才能定下來。


    尤其是對海洋的命名,中樞已經吵起來了。


    姚夔認為,沿用渤海、黃海、東海、南海的叫法。


    而耿九疇卻認為,東西南北用完就沒有了,而且這些名字難以凸顯出大明的威嚴來,當啟用新名字。


    朝中官員皆在爭論,如何起名,哪個名字更好。


    從北京吵到南京。


    朱祁鈺禦批,海洋以大明朝代來命名,比如唐海、金海、元海等等;


    近海則以華夏曆代先皇的年號來命名;


    重要海灣以明代皇帝年號命名,非重要海灣以功臣的名字命名;


    重要海峽則以華夏偉人的名字來命名,非重要的則以名臣名將的名字來命名。


    卻遭到都察院的反對,認為這是冒犯名諱,是大忌。


    內閣吵到朝堂,朝堂吵到民間。


    天下報紙,都在議論,該怎麽命名新領土。


    不止海灣,很多城池的名字都要改,山川湖泊、島嶼,都要改。


    這些新城,是無跡可尋的,從史書上找古名字,未必屬於華夏的,而翻譯過來的名字,又難以彰顯大明的所有權。


    足足吵了兩年,最終皇帝下聖旨,組建一個起名所,誠邀天下博士,入起名所,由起名所給新占土地命名,由內閣審批,再由皇帝禦批,通過後,再通行天下。


    起名所還開辦了個起名報,征集天下飽學之士的意見。


    反正有折騰一年多了,各地還沒有確定的名字。


    王偉在金甌灣建立水師衙門。


    又向柬埔寨租借了富國島和龍島,得以順利通行柬埔寨,抵達暹羅,又跟暹羅租借了閣骨島、閣昌島,並租借了曼穀,作為陸地上的補給地點。


    暹羅王獅子大開口,王偉捏著鼻子同意。


    隻是借一塊地,建立軍港停靠,在陸地上得到補給而已,沿途各國還能賺錢,也能跟著貿易,算是好事。


    繞行暹羅,通過馬六甲海峽。


    掌管馬六甲的就是馬六甲王國,其國是大明的藩屬國,對大明極為恭敬。


    永樂朝,馬六甲的國王親自攜家帶口來大明朝貢,


    王偉上表給馬六甲國王,請求馬六甲贈與大明一塊地,允許大明船支停靠在此。


    馬六甲國王將一個荒涼的小島,贈予大明。


    這座島上居住著淡馬錫難民,也就叫淡馬錫島,以後會叫新加坡。


    現在這個島,原住民也就兩千來人,但位置極為重要,扼守東西貿易的咽喉要道。


    王偉親自登岸,入朝感謝馬六甲國王的慷慨,並贈送馬六甲國王一支火繩槍,一船紙張,和一套書籍。


    並承諾,這座島算大明買的,大明願意給十船瓷器、十船絲綢,以示恩寵。


    迴程的時候,王偉去三寶山上香。


    鄭和七下西洋,五次停在馬六甲,將大明輝煌的文明傳到了馬六甲王國。


    所以,馬六甲王朝將鄭和攀登過的一座山,命名為三寶山。


    馬六甲國王蘇丹曼蘇爾沙,他去年繼位,尚未得到大明冊封的他,投桃報李給送給大明一處島嶼。


    大明也會十分大方的賞賜他們東西的。


    現在叫淡馬錫,以後這座小島,就叫新加坡。


    王偉和曼蘇爾沙解釋,大明非屠戮安南人,而是安南人不服王化,叛逃大明後,摸黑大明而已。


    不管馬六甲王國信不信,反正王偉信了。


    王偉留下人在淡馬錫築城,建立軍港。


    而王偉前腳剛走,曼蘇爾沙就給大皇帝上書,請求大皇帝居中調停暹羅攻打馬六甲王國的戰爭,請暹羅罷兵。


    王偉又和下緬勃固王朝達成協議,租借大光(仰光),作為明船停靠的地點。


    在孟加拉,大明還有一個宣慰司。


    底馬撒宣慰司。


    於永樂三年設置,陳嘉猷抵達的最後一個宣慰司,就是底馬撒宣慰司,陳嘉猷一番賞賜後,才進入印度。


    王偉最後一個陸地據點,就在底馬撒,就是孟加拉。


