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未等到更漏燈殘,宇文臨已經是精神抖擻進了長歌殿,卡紮伊娜偷偷掀了紅蓋頭瞟了一眼,卻不巧被宇文臨看到。


    “王妃這麽心急麽?都不等本王就自己掀了紅蓋頭?”


    卡紮伊娜索性就把紅蓋頭扯下來扔床上去,抬眼看著宇文臨,“王爺不陪客人?”


    “有小舅子,韓空還有小將軍招唿著呢,本王就想著陪著王妃。”


    宇文臨說著坐到卡紮伊娜旁邊,伸手就攬住她腰肢把人抱在懷裏,卡紮伊娜嬌嗔一句“花言巧語!”


    卻聽他道“此生也就對你一個人說這些花言巧語了,你還不好好聽著。”


    卡紮伊娜咧開嘴笑容可掬,他若一直是這樣便好了。


    “是是是!”


    卡紮伊娜連連應是,臉上多了幾分嬌羞與明媚,宇文臨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低頭在卡紮伊娜緋紅的臉頰吧唧了一口,隨後調笑道“恬兒這嬌羞的模樣,本王看著心喜得很。”


    “你這乖張的樣子我看著也心喜呢!”


    卡紮伊娜騰出手捏了一把宇文臨的下頷,可他棱角分明的臉沒有多少贅肉,捏不出肉團子,卡紮伊娜嘟了嘟嘴表示不開心,宇文臨見狀朗聲大笑起來。


    “真是可愛得緊!”


    說罷宇文臨湊過去親上卡紮伊娜嘴唇,著手解開衣帶。


    去西蒙的想法宇文臨隔日上朝時才說與大王聽,眾臣和皇子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


    小皇子宇文默自然是舍不得宇文臨離開,賴皮著要一起去,卻被宇文臨一口拒絕。


    散朝後,宇文適迴萬鑾殿途中遇見了從慈寧宮出來的卡紮伊娜,兩人對麵走來,卡紮伊娜還以為宇文適不認識她,卻沒想到他先開了口。


    “靖王妃今日心情看似不錯。”


    卡紮伊娜驚愕一瞬才恍然大悟,看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卻沒有道破,如此,那些行為不會是想讓她與宇文臨心生嫌隙罷了。


    “難為廣陵王殿下還記得我!”


    麵對卡紮伊娜的譏諷,宇文適低頭一笑而過,問道“杜吟萱,你和四弟要去西蒙?”


    “嗯,怎麽?”卡紮伊娜饒有趣味地看著宇文適,今日他身上似乎多了一絲死氣,或者說他的目光中透著些視死如歸的決絕。


    “我想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理由呢?”


    宇文適瞅了她一眼,的確是需要一個理由,他想了想,道“她是一個無辜的人。”


    卡紮伊娜失聲歡笑,指明道“應該說她是你想保護的人。”


    宇文適也不掩飾,隻剩一抹苦笑還掛在嘴角,“你說得對,隻是我沒有這個能力了,隻能委托你,我相信你不會見死不救。”


    “所以你要我帶走的人是誰?”


    “阿離,不管怎麽樣,我相信你有辦法讓她離開這裏,讓她可以有一個寧靜的生活。”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像一個成熟的男人想要他心愛的女人一個家一般,卡紮伊娜看著竟有些動容,隻是他眼離的那一份淺淺的哀愁,卻是她怎麽也看不懂的,世間哪有兩全法,既然想要天下,情感自是要放下。


    “你為什麽不去和王爺說這件事,他可以保護好阿離。”


    “其實和你說了,與和他講明白,並沒有什麽區別,不是嗎?”


    宇文適目光如炬,他也篤定了卡紮伊娜會幫他這個忙,可是卡紮伊娜還是不明白,雖說戰場上不論親情,可畢竟是兩兄弟,這還沒到非要出手的時候,他就不願意去見宇文臨了。


    “你不願意麵對他。”


    “我是站在宇文臨的對立麵,可是我相信,阿離不是他的敵人,他會保護好阿離的。”


    感受到他沉靜的外表下躁動不安的心,卡紮伊娜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個剛剛得到新生的人,居然還想把自己藏進更黑的黑暗裏,就好像隻有那樣做他才能生存。


    “你的心都告訴我了,廣陵王,你想清楚,真的一定要這麽做嗎?”


    “此舉,不成功便成仁。”


    卡紮伊娜輕歎息,“其實你不必把靖王當成敵人,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王位,你這麽做,不過是在給自己樹敵,以至於,你會失去這天下。”


    宇文適癡笑,說著不著邊的話,“保護好阿離。”


    “我會帶她走,從此她的悲歡苦樂,都與你無關了。”


    宇文適愣怔了片刻,看向了近在咫尺他卻不敢靠近的萬鑾殿,那裏以後就要成為一座廢舊的宮殿了,其實它一直都是廢舊的。


    空氣裏傳來宇文適虛無縹緲的話,一聲“嗯”竟是半天才能說得出口。


    臨別前,卡紮伊娜看了一眼不敢往萬鑾殿邁步的宇文適,道“對了,方才太後說三哥與文桑公主九日後完婚,可惜我與我家要去西蒙,不能出席三哥的婚禮了,在這裏提前恭賀三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宇文適攥緊了拳頭,多麽諷刺的話語,他隻能咬牙堅持,不被這些刺骨的話打倒,“多謝!也祝弟妹與四弟幸福美滿,相守白頭!”


    “謝謝!”


