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帶著濕氣的雜草,在悶熱的樹林裏走著。一群鳥被他們驚起,直飛向被樹冠割成塊狀的天空。各種飛蟲縈繞在他們周圍,甚至時不時撞在臉上麻麻癢癢。走出大約一刻鍾的時間,眼前的密林開始變稀,眼界開闊了一些。地勢呈現出西高東低,一條不太寬的山間小河潺潺而去在不遠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堰塞湖。這湖明顯剛形成時間不長,可能就是前一天大雨的傑作。


    青子在堰塞湖的邊停了腳步,轉過身麵對左旬點上一支煙。左旬習慣性地掃了一圈地貌環境,背靠著一棵大樹站定,也麵對著青子。


    “東西都交到你手上了,是不是可以放我一馬?”青子把手裏的煙盒向左旬舉了舉。


    左旬看著明顯示弱的青子,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青子看他不接煙盒就縮迴手,自己在煙盒底部磕了兩下。一支金屬打火機從煙盒裏冒出了頭。


    左旬看著那支仿打火機的多功能跟蹤儀出現在青子手裏,心裏就狠罵了自己一句,可臉上還是很淡定。


    “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你想怎麽樣?”左旬知道青子身上有把刀,也從趙野那詳細地了解過青子的身手。如果僅憑武力,想製服對方恐怕是個很大的挑戰,如果驚動了阿遠,局麵就會失控。


    “我現在就是個小老百姓,不想涉毒,也爭不過官,送這趟貨算是配合你任務了,我就求個平安。”青子抬抬雙手讓對方看清自己完全是放鬆的,然後抽出一支煙遞過去,又把自己的打火機也拋給對方。“至於你,沒什麽破綻。隻是我從前有個機緣,知道了左季的身份。所以讓阿遠對你身上的東西留了心。”


    聽了青子的話,左旬覺得這次行動的指揮官趙野真是個神人。當初趙野讓他向青子漏出左季是自己兄弟時,左旬還覺得這實在是太不靠譜了。現在看來,青子要不是知道有官方的人參與,一定會拒絕送貨。如此秦懇的工作白做了是小,如果專賣店再找別的車送貨,自己以一個分店司機的身份隻怕再沒機會了解到“第一站”這種機密的地方。


    想到這左旬也放下了幾分敵意,試探著說:“那麽安青你是決定再次跟我們合作了?”


    青子心裏跟著這話轉了好幾道彎,原來一些看不清的東西就漸漸清晰起來。他笑著說:“我不是那個聯係過你們的安青,曾經的小打手罷了。”


    “你也別謙虛,和阿遠在許爺身邊呆了好幾年,槍也開過,貨也識得。”左旬用話給青子心理的壓力加著碼。


    “散夥那年阿遠才十三,一個小屁孩兒,你指望他能做多大的惡?他也就幫人送個貨,賺個辛苦錢,可惜命不好,遇上這種事。他拿了你的東西又不認識,以為隻是比較值錢的進口貨,憋著晚些時候和你換頓酒喝呢。”青子輕描淡寫地說著,心裏揣摩著左旬的想法,判斷著他信了多少。“總之,你也看清了,他對你,對專賣店的事,都一概不知。”


    “那你呢?前前後後參與了不少的交易吧。”左旬似乎不再想揪住阿遠。


    “我是被當作‘東西’讓許爺買去的,小命捏在人手裏身不由己。好不容易逃出來,你能給條活路嗎?”青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黯淡無光,但又有東西在裏麵忽明忽暗,不知道下一秒會變成吞噬良知的黑暗,還是點然光明的星火。


    “拿到貨不是目的。你們送不了,他們還會再拉新人進來。不如你和阿遠跟我到平城走一趟,幫著找到準確地點,掀了這個‘第一站’,事後我可以考慮把你在許爺身邊的記錄抽出來。”左旬也開出了自己的交換條件。


    “你們呐,總是把合作人推到第一線,讓他們白白送死。”青子由衷地感歎了一句。“已經害死了一個安青,還要我倆也跟著搭進去?”


    “你真不是‘安青’?那你知不知道銀行保險箱裏存的倒底是什麽東西?”左旬疑惑地問。


    青子聽完這話就明白了,那天在門外偷聽的人不是鄒翔而是左旬,或是左旬一路的,怪不得以自己和阿遠的本事也隻是捉到一隻替罪羊而已。


    “我知道一點,”青子假意試探著,“咱們交換一下。你說的那個‘安青’倒底怎麽迴事,總讓我背著他的黑鍋,我怎麽甘心給你當幫手。”


    左旬想了想趙野所說的有兩個安青的假設,覺得這是個撥開迷霧機會,於是就把當年的事簡單地說出來。


    “安青”第一次與警方聯係是在2003年,那一次緝毒警並沒有在交易現場拿到全部的貨,但西霸的實力受到了重創。事後,“安青”並沒有按約定再與警方聯係,連應該拿的獎勵都沒領。槍戰現場找到一具年輕男性的屍體,所以上層推斷“安青”是中流彈身亡了。那時,他用的名字是“草娃”。


    可是時隔四年,一個自稱“安青”的人給警方提供了另一次的交易地點,並聲稱自己就是當年的“草娃”。這一次他提出願意全麵合作,以換取無犯罪記錄的清白身份。警方在調察了他提供的線索後,口頭答應了對方的條件。可是這個“安青”再一次放了警方的鴿子。主犯死在現場,卻不是警方所為,雖然破壞了交易,但留下大量的疑點,給結案工作帶來很多困難。


    聽了左旬的敘述,青子心裏的困惑終於一一解開,把從前的事情還原出一個大概。草娃和安青是同一個人。安姐和他不是什麽姐弟,而是真正的夫妻。按戶口本上記載的出生日期算,當年隻有二十歲的安青,被毒犯搶了女人卻敢怒不敢言。謊稱安姐是自己親姐姐一起加入了幫派。他忍隱著計劃著,借著警方的力量和剛出生的孩子挑起了兩大集團的利益衝突,然後用假死的方法躲過了許爺的追查。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處心積慮已久,安姐買下了阿遠和青子。隨著少年青子很快長得有當地成年人的身高時,他又利用兩人身量相仿,偽裝成青子跟隨安姐出入於那棟別墅,把錢財轉出去。


    原以為最後一次取貨現場出了事,是西霸沒把計劃全部告訴自己,現在才知道都是安青做的手腳。西霸確實隻是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傾全力洗劫了許爺的老巢。


    取貨時自己從不會帶什麽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可那一次就快到現場了自己突然發現安青的身份證竟在身上。幸虧已準備溜走就假裝犯病,沒跟進取貨現場。不然隻怕自己真的就會變成那顆替死的棋子。


    想到這青子不僅暗歎:阿遠,你還在做那個發財的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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