    這條航線,最快能縮短十五天左右。


    王偉派人反複試航。


    稟報給中樞。


    並和印度諸多小國進行貿易,納入朝貢體係,主要是建立航道。


    而從交趾返迴大明的航道,經過多番運輸貿易,也已經確定了幾條航道。


    一條是從交趾至欽州、瓊州;一條是從金甌灣至泉州;一條是至上海;一條是至天津。


    四條道路,連接內地和交趾。


    而交趾又通往印度。


    一條通往西方的航道,正在探索的路上。


    北京卻焦頭爛額,皇帝從南京發來的十道聖旨,足見皇帝之怒。


    養濟院,是皇帝得意之作。


    僅景泰十年,皇帝就拿出27萬兩銀子,將孤兒運送入京,再養在京中,吃喝住用行,供其讀書等等開支。


    奉祀宗廟的時候,皇帝將此作為大功績,稟報先祖。


    結果,養濟院暴雷!


    各道運輸人員,竟和青樓等行業勾結,販賣長相漂亮的孩童,從中牟利。


    看看皇帝聖旨的語氣,就知道皇帝之怒。


    尤其在爆發漢宗案、妖書案、陳友案之後,爆發了養濟院瘦馬案,主要涉及皇帝的貼身太監王誠。


    都察院的禦史,已經寫奏疏彈劾王誠,請皇帝收太監於內宮,勿用太監掌兵權,並希望皇帝規範太監用途等等,讓天下恢複清平。


    這種奏疏,天天都有。


    皇帝向來留中不發,置之不理。


    但這次王誠親眷爆出醜聞,在皇帝心頭上紮刀子,讓皇帝被迫收迴權柄。


    閣部重臣,雲集文華殿。


    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本來掌內閣事的於謙,因為陳友案,而遭到貶謫,如今隻有代首輔之空名,並無實權。


    於謙幹脆稱病,不再出現此等重要場合。


    內閣權柄由姚夔、王複、耿九疇等人瓜分,內閣自建立之初,本有淩駕於六部之上的趨勢,於謙被彈劾而地位搖搖欲墜,內閣再次被六部壓製。


    “此案是江蘇禦史桂怡稟報的,這桂怡是慈溪人,唯恐天下不亂。”


    姚夔貪圖首輔之位,本想在這段時間主持內閣,將閣部政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結果,養濟院瘦馬案曝光,就很考驗姚夔整頓中樞,並處理此案的水平了。


    “哼,這是鹽商對中樞的反抗。”


    耿九疇冷哼:“區區鹽商,靠大明吸血而活,如今陛下要改鹽政,恰逢其會,這些蠹蟲,竟想炮製瘦馬案來抵抗中樞,真是可笑。”


    他是局外人,看得非常清楚。


    首輔位置是給地方督撫留的,本該入閣的朱英和林聰被留在地方,年富、韓雍等人也留在地方。


    天下各地督撫都有了安排,唯獨遼寧督撫李賢沒有。


    而李賢督撫任期已經到了。


    三年時間,不長不短,但李賢卻給遼寧帶來了新的景象,未來隻要按著李賢的路子繼續做,十年內,遼寧會成為北方巨富省份。


    而接手李賢的,則是李賢的老搭檔商輅,自然可以延續遼寧大治的。


    那麽,於謙離開內閣,和文官劃江而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就解釋的通了。


    首輔的位置,可不是給姚夔的,而是給李賢留著的。


    這是皇帝在給李賢鋪路啊。


    甚至,下一任首輔也不是姚夔,極有可能在張鳳和王竑中間挑選,這是當年皇帝答應過的事情。


    姚夔最多居於次輔位置。


    而姚夔想當次輔,也得納投名狀,他抱怨鹽商,皇帝何嚐不是在拿鹽商考驗閣臣,看看誰想當次輔。


    王複眸光一閃:“耿尚書所言甚是,那鹽商禍國殃民,戕害孩童,必當嚴查!”


