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卿沒有注意的時候,一道隱晦的灰影在人蛇交戰的這塊草地上擴散蔓延。由於叢生的雜草和交戰時翻騰的泥土,這悄無聲息的灰影並沒有被張卿及時發現。


    直到張卿在一次側翻躲避蛇王的尾擊之時,明明算好的能夠正好完全躲閃開這次攻擊,可是在蛇尾完全按照預定軌跡運動的情況下,竟然擦到了張卿的鞋底,讓他差點失去了平衡。


    哪怕在激烈的戰鬥中,張卿也感覺到了不對,腦中的計算沒錯,蛇尾的軌跡也沒錯,那就隻能是自己的身體錯了。


    於是他迅速分出一份心神來觀察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每當他的雙腳落在地上之時,都好像有看不見的泥漿裹到了自己的靴子上,讓雙腳的重量增加了微不可見的一絲。


    每次雙腳落地都會有新的重量增加,而這一點點重量的增加讓一直處於劇烈運動的張卿根本沒有察覺,一次次的累加下來,在他沒有感覺的時候,雙腳乃至雙腿的重量已經超重了不少。專注戰鬥的時候沒有發現,現在靜下心神,立刻就有了感覺。


    再仔細觀察地麵,目力遠勝常人的他立刻看到了地麵上不正常的陰影,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既然是蛇王精心隱瞞的陷阱,就絕不可能隻是讓他增加一點不算礙事的重量而已,絕對還有後續的爆發。


    張卿並不知道蛇王還有什麽後招,但既然發現了陰影,他的當務之急就是先趕緊離開這片陰影彌漫的草地,再來考慮腿上包裹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是什麽。


    蛇王再次張嘴咬來,張卿沒有選擇繼續躲避,而是像第一次交手那樣精準的使用入禍刀與蛇牙相撞。


    與那次一樣,蛇王的巨力不僅讓張卿雙手發麻,還把他撞了出去。不過這一次張卿沒有盡快止住去勢,反而在離地的同時雙腳蹬地,還給自己加了一個向後的力量,使他更快的向遠處飛去,甚至因此躲開了蛇王從後方襲來的長尾。


    蛇王並沒有放任張卿逃走,哪怕它並不知道張卿已經發現了它的暗手,但對手想要遠離自己的動機是明擺著的,因此它也加速前進,以比在天上的張卿更快的速度來到了他的落點,張大嘴巴等待著他自投羅網。


    這也是為什麽張卿剛剛戰鬥時沒想過用這種方法遠離蛇王的原因,在方寸之間蛇王的移動受限,但是直線距離的衝刺,可並不比全力運轉輕功的張卿慢,更別提隻是借助了反衝力的騰空了。


    飛在空中的張卿連真氣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控製自己的方向,眼看就要毫無抵抗的落入蛇口,連遠處的阿瓏音都驚唿著想要衝過來幫忙。


    不過貌似陷入困境的張卿卻絲毫不亂,他早就判斷出以蛇王的戰鬥智慧絕對會在下邊等著自己,因此早早就將背後的刀鞘解了下來。


    眼看著就要落地,左手一揮精準的將刀鞘砸向蛇頭,緊接著一腳踏出,正中刀鞘的頂端,不僅給了自己再一次騰空而起的力量,而且刀鞘經過二次加速,在蛇王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直接砸到了它的腦門上。


    “嗷!”這是蛇王出現以來第一次發出聲音,如洪鍾大呂的渾厚吼聲充滿了被戲耍的憤怒,聽著不像蛇類的嘶鳴,反而類似猛獸的吼叫。


    要知道張卿的刀鞘可不是普通的木頭,而是取自柳樹精的木芯。光是這個木芯就有十多斤,都能頂得上別人一把刀的重量了。更何況它的硬度也不同尋常,當年張卿以入禍使之而絲毫無損,剛剛更是擋住了蛇王的偷襲一擊。


    哪怕蛇王鱗堅甲厚,也隻是易於防禦利器,這匯聚了張卿全身重量的一擊正中靶心,讓被砸中腦門的蛇王劇痛無比,連眼睛一時之間都睜不開了。


    張卿一個翻身,在一塊沒有雜草的泥地上落下。連續兩次的騰身讓他跨越了十餘丈的距離,剛好出了那塊被陰影籠罩的草地。他第一時間朝著蛇王望去,等到發現自己靈光一現的一招竟然給蛇王造成了比剛剛所有斬擊都嚴重的傷害,現在還在搖頭擺尾的翻滾時,他才鬆了口氣。


