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究竟是什麽?


    它非善非惡,一切與本我相反。本我強,心魔弱。本我弱,心魔強。本我代表人性,而心魔代表獸欲。


    它和本我一體兩麵,代表一個人最原始的欲望。


    就如同鬼哭,在地獄受盡折磨,來到這個世界,又因為身體的原因,他渴望殺戮,嗜血,渴望無拘無束。於是心魔便是嗜血、殺戮與自由的象征。


    這個世界,不隻是鬼哭,許許多多的人類或者非人類的妖,隻要有智慧,懂得權衡利弊,善於學習,都受到心魔的困擾。


    他們,就是天生的人格分裂,硬生生的把一個自己分成了兩個。隻不過和人格分裂不同的是,一旦一方出頭,就會拚命打壓另一方,所以兩者很難同時出現。


    在人族之中,無論道士還是和尚,都鮮有心魔出現。


    他們念道經或者佛經,修心養性,強大本我,在前輩走出的康莊大道之上一步一個腳印,速度雖慢,卻很踏實,所以心魔虛弱。


    然而,心魔就如同彈簧,壓的越緊,一旦給心魔找到了機會,他的攻勢也就會越加瘋狂。


    北風帶來的,不隻是萬法凋零,還有實力劇變引動的人心混亂。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鬼哭,提前就找到了在北風之中大步前行的康莊大道。


    太多太多的得道真人,就因為一場北風,就因為一個冬天,瞬間發現自己數百年的辛苦就此化為塵煙,如何能受得了。


    像莫長老這樣的還算好的,隻是實力打了折扣,隻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變得極不自信。但他們還有希望,還有劍法的底子,作為一個以劍為主的聖地,他們有太多的方法恢複實力。不說完全恢複,但好歹也不至於讓人無法接受。


    可是,黃道長就不同了。


    他隻有一個白鶴觀,身為白鶴觀的觀主,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的實力變得和自己的徒孫一樣了,並且,他還沒有蜀山那樣的底蘊,沒有前輩可以尋求相助。


    他心中怎麽想,大夥兒不得而知。但肯定是絕望的,絕望之後,要麽重新振奮,要麽徹底沉淪,甚至,走上邪道!


    “千萬不要啊!”莫長老在心中祈禱。


    一行人頂著風雪,穿過竹林。


    已經一天過去了,徹底失去占卜之術的莫長老難以尋覓黃道長的蹤跡。


    不過好在,尋人之法,烏鴉還是比較擅長的。


    他飛在前頭,一路訪親拜友,與山中精靈交流,最終,抓住了黃道長的尾巴。


    眾人疾行,在第二日清晨,大雪剛停的時候,一片荒蕪的山坳中,找到了雪人一般的黃道長。


    他在一棵大樹下靜坐養神,對於刺骨的冰寒,渾然未覺,儼然和一片冰雪的世界融為一體。


    “你不該追來的。”黃道長睜開眼,目光平靜的看著莫長老,他很冷靜,看來還未被心魔完全侵蝕。


    莫長老翻身下馬,上前兩步:“老黃,趁著還能迴頭,快點迴頭吧!”


    “迴頭?”黃道長嗤笑一聲,抖了抖青色長袍,將身上的積雪抖落下去:“迴頭幹什麽?當一個廢人?”


    莫長老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定是心魔作祟,你放心,我會助你鎮壓心魔。”


    “心魔作祟?”黃長老嘴角翹起:“某的道心可比你堅固多了,你認為,我不放心魔出來,他能出得來?”


    頓時,莫長老如遭雷擊。


    這個黃長老,居然是自願入魔。


    “為何如此,為何如此呀!”莫長老痛心疾首。


    “為何如此?自然是看開了。”一邊說著,黃長老一邊抽出背上長劍,身軀開始膨脹:“心魔與本我,本為一體,又何必相鬥。麵對這天地大劫,自當攜手應對。”


    莫長老撕心裂肺的大喊:“可是,那是心魔啊!”


    “我數百年道行的修行,毀於一旦,諸多朋友,數十徒子徒孫,沒有一個能助我。隻有心魔,不但能助我恢複修行,還能更進一步。我當初真是傻了,居然把心魔當作大敵,但這個世界上,有哪裏有比自己與自己更親近的?”


    黃道長的麵皮,開始撕裂,露出道道蛛網般交錯的血痕。他長出犬牙,身如猿猴,渾身那如同鋼筋擰在一起的肌肉撐的一身青衣臌脹,漸漸的,化身為獸。


    但它不是尋常的獸,而是擁有理智的獸。


    他的目光冰冷、狡黠,他裂開了嘴,露出了嗜血的紅肉白牙。


    他用劍割破了手掌,暗紅的血沿著劍刃流淌。


    這些血是活的,它們似乎是在嘶吼,渴望著侵入他人的體內,邪惡的氣息瞬間迸發。


    莫長老渾身顫抖,他的心,比這一片冰雪的世界還要寒冷,他嘴唇顫抖,不敢相信的說道:“心猿破山大法。”


    他曾和黃道長一同誅殺一魔頭,那魔頭修行的,就是心猿破山大法。


    心猿,指的就是心魔。而破的那座大山,是人性。


    那邪法被記載在一張卷軸上,那魔頭就隨身攜帶著,誅殺魔頭之後,莫長老和黃道長隻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冷汗淋漓,心生怒火。


    這邪法,實在太過邪惡,居然要求以親人、朋友、師長等所有親近之人為引,將其折磨致死,一點一點消磨自己人性。


    後來,兩人不敢再看,就將那卷軸給燒了。


    “莫傳深。”化身為獸的黃道長用他那低沉嘶啞的聲音叫這莫長老的名字:“你很累吧,大雪之中一路追逐至此,你還有多少體力?”


    “你故意在等我。”莫長老臉色煞白,陣陣鑽心的痛直衝大腦。


    “是啊。”黃道長嘎嘎的笑了起來,笑聲難聽無比:“說實話,你和你的幾個弟子加起來,還真有些棘手,更何況你們背靠蜀山,一旦被蜀山得知我這樣的家夥存活於世,就算是殺了你們也必定不得好死。而現在,周圍一片荒蕪,真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任由我如何折磨你們,都無人得知。好的很,好的很啊!”


    熱淚,從野獸的眼眶中流出,每一滴淚水,都是一點人性。


    “老黃!”莫長老跪倒在地,他的好友,居然變成了毫無人性的野獸,他,泣不成聲。


    黃道長雖然未死,但在他心中,已經離去。


    莫長老朝著那頭野獸重重的一頭磕下,這為的是他和黃道長之間的友情,然後,他撕心裂肺的大吼:“師侄,拜托了!”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在嗚嗚的風聲中,突兀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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