    “本閣以為,當速擬聖旨,著大理寺、東廠聯手調查。”


    好你個王複!


    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爭權奪利的關鍵時刻,比狗鼻子都靈。


    耿九疇看好王複。


    王複太善於抓住機會了。


    倒於之後,權柄大增的是他王複。


    以前王複在內閣裏,屬於和嶽正一撮人,都是沒什麽話語權的透明人,可隨著張鳳、王竑被外派,於謙離開內閣,姚夔飄了之後,王複竟得到最大的權柄。


    一聲不吭,卻笑到最後的人,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


    案案沒有他的身影。


    案案他都笑到最後,可以說此人無處不在。


    姚夔也反應過來了:“我來擬定中旨,務必嚴懲。”


    他終究落後一步,心中氣惱:“本閣看此案尚有蹊蹺,朝中何時口風忽然對準太監了呢?”


    這是個敏感話題。


    朝中清流皆反對太監掌兵,請求皇帝收迴宮中爪牙。


    而像姚夔等依附皇帝的官員,則被罵成帝黨,被口誅筆伐。


    但無論文官武將,都不希望太監掌兵權。


    反對最激烈的是勳貴。


    一旦太監掌兵權,本就蛋糕不多的武將,就更吃不到飯了。


    耿九疇瞳孔微縮,姚夔想拉攏勳貴?


    他發覺王複不是小白兔之後,開始向於謙靠攏?想借於謙的勢,拿下首輔的位置?


    因為,驅趕太監之後,自然會有人為於謙鳴不平的,畢竟陳友案發生後,有禦史彈劾陳友功勞造假雲雲。


    尤其陳能,恬不知恥的彈劾秦紘,引起都察院的反擊。


    禦史糾察天下,連皇帝都敢罵,憑什麽不能質疑陳友的功勞?


    陳能這蠢貨,點燃了都察院的怒火。


    順帶著的,因陳友案而被貶謫的於謙,就顯得十分可憐了,所以民間出現同情於謙的苗頭。


    這是一步妙棋啊。


    剛鬥倒於謙,就開始拉攏於謙,對抗自己戰壕裏的戰友王複了。


    這才是政治鬥爭,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隻有利益。


    可是!


    耿九疇卻搖了搖頭,覺得姚夔過於明顯了。


    蓋因,於謙有大功傍身,連皇帝都不敢他,民間盛傳他是當代郭子儀,當代嶽飛。


    這樣的人,和皇權天生矛盾,皇帝根本就不信於謙,一點都不信。


    皇帝用陳友案,拿掉了於謙的首輔位置。


    就是因為他不信於謙,他不在京師,擔心於謙被天下人加持,來抗衡皇權。


    所以,在南京不停跟於謙鬥法,拿掉於謙的權柄。


    當然了,也點到為止。


    因為,於謙有金身,不破於謙的金身,就傷害不了他的分毫,反而會讓自己名聲崩潰。


    姚夔這蠢貨,明知道皇帝在防備於謙,卻開始拉攏於謙為己用。


    完全忽略了皇帝的存在。


    別忘了,這朝堂做主的人是皇帝啊,他不滿意誰做首輔,你永遠都上不去。


    你拉攏於謙,隻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隻會便宜王複。


    耿九疇看了眼王複,這人運氣是真好啊,次輔的位置,估計就是伱了。


    王複更壞:“太監掌權,乃權宜之策,而朝中又有妖風而起,姚閣老要查,就查一查吧。”


    你要拉攏勳貴,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他和姚夔是一派的,兩個人私交甚好,倒於的時候,勠力同心,轉眼之間,他就踩了姚夔一腳。


    姚夔陷入深思,該不該拉攏於謙?