    他一邊招手讓阿瓏音離池邊遠點,小心水裏再竄出蛇來偷襲,一邊仔細觀察著雜草之間灰影。剛剛隻是掃視而過並不清晰,現在看來這影子像極了一層淡淡的灰霧。但說實話,在陽光下的雜草之間,極容易與草葉的影子混淆,這也是張卿沒有及時發現的最大原因。


    他再看向自己的腿部,可是靴子和褲子上除了濺落的泥點和草星,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奇怪東西,哪怕他用手摸去,也是空無一物。不過那多出來的重量卻依然存在,雖然不沉,但幾斤的重量讓他絕對不會判斷錯誤。


    就在張卿納悶的時候,蛇王也從疼痛中緩過神來,惡狠狠的瞪著張卿。此時它眼中的戲謔、嘲笑、狡猾皆已不見,隻剩下赤裸裸的殺意。而它雙目之間、額頭頂端的那一塊大鱗片上,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和凹陷,顯然張卿的那刀鞘一擊還是給蛇王帶來了損傷。


    等到它發現張卿正在摸索自己的雙腿,瞬間知道張卿已經發現了自己布下的陷阱,於是沒有立刻再次撲上去,反而張開猙獰大口,朝著他又是一聲吼叫。


    就在張卿的目光之下,一層淡灰色的薄霧從自己雙腿之上浮現,就像是裹了一圈軟乎乎的棉絮。與此同時,他立刻感覺到了雙腿像是被無數的針刺一樣疼痛,好像這層薄霧是由一根根鋼針組成,想要紮入自己的經脈之中一般。


    既然已經暴露,蛇王就不再小心翼翼的控製灰霧,隨著它向前遊動,灰霧迅速的彌漫出去,再次來到了張卿的腳下。也幸虧他在灰霧出現之時就將靠攏過來的阿瓏音推開,不然少女也會落入這奇怪的霧氣之中。


    隨著灰霧的彌散,張卿周圍的溫度極速下降,在這南方春天的溫暖夕陽下,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地麵上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張卿調動體內的內氣對抗著想要入侵、腐蝕雙腿的奇怪灰霧,根本沒辦法走出包圍圈。而內氣無法外放,這就造成了就算他能祛除進入經脈的灰霧,但是依然無法在體外將其隔絕,這種在自己地盤與粗暴破壞的入侵者交手的行為,絕對是十分不明智的。


    而且,這種溫度的降低,這種詭異氣息入侵體內的感覺,讓張卿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好像在什麽地方遇到過。


    終於,艱難對抗時的再次靈光一閃終於讓他想了起來。


    那還是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入住惠南府鬼宅的第一天,沒想到真的就遇見了鬼。那女鬼出現時的溫度下降,那柳樹妖樹枝抽打到身上時造成的針紮般的刺痛,都和現在如出一轍,隻是與蛇王相比弱小不堪,連初習武的張卿都製不住。


    而他在竹林小穀接受魏襄子的知識傳授時,雖然空桑道三人都未見過妖怪,但畢竟幾千年的傳承還在,魏襄子判斷當時攻擊張卿以及降低溫度都是通過妖氣進行的,這也是妖的明顯標誌。對於妖來說,智慧很重要,但妖氣的存在與否才是妖是否為妖的根本。當然了,妖氣能激發野物的智慧,這也是人類早就有共識的。


    妖並不是力量強大才能算妖,就像歐寶妮幾年前見到了那兩隻戰鬥的黑明獸和水牛,哪怕它們擁有強於先天巔峰的力量,但是如果沒有妖氣的運用,就隻能算是異獸。而張卿遇到過的女鬼和柳樹,它們哪怕會被那兩隻異獸看都不看的一腳踩死,毫無反抗之力,也算是妖。異獸隻是肉體強大,妖的妖氣卻有萬種可能;異獸基本生而強大卻有上限,但是妖卻可以讓它們突破自己的種族之限。


    也就是說,眼前的這隻湫蛇王,並不是他們之前判斷的,壽命長、有智慧的野獸、異獸,而是:


    “這是妖!阿音小心,這是一隻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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