    這一句謝謝卡紮伊娜倒是認真的,祝福的話她不會謝絕,真心還是假意無關緊要。


    這一次離開王府,宇文臨沒有帶上韓空,留下了韓空和脫脫在徽月籌備婚禮,自己和卡紮伊娜陪著小舅子卡紮伊娜·慕爾赫到西蒙提親。


    馬車絕塵而去,迴首已經不見金都城門,馬車裏,卡紮伊娜端坐著,宇文臨仰躺著,頭枕在卡紮伊娜膝蓋上,任卡紮伊娜撥弄他墨發,他卻是悠閑地閉眼哼著小曲兒,這樣的日子仿佛過個幾十年他也不會膩。


    “你怎麽不讓韓空跟著了?”


    聽到卡紮伊娜的話,宇文臨悠哉道:“韓空也該成家了,乘最近閑著,讓他好好籌備個婚禮。”


    卡紮伊娜低沉著聲音,“我們現在離開徽月也有不妥,韓空雖是你的下屬,但你們兩個也是生死之交,我們的婚禮讓他忙前忙後的,他和脫脫婚禮王爺怎麽也該出麵才是。”


    “哈哈哈……”


    宇文臨睜開眼來朗聲歡笑,抬起手捏了一把卡紮伊娜橢圓的下巴,“幸好不是硌手的尖下巴”宇文臨經常會有這樣的感觸,現在還是一樣。


    “難得你這麽在意這件事,是這樣的,韓空和脫脫雖然都是我的下屬,可老家相隔甚遠,婚事還得和雙方高堂同意,這其中還不知要怎麽周旋,我就等著把小舅子這親事給辦好了,再來喝他們的喜酒,豈不兩全其美。”


    “你倒是會計算!”卡紮伊娜笑逐顏開,嘴上嬌嗔,心裏卻是歡喜著,可話說的太早,還不知西蒙王願不願意把塞爾娜許配給慕爾赫呢。


    見著卡紮伊娜綻開笑容,宇文臨又十分放心地眯上眼睛,沒見著她最後的惆悵。


    金都再一次普城同慶,是在廣陵王殿下成親之時。


    從文桑公主休息的清楓殿到萬鑾殿,紅毯鋪裝,撒滿鮮嫩的花瓣,鳳冠霞帔皆在房中,文桑撫了一遍又一遍,卻沒有想把它穿上的衝動,為宇文臨而做的嫁衣,如今,卻要為宇文適穿上,想想都覺得無比地諷刺。


    一旁貼身宮娥也看得淚眼朦朧,“公主,你沒必要答應這門婚事的,你拒絕,就徽月這幾個老頑固又不能把你怎麽樣。”


    文桑轉移呆滯的目光,看向那宮娥,忽然嗤笑一下,眼神又變得銳利,如同一隻處於黑夜裏的貓頭鷹,“你不明白,我勸了父王那麽久,才勸他同意和徽月歇戰和親,從汗照到徽月,我們走過多少大大小小的城,誰人不知我文桑這次來徽月是來和親的?”


    “現在迴去,徽月和汗照打起來,讓那些人看我的笑話嗎?”


    文桑越說越是心煩意亂,迴頭看了一眼喜慶的嫁衣,鳳凰展翅欲飛,更加覺得刺眼。


    “不戰是不可能了,戰,我可不相信我們與徽月真的旗鼓相當,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還不是遼衛,嫁給宇文適,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得到徽月的天下,何樂而不為?”


    文桑再一次撫摸那嫁衣,心裏多了一絲酸楚,喃喃道“隻不過,犧牲了一個我罷了。”


    說罷迴頭看向宮娥,道“給本公主更衣!”


    王宮裏人聲鼎沸,廣陵王這一成親,宮女奴才都忙成一團。


    祝福的話到了耳邊都成了諷刺的言語,拜了大王和王後,在席間吃了點晚膳,文桑就迴了萬鑾殿坐著,宇文適借故陪新娘子也離開了筵席,然而大王卻是派人跟著他迴去,宇文適不得已隻能迴了萬鑾殿。


    進門來,新房布置得格外喜慶,看到文桑坐在茶幾前愁眉不展,兩人對視幾秒,皆是冷哼著看向別處。


    宇文適看向窗邊,開了窗之後又覺得外麵的熱鬧太惹人心煩,便又關上窗。


    文桑見狀,抿了一口茶,主動說話,“我說廣陵王殿下,識時務者為俊傑,事已至此,你難道還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宇文適犀利的目光盯著她,不屑道:“那麽依公主的看法,本王該做些什麽?”


    他以為是什麽兒女私情,未料想,這個女人的心思不在情感上,而且在國事上。


    文桑悠悠道:“太子離宮,你最大的絆腳石靖王殿下已經離開徽月,這個時候不做事,你還想等什麽時候?”


    宇文適頓了一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迷茫,而後又是令人畏懼的算計。


    “你果然是為了徽月的江山!”


    文桑起身踱步到他麵前,笑了笑,道:“是與不是有那麽重要嗎?現在你我同是一家人,江山是你的還是我的,不都是一樣的嗎?”


    宇文適別開臉,陰冷道:“公主所言差矣!江山是宇文氏的江山,並非是你枯榮氏的江山。”


    不料文桑聽著勃然大怒,怒吼道:“宇文適,別再我麵前振振有詞,你既然這麽不想娶我,,又怎麽不拒絕?不就是因為你沒有反抗的權利!”


    “你……”


    被文桑的話刺激得說不出一句話,宇文適吃癟,又聽到文桑說“與其如此委屈,還不如萬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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