    於謙,是皇帝的大忌。


    可現在王複明顯有爭權的意味,皇帝看好的首輔人選,明顯是李賢。


    他若不爭,就沒有機會了。


    他年過五十了,外放督撫也沒機會了,而現在借著鬥倒於謙的餘威,他還能爭一爭。


    若再不爭,就徹底沒機會了!


    爭!


    姚夔發狠。


    俞山和俞綱,就瑟瑟發抖了,他們也是閣臣,但這種高端局,他們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諸多重臣,目光閃爍,圍坐看戲。


    而居家的於謙,兩耳不聞窗外事,在家研讀兵法,並編纂一本《兵法匯編》書籍。


    “父親。”


    於康恭候在書房外,得到允許後才進來:“父親,兒子聽說姚閣老為您鳴不平呢。”


    於謙瞟了於康一眼,這個養子,如今已是徹頭徹尾皇帝的人了。


    不然,皇帝離京,卻讓他掌九門提督府的兵權,說明極得皇帝厚愛。


    “鳴不平?他鬥倒了我,現在又為我鳴不平,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吧?”


    於謙停下筆墨:“為父退下首輔之位,朝野之間為父說情的人太多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對為父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姚夔這個時候為我鳴不平,估計是想爭一爭首輔的位置。”


    “朝中黨爭,如何涉及到了我家中?”於康鬆了口氣。


    在皇帝離京之前,秘密詔見了於康,叮囑他,切勿照顧好他於謙的身體。


    這番話,越琢磨越有不同的含義。


    照顧也好,謀害也好。


    於康終究是於謙的養子,隻要父親不造反,他就不會動手。


    反正到現在,他沒收到皇帝的密旨,顯然皇帝沒有鏟除父親的意思,而姚夔鼓吹於謙,怕是父親又要複起了。


    “這算什麽黨爭?無非是爭權奪利罷了。”


    於謙放下筆,站起來背負雙手,冷冷道:“姚夔利欲熏心,欲用勳貴來奪得首輔之位,卻忽略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要用李賢做首輔,因為李賢做過督撫,督撫一方時政績卓然,陛下希望日後的首輔,由督撫出身,隻有在地方做出大功績的人,才能出任首輔。”


    於謙看得通透:“所以,為父敗得不冤。”


    他看向養子。


    於康垂下頭,不敢和父親眼眸對視。


    皇帝要改製。


    鼓勵朝中大臣去地方做出實績出來,這樣的大臣才能入主中樞,執掌朝局。


    他於謙縱然功高,但沒有出任過督撫的經曆。


    所以不能擔任首輔了。


    而姚夔非要爭,等於在和新政對著幹,顯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估計次輔都沒了。


    以前於謙在居中,看事情不通透。


    現在跳出了朝局,反而看透了。


    “父親可有準備?”於康問。


    “什麽都不做,做的越多錯的越多,若姚夔來拜訪,幫我擋著,就說我病了。”


    於謙心中後悔,他耽擱了王偉的仕途,因為他,王偉被貶謫交趾。


    當時,若什麽都不做,他的首輔位置反而不會丟,起碼不會這般狼狽的丟掉。


    這是他反思很久,得出的結論。


    皇帝在試探他的忠心。


    秦紘是皇帝的心腹,卻幫他舉報陳友,加速陳友案爆發,這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結果,棋差一招,他被皇帝試探個幹淨。


    而皇帝的底線,他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皇帝不會殺他,隻會壓製他,但絕不會輕易放他出京,執掌兵權了。


    看看剛榮封交國公立刻返迴朝堂的方瑛。


    方瑛迴朝,是很著急的,擺明了是為了挾製他。


    就是因為他炮製的陳友案,讓皇帝不放心,以為他於謙脫離了皇帝的掌控,所以方瑛榮封交國公,迴京養病。


    罷黜了魏國公和定國公之後,朝中隻剩下四個國公,邢國公、黔國公、成國公和交國公。


    成國公式微,黔國公遠在西南邊陲,影響不到國政。


    大明真國公隻有兩個,於謙和方瑛。


    從方瑛迴京後,於謙就知道,他跳不出京師這個泥潭了。


    看看自己,再看看姚夔。


    倏地苦笑:“這權力,真的能利欲熏心啊。”


