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泉下有知的話,一定要保佑妹妹,保佑我光耀門楣,保佑我重塑鄒氏榮光。”


    鄒嫦曦噙淚禱告,此際鄒妡妝容整潔,嘴唇塗了沉檀(口紅),麵上抹了鉛華(粉底),身著大紅的盛裝,安詳地躺在香榻上,宛如沉睡的睡美人。


    婢女給阿姐化妝前,襲香忍痛獻了一碗血。原來阿姐生前,收留這麽多婢女,並非沒有情由,而是她嗟歎紅顏易老,竟使用處子鮮血淨麵,以期延緩容顏衰老,獲得青春永駐功效。


    “原來這才是,抱琴、小屏、襲香、府中婢女,手腕受傷的真相……”


    鄒嫦曦感慨萬千,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幸好府中婢女過百,三四月才輪到一次,不至於鬧出人命來。


    阿姐也是可憐人,該怨的是蔡陽那禽獸,以及蠱惑的方士徐墮。徐墮是吳郡丹徒人,在道家方士領域中,算得上小有名氣,戲耍曹操的左慈,都曾登門拜會過他。


    “媽媽的,欺我鄒家無人,什麽跳梁小醜,也敢上門打秋風。”


    鄒嫦曦腹誹:“徐墮是吧,好你個神棍,老娘記住你了。騙我阿姐錢財,服用寒食散,處子鮮血淨麵。等我明早睡醒了,再找你清算總賬,吃了我家多少錢財,統統給我吐出來!”


    黃管事是中年婦女,渾身散發著成熟韻味,一襲裁剪得體的衣裙,襯托起來頗為幹練。她挺胸道:“小姐,夜色漸深了,大小姐的身後事,奴婢會安排好的,你先迴房歇息吧。”


    鄒嫦曦打了個哈欠:“那好,交給你照看了,我先迴房睡覺了,都困死人了都。”


    她步出阿姐閨房,又改變了主意,來到了自家前院,打算看看趙儼等人,有沒有按她的吩咐,處理身上的傷口。


    前院客房中,傳出婢女聲音:“姑爺,你到底行不行?我娘告訴我,這事兒不能猴急,一定得有技術含量,溫柔地慢慢來,亂捅是捅不進去的。”


    “你能不能別催,我不是看你用手,半天也搞不定,好心幫你來著。”


    趙儼弱弱辯駁:“明明是你口活不行,沒舔直也沒舔硬,害我捅也捅不進去,你倒埋怨起我來了。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我衣服都脫光了,我好冷的好不?”


    “那奴婢再舔,保證舔直舔硬,這迴總行了吧。”


    “行了,快住口,別再舔了。已經夠直夠硬了,這次肯定捅得進去。”


    鄒嫦曦走進屋,哭笑不得道:“你們穿根針線,能不能別這麽汙?”


    “嫦曦,你怎麽來了?”趙儼問道。


    “閑來無事,看看你傷口,有沒有酒精消毒,有沒有縫針處理。”


    鄒嫦曦湊近觀看傷軀:“總算沒辜負我苦心,老遠都能聞到酒味,這婢女針線活也不錯,縫合得有模有樣的。”


    趙儼拿著絲線,穿過細小的針孔,終於是捅了進去,遞給婢女道:“拿好你的針線,繼續給我縫合傷口。”


    婢女接過針線,繼續在趙儼傷口上,穿針引線來迴紮。


    鄒嫦曦手執金槍,張繡遺留那杆,掂量一下重量道:“這把虎頭金槍,估計有二三十斤(漢代重量減半),正巧你也是練槍法的,我覺得特別適合你。”


    “好像太奢華了些,你真覺得適合我?”


    “適合,非常適合,簡直是絕配。你就保守評估下,這金槍價值幾何?”


    趙儼細細打量金槍:“槍身上的虎頭,經過巧匠雕琢,讓人望而生畏,可見雕工非凡。尤其鋒刃無暇,顯然是鋒利異常,少說也值數千兩黃金。”


    “很好,今兒便宜你了,跳樓大甩賣。”鄒嫦曦點頭道:“這把虎頭金槍,我一千兩便宜賣給你,多一個子兒我也不要……”


    “還有你傷勢太重,吃了我家幾百年的人參,我也隻算你一千兩,一共是兩千兩黃金,你撿大便宜了你。”


    趙儼搖頭苦笑:“鄒嫦曦,你隱藏得可真深,這些年我都沒發現,原來你還是小財迷。”


    “小財迷怎麽了?我驕傲了嗎?並沒有!”鄒嫦曦理直氣壯道:“往後,我一大家子人,全指望我來養活。我不管你,兩千兩黃金,你不許賴賬。”


    “我像賴賬的人嗎?”趙儼拍臉道:“你看看我這張臉,你看到了什麽?”


    “我承認,有點小帥,你別那麽臭屁。”


    “膚淺!容貌美醜,不過是皮下白骨,何況我長得帥,是世人公認的,用得著你說嗎?說點別的。”


    “說別的,可我說什麽呀?帥你又不讓說,難道說你醜?”


    “我被你打敗了。”趙儼拍臉道:“這是誠實可靠,這是季布無二諾,這是侯嬴重一言……”


    “你放一萬個心,我已命人通知家屬,明日來接我迴府。待我向授業恩師辭行,向同窗好友道別,區區兩千兩黃金,我如數搬你府上來。”


    鄒嫦曦笑道:“你不賴賬就行,扯那麽多有的沒的,你不嫌累我都嫌累。你好好在這養傷,早點休息,我看看陽群他們。”


    “去吧,你也早點休息。”


    第二天大清早,趙儼被家仆接迴了家,一個擔架抬去了潁川書院。


    分別向授業恩師荀緄(荀彧父親),經學家兼畫家趙岐辭行,感謝多年的悉心栽培。


    趙岐語重心長道:“伯然啊,人離鄉賤,江東不比潁川。汝是為師的得意門生,以後要謹言慎行,遇事切不可強出頭。”


    “恩師諄諄教誨,學生必時刻謹記。”趙儼笑道:“而且學生此行,並非沒有準備。學生準備了一百頂高帽子,逢人便送上一頂,世人都喜歡戴高帽子,必不致留難於學生。”


    給別人戴高帽子,就是恭維別人,人人都需要別人的讚美與欣賞,因為這能滿足人的自尊心。古往今來,誰人不喜歡戴高帽子,所以對於別人贈送的高帽子,世人總是樂於接受的。


    趙岐一聽,吹胡子瞪眼道:“為師為官清廉,一生剛正不阿,從不曲意逢迎。便是身陷黨錮之禍,落魄得教學終老,亦不該當年初衷,怎麽教出汝這奸邪小人,虧汝讀了那麽多聖賢書……”


    “恩師請息怒,且聽學生細細道來。”趙儼躺在擔架上道:“學生知您為官清廉,一生剛正不阿,從不曲意逢迎。可請恩師您想想,放眼整個天下,像您這般高風亮節,不喜歡戴高帽子的人,又有幾個呢?”


    聽到趙儼如此解釋,趙岐馬上轉怒為喜。於是這對師生,歡歡喜喜地告別了。


    趙儼在下山路上,當著家仆感慨道:“我準備了一百頂高帽子,想不到還沒抵達江東,便已經送出去一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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