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過去了兩月有餘,天氣已經慢慢的涼爽起來。


    午後風涼,秦冉躺在樹蔭下,微微眯起眼睛。時節正好,不溫不燥,她舒服的唿了口氣。


    她這段時間,和皇帝周旋著委實有些身心俱疲,雖說如今已經在皇帝麵前不會失態,但時常能見到就感覺像是有一根刺刺在心口,難受的緊。


    秦冉歎了口氣,順手拿過放在桌邊的書,漫不經心的翻了起來。她的身旁並沒有人,隻能聽見樹葉被風吹過的聲音,還有秦冉雜亂的翻書聲。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秦冉手一頓,她靜靜地看著書頁上的這句詩,竟念了出聲。


    她的腦海裏頓時就跳出來了一個風華無雙的男子,然後,對著她儒雅一笑。


    秦冉抱著書,“騰”的一下臉就紅了。


    “小姐,明洲公子來了。”


    尋綠的聲音冷不防的插了進來,引得秦冉一陣尷尬。她輕咳一聲,點點頭,便站起身來。


    她故作沒事人一般,冷靜道:“嗯好。”


    紫藤遍栽滿院,放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紫色的海,那樹葉也綠的滴翠。


    微風吹起顧衍的衣角,那個男子就端坐在紫藤樹下,緩緩飲茶。他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到時秦冉,頓時就溫柔一笑。


    “來了。”


    秦冉走到顧衍麵前坐下,開口問道。


    “今日怎麽出來坐了?”


    顧衍沒有迴答,抬手示意麵前已經擺好的棋局。棋局縱橫交錯,秦冉凝神看了,卻發現這棋局就算讓她這外行來看,都是險象環生。


    “這棋局,不好解。”秦冉搖搖頭。


    顧衍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白瓷杯,“你果然是長進了,沒錯,這棋局確實不好解。”


    “這次的棋盤,迷霧重重,需要撥雲見日,方可解開。”


    秦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看著顧衍,隻覺得顧衍這一番話裏意有所指。可究竟指的是誰,她卻猜不出來。


    顧衍看著秦冉迷惑的樣子,卻也並不在意。他相信,假以時日秦冉定會明白的。


    紫藤的花瓣被風吹落,剛好落在石桌上,白玉棋盤上點點紫葉,煞是好看。


    秦冉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麵前的顧衍。後者正在擺弄著棋盤,像是沒發現的模樣。


    “先生我們今日學下棋嗎?”秦冉開口問道。


    秦冉對讀書不在行,可對於下棋,還是頗有興趣的。下棋類似於行兵布陣,棋盤正就像戰場,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嗯。”顧衍略微頷首。


    秦冉認真的聽著,時間就這麽飛逝過去了。顧衍講完,便開始收拾棋盤,秦冉看著他收拾,突然想起來之前念的兩句詩,開口道。


    “先生,你來之前,我正念了詩經,其中有句: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學生還想著,那究竟是何等風姿才當得起這般句子。如今看來,先生君子如玉,是真真當的起的。”


    “隻是,下麵還有兩句,倒是記不真切了。先生如此才學,不妨就告訴學生?”秦冉微眯起眼晴,稍偏頭含笑問道。


    顧衍手一頓,沉默半響,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來,微風吹過樹梢上的一團團紫藤花瓣,稀稀疏疏的散落下來,散散的落在他的長發和月白色的衣襟上,就像一場不願意醒來的夢。


    他看著眼前含笑的秦冉,心止不住的跳動了一下。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就在這漫漫花雨中響起,飄渺溫柔。


    “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秦冉低低的念了幾遍,詩句在唇齒間縈繞糾纏。


    她抬眸看向正對著她淺笑的顧衍,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微微欠過身去,壞笑道:“如今看了先生,才明了君子如玉亂心曲是個什麽滋味。”


    顧衍整理棋盤的手微微一頓,正在此時,紫藤花瓣剛好落在他的手上。


    他拿起花瓣,輕輕放在桌子上,輕聲道。


    “莫要頑笑了。”說話間,嘴角卻止不住的揚起來。


    秦冉將顧衍的小表情都盡收眼底,她笑起來,睫毛彎彎。


    等到顧衍收拾好棋盤,他看向秦冉,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散落在桌子上的紫藤花瓣。


    隨後,他視線被秦冉手上的繭吸引了,他略微皺起眉,問道。


    “很疼吧?”


    秦冉冷不丁的被問了一句,抬起頭:“嗯?你說手上的繭嗎?還好啦,兵器握久了就會有的。現在早就不疼了。”


    顧衍點點頭,沒有迴話。然而視線卻在那繭上久久沒有離開。


    ……


    “各位愛卿,迴鶻流民多次傷我大齊百姓。朕心甚哀。朕想派兵鎮壓一二,眾位愛卿有何看法?”


    “陛下,大齊之前與迴鶻開戰,已經大傷元氣,如今迴鶻向我朝俯首稱臣。委實不是開戰的好時候啊。”說話的正是秦冉的父親,建業侯秦褚。


    “建業侯此言差矣,難道我大齊的百姓受那迴鶻人欺壓,難道我們什麽都不該做嗎?”尚書令適時的站出來,句句帶刺。


    秦褚的脾氣爆,更是瞧尚書令這個隻會阿諛奉承的奸臣不順眼,登時被他一激,便說了句氣話。


    “你這黃口小兒,能懂什麽?!”


    尚書令才不過而立,秦褚卻已經年快五十了,說他黃口小兒倒也沒什麽錯。可此話一出,齊昀的臉黑了不止一點點。


    建業侯說完話後,才發現齊昀的臉色變了,趕忙跪下請罪。


    齊昀也沒理,冷哼一聲,便下了朝。


    齊昀黑著臉迴了寢宮之後,怒氣終於壓製不住,砸了好些東西,登時整座寢宮都亂七八糟,奏折都橫七豎八的散落在地上。過了好些時候,齊昀終於癱倒在龍椅上,但是他的拳頭還在緊緊的握著。


    華勝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看著,等到齊昀完全冷靜下來之後,才敢出聲。


    “陛下息怒,以免傷了龍體啊。”


    齊昀“哼”的一拂袖,眼裏的陰鷙之氣還未真正的散去。


    “陛下,建業侯的脾氣直,但對陛下還忠心。何況侯爺與尚書令不對盤已久,今兒個這話奴想著也沒有含沙射影陛下的意思,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華勝說道,又恭敬的給齊昀倒了一杯茶。


    齊昀不發一言,握緊的拳頭慢慢的鬆開,嘴角略微勾起,眼神卻還是陰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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