    “父親何出此言?父親位居首輔,憂國憂民,襄助陛下改革朝局,推行新政,功莫大焉,如何能用利欲熏心來形容呢?”於康不解。


    於謙卻不打算點破:“吾兒,有朝一日,莫學為父,莫學姚夔。”


    他掌權時,對權力過於渴望,恨不得把所有權力抓在手裏。


    就像是一把沙子,抓得越緊,反而丟得越快。


    “待為父這本書編纂完畢,先送去宮中,請陛下第一個閱覽,指點錯漏。”


    於康看著神情有些雀躍的父親,竟不明白,父親明明敗了,為什麽還這麽開心呢?


    從內閣退下來這幾天,父親一直悶悶不樂,所以於康更多時間在家裏照看他。


    今日,聞聽姚夔之語,心情就好了?


    “吾兒,記住為父的話,莫學為父,莫學姚夔。”於謙囑咐一句後,就開始編纂兵法了。


    他要將自己前半生所學,全部編入這本兵法之中。


    他忽然感悟出一個道理。


    他不是敗給了皇帝,而是敗給了君臣綱常,敗給了天道而已。


    中旨,從北京發出。


    轉眼抵達江蘇。


    陳舞陽從常州府北上,抵達揚州府三天時間,聖旨傳來。


    隨之而來的,是大理寺寺卿周瑄。


    周瑄和陳舞陽,先詢問桂怡,本以為此案極快就能審理完畢。


    結果,當周瑄派人去請桂怡的時候,府衙卻傳來消息,說桂怡有三天沒來當值了,說是病了。


    “壞了!”


    周瑄立刻去桂怡家中,桂怡此刻卻掛在房梁之上,屍體已經散發出腐臭味道了。


    桂怡死了!


    “都察院禦史,剛參奏瘦馬之案,就莫名其妙死亡,難道我大明沒有王法了嗎?”


    陳舞陽怒喝,他也暗惱自己,沒想過保護桂怡。


    “膽大包天!”


    周瑄目中厲芒閃爍:“朝廷命官都敢殺害,還有什麽是他們不敢做的?”


    “本官親自來驗屍!”


    周瑄隱隱猜測,因為拖得太久,導致瘦馬案的背後人物正在清掃尾巴,然後隱藏起來。


    可他們壞就壞在,殺死了桂怡。


    桂怡是都察院的禦史,禦史遍布天下各地,充作朝廷的眼線,糾察天下。


    禦史被殺,絕對會一查到底。


    周瑄卻覺得,這個案子非比尋常。


    而在安徽。


    王誠收到皇帝的密旨,腦袋嗡嗡直響,他就知道那兩個外甥孫子要出事,結果給他捅出這麽大的簍子!


    姐姐楊娘跪在地上,乞求他幫幫兩個孩子。


    如今的楊娘,一身綾羅綢緞,手上珠光寶翠,家裏住著占地極大的園子,出入上百仆從前唿後擁。


    若非臉上仍有風吹日曬的痕跡,沒有人能認得出,如今這個榮貴老太太種了半輩子地。


    而楊娘得勢後,對自己的過去十分在意,凡是有人敢提及她的過去,惹她不快,她就想方設法的報複人家。


    甚至還將民戶貶為軍籍,強製充入安徽軍中。


    安徽軍上下走她門路的人,上升速度更快,而不給她送禮的,則會被她穿小鞋。


    楊娘在安徽軍中,有女帥之稱。


    “姐姐,可知我的兵權都沒了,皇爺震怒,詔令我去南京請罪,我已經自身難保了呀。”


    王誠自認為對姐姐仁至義盡,他能給的一切,他都給了。


    楊娘卻道:“弟弟呀,你是皇上的大伴,關係親厚,皇上隻會罵你罰你,卻不會殺你。”


    “可那兩個孩子,卻會被殺頭啊!”


    “姐姐知道讓你為難,可你不一直想過繼這兩個孩子嗎?姐姐今天就同意,將兩個孩子過繼給你!”


    楊娘知道王誠的心思,所以吊著王誠,為的就是榮享富貴。


    王誠目光一閃。


    他是皇帝最重要的心腹,這些年髒活累活都是他幹的,為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隻要他肯開口,王三王四就會沒事的。


    可是,這兩個小子值得嗎?


    他打心眼裏瞧不起姐姐一家,甚至有些厭惡,但他這一支不能沒有傳承啊,過繼別人家的孩子,又沒有自己的血脈。


    若是用心調教,說不定這兩個小子還有調教的餘地。


    他這一支的香火,也有了傳承。


    楊娘看出王誠心動,立刻道:“他倆本就姓王,還沒有大名,就讓你這親爺爺,給起個新名字,就等於重獲新生了。”


    “讓我想想。”


    楊娘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就告退出來。


    迴府的路上,她張揚地告訴別人,她孫兒無事,皇上富有天下,她弟弟王誠居功至偉,裂土封王都不為過,難道還沒有兩個孩子的容身之處嗎?


    王誠決定去南京,試探皇帝的口風。


    毛勝抵達安徽,兵權交接。


    王誠帶著兩個孫子,去南京城朝見皇帝。


    揚州府。


    周瑄驗屍後,確定桂怡是被人勒死後,掛在房梁上的,而屋中沒有打鬥的痕跡。


    桂怡的手稿,也都不見了。


    奇怪的是,桂怡死了29個時辰了,兩天零四個時辰。


    家中有兩個妾室,沒有發現桂怡已死,而且這三天時間,並沒有大風大雨的天氣。


    就這樣一個朝廷禦史,無聲無息的就死了,死得十分詭異。


    “荀碩,你來勒為師。”


    周瑄坐在椅子上,讓徒弟荀碩從背後勒他。


    荀碩照辦,周瑄卻勒住繩索,順勢翻滾。


    “這樣就算勒死人,也會發出激烈的聲音,家人一定會聽到的。”周瑄演示幾遍,得出一樣的結果。


    絕對不能悄無聲息的被勒死,除非家裏沒人。


    然而。


    桂怡家眷雖在京中,但在揚州府侍奉的有兩個妾室。


    案發當晚,妾室並未聽到聲響。


    因為桂怡之前吩咐過,不許人進書房打擾他,隻讓老仆來送飯。


    就是說,桂怡死後,兇手在桂家藏身兩天多的時間。


    “相悖,相悖啊。”周瑄琢磨不透。


    兇手是怎麽殺死桂怡的?這是其一。


    其二,則是兇手為什麽要偽造兇案現場,殺人後不走,偽造死人還活著的假象,讓發現死亡的人,是他周瑄,而非他人?


    “老師,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荀碩分析。


    “就算是熟人作案,也不可能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勒死一個活人的。”


    但周瑄的驗屍結果,確定是先勒死,後上吊的。


    可種種跡象表明,根本不可能。


    周瑄已經調查兩天了,陳舞陽十分著急:“就隨便抓人來問即可,再拖下去,就什麽都查不到了。”


    “現在也查不到了,桂怡都被殺了,還會留下什麽手尾?”


    周瑄認真道:“這是在挑戰大理寺,挑戰中樞權威!此案若不破,按察司顏麵無存,大理寺直接關門倒閉了事!吾等抹脖子自盡,也算向陛下盡忠了。”


    陳舞陽心煩,懶得跟著查案,找地方自在去了。


    周瑄也不管他:“石翎,你怎麽看?”


    荀碩凝眉道:“案發時,沒有打雷下雨,所以排除了天相掩蓋聲音之法,而兇手又無聲無息殺人,殺人後潛藏禦史家中三天,可見其心理素質之強。”


    “學生以為,非人力所為,乃鬼怪做之。”


    周瑄訝然,他這個學生,可不在乎鬼神,他驗屍可是要開刀的,都是荀碩主刀。


    荀碩嘴角翹起:“老師,這是家賊所為。”


    “你懷疑誰?”


    “桂禦史的妾室周氏。”


    荀碩道:“這周氏,是桂怡在江蘇納的,所以此人極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的暗線,迫不得已,動用周氏殺死桂怡。”


    “您想呀,桂怡已經將驚雷般的奏章,送到陛下麵前了。”


    “還有什麽事情,需要窩在書房裏,寫寫畫畫的呢?”


    “這三天不見人,卻沒有人懷疑,您不覺得很奇怪嗎?”


    荀碩娓娓道來:“能讓一個人三天不見人,卻又不會引起懷疑的人,隻有自己的家人。”


    “所以學生猜測,是周氏所為。”


    周瑄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周氏假扮賊人,先在吃食裏麵給桂怡下藥,讓桂怡失去反抗力,然後勒死他,將他吊在房梁之上,這期間周氏又假扮桂怡,吃掉老仆送來的飯菜,不讓人產生懷疑?”


    荀碩是這樣分析的。


    “你這般推理,有幾個漏洞。”


    “一具屍體有多重?她一個女人,如何提得起來?掛在房梁上?”


    “若周氏假扮桂怡,家中仆人為何沒發現呢?周氏難道不吃飯不如廁嗎?為何無人發現她消失了?”


    “還有一點,她為什麽要偽造現場後,等待這三天時間呢?”


    周瑄挑出很多漏洞。


    “也許是與人合謀呢!”荀碩道。


    “那為何非要等著我們來發現呢?既然殺了人,清理完現場,立刻離開不就好了?”


    周瑄的問題,問倒了荀碩。


    “石翎,你有一點分析對了,用藥迷倒了桂怡,然後才勒死他的。”


    這一點,還是周瑄引申出來的。


    荀碩道:“老師,那您覺得那周氏是不是有嫌疑?”


    “有!”周瑄肯定。


    “那就直接審問她,自然水落石出了。”


    周瑄卻搖搖頭:“為師在想,她為何要殺桂怡呢?”


    “自然是瘦馬案爆發,幕後主使擔心咱們順藤摸瓜,殺掉桂怡嘍。”荀碩道。


    “你沒想過殺害禦史的後果!”


    周瑄道:“若我是幕後主使,絕對不會殺掉禦史的,這是在挑戰中樞,挑戰大理寺!”


    “隻要有腦子的人,就不會做這種蠢事,這是在加速敗亡。”


    “石翎,你想過沒有,也許這案子是兩個案子呢?”


    “哪有這麽巧?”荀碩驚唿。


    桂怡上疏的養濟院瘦馬案,是一個案子。


    桂怡被殺,是另一個案子。


    “也許,就這麽巧!去把周氏請來!”周瑄也是剛琢磨到的。


    周氏進來,跪在地上:“民婦有罪,謀殺家主之罪!”


    荀碩震驚地看向周瑄。


    妾室,隻是喘氣的貨物,她們是要依托男人才能存在的,這周氏為何要謀殺桂怡啊?


    “為什麽要趕在這個當口,殺害桂怡?”周瑄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桂怡之死,更像是一道考題。


    給他周瑄的考題。


    若周瑄揭不開謎底,就不會有後話了。


    “請大老爺做主!”


    周氏重重磕頭:“民婦本是賢良人家之妻,因家夫開罪桂怡,所以被擄為妾室!”


    “事後,害死家夫,並將民婦子女送入養濟院,送去了京中濡養!”


    說到這裏,她淚如雨下。


    這等小案子,應該由本地的提刑按察司去審,他堂堂大理寺寺卿,沒工夫搭理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周瑄知道,其中另有隱情。


    他也在打量著這周氏,確實貌美,難免讓人心馳神往。


    “請大人容稟。”


    周氏叩頭:“民婦……”


    卡文了,案中案想寫反轉的,結果反轉沒想明白,改了很久,發現都不對,明天重寫


    欠兩千,還四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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