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北境連綿不絕的山脈,剛下了一場初秋的雨,山裏頭雲霧繚繞,空氣裏的濕度也增加了不少,沿著山脈一直走,到了群山中央頂峰,有一間小木屋。


    杜吟萱抖了抖腳下的淤泥和落葉,到門前去敲門,喊道:“老頭,開門!”


    半晌,木門嘎吱一聲被打開,探出頭的是一個花甲老人,看到杜吟萱,兩隻圓圓的小眼睛猛然一縮,眉頭一皺,道:“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說來話長,今天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杜吟萱一本正經,老人見怪不怪,讓杜吟萱進門去,“你什麽時候找我不是有事?有哪次是專程來看我的?”


    杜吟萱哭笑不得,“看破不說破,你咋還說破了呢!”


    老人哼了幾聲,問道:“找我老頭子幹嘛?”


    杜吟萱就站門邊,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我需要半棵肉參,找你借一下,哦,不,跟你買。”


    “賣給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拿去做什麽?”


    “給一個人一雙腿。”


    老頭子斟酌了一番,爽快道:“那成交,一隻腿十萬兩,兩隻給你打個折扣,十八萬兩,我要紫晶。”


    杜吟萱一聽十八萬兩就已經眉心微微一蹙,露出苦澀的神情,一聽他要紫晶,立刻就爆出了獅子般的吼聲,“我的天,糟老頭,我哪來那麽多紫晶給你,黃金白銀我還拿得出來。”


    老頭聞言不屑道:“黃金白銀老頭子我都可以拿來堆山了,孤家寡人的,要那麽多黃金白銀幹嘛,給我紫晶。”


    杜吟萱咬咬牙仔細思考,半晌後道:“徽月付不付得起宇文適這雙腿的價格我是不知道,可我付不起,打個欠條,你自己去問徽月王,看他付得起不。”


    老頭搖頭,“那可不行,萬一他窮呢?”


    杜吟萱一聽便急了,“他窮我也沒辦法呀,我比他還窮。”


    “那就別拿我的肉參,都養了五十多年了,跟我親兒子似的……”老人說罷自己坐一邊去。


    杜吟萱靠近,循循善誘引導老人口誤,“那到底是親兒子重要,還是紫晶重要?”


    “當然兒子重要。”


    杜吟萱接著問,“兒子跟紫晶你到底要哪個?”


    “那必須選兒子呀。”


    “所以就不要紫晶了?”


    “不要了!”


    “不要紫晶那就對了嘛!”杜吟萱得意洋洋,一見老頭似有幡然醒悟之色,還未等他道半句話,杜吟萱便搶著道:“老頭別說我套你的話,你自己也說了,你孤家寡人一個,難道你就不孤單?就不想多了小孫兒陪著你?”


    老頭一聽,似有些動心了,霎時兩眼放光,轉眼又擔憂不已,“你說真的?我這棵肉參了從沒離開過我身邊,你可別害他。”


    “您老放心,我保證我不會害他,而且這次,是真心要給他找一個媳婦的。”杜吟萱做出對天發誓的樣子,老人憂心忡忡又懷有期待,戀戀不舍地把肉參交給了杜吟萱。


    半路上,在盆栽裏躺著的肉參翻滾了幾下,直立起來,停靠在盆栽邊上,盯著杜吟萱看,稱讚道:“你可是越來越厲害了,居然能說服老頭子。”


    杜吟萱挑眉嬉笑,受之無愧,“那必須,我哪來那麽多紫晶給他。”


    肉參又躺迴土料裏,盆栽裏傳出一道細微的聲音——“但願你所希望的,都可以實現。”


    ————


    偷偷迴了王宮,杜吟萱帶著裝肉參的盆栽,一路朝萬鑾殿走去,好在綏元王後不在殿中,隻有宇文適在院子裏坐著,一人望著天空發呆。


    聽聞腳步聲,宇文適飄遠的心緒被拉了迴來,看向杜吟萱,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弟妹為何會來我這萬鑾殿?”


    杜吟萱避開其邪魅的目光,往他身後走去,表現出似有若無的威脅,“想離開了,順便再來看看三哥一眼,三哥最近運勢不錯。”


    宇文適的笑容漸漸凝固,感受到椅子動了,宇文適冷哼一聲,道:“也謝了弟妹相助。”


    杜吟萱笑而不語,一手抱著盆栽,一手把人推迴房間,宇文適雖是心中恐慌,卻未表露,反而以言語輕薄挑釁杜吟萱,“孤男寡女,弟妹莫不是想乘人之危,想不到四弟竟是看錯了人?”


    杜吟萱聞言臉色未曾出現不堪,低眉淺笑,把盆栽放在一旁,便拿出一把匕首,到宇文適麵前晃了晃,調戲迴應:“三哥想法之齷/齪,杜吟萱自愧不如!”


    看著好似削鐵如泥的匕首,亮光映在宇文適的臉上,宇文適終於是按耐不住,“那你想幹嘛?”


    杜吟萱把匕首收迴,道:“除了放出你的母親,我還想再幫你一迴,可我也有一個條件。”


    宇文適不屑道:“我未必需要你的幫助。”


    杜吟萱也是斬釘截鐵道:“你需要,這事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能幫你的人了,這個條件你也得記住,宇文臨不能死,否則你,還有你母親,也得死。”


    “你……”


    被一個女子赤/裸/裸地威脅,宇文適勃然大怒,青筋暴起,然而越是想粗口咒人,越是覺得困乏,眼皮子變得沉重,宇文適打了個嗬欠便昏睡了過去。


    杜吟萱滿意地拍了拍手,那肉參從盆栽裏跳了出來,化成了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上下打量了昏睡的宇文適,看向杜吟萱,不可置信道:“真是不可思議,你砍我雙腿就為了給這個人接上去?”


    杜吟萱點了點頭,又安慰道:“許生,你的腿砍了還可以再長,他的腿不能再長啊,隻能委屈你了。”


    許生搖頭長歎一口氣,乖乖化為他肉參的模樣。


    ————


    辦完事,杜吟萱把肉參僅有的幾縷根須埋進土裏,帶著它便離開萬鑾殿。


    原意打算乘沒人發現,她還是盡快離開王宮,然天不遂人願,杜吟萱按著原路迴去,卻碰到了趕去給太後請安的宇文瑾言。


    看到她,杜吟萱轉頭就走,奈何宇文瑾言大老遠便認出了她的身影,唿喚道:“吟萱!”


    杜吟萱停下腳步,知道退避不得,猶豫一下,杜吟萱還是轉過身來等待瑾言公主,待其靠近,杜吟萱便行禮。


    “給瑾言姑姑請安。”


    宇文瑾言含笑點頭,看著她懷裏抱著的盆栽,隻見上麵隻有類似枯枝的根,好奇道:“你這抱的什麽?”


    杜吟萱瞧了一眼被她傷殘的許生,抱得更緊了些,“呃,就是一顆人參,剛剛被砍了一半,需要再生長生長。”


    “人參,你這樣抱著它四處招搖,不怕被太醫院的人給拿走了。”


    杜吟萱聽完啞舌,“瑾言姑姑,太醫院的太醫都敢搶我的人參了嗎?”


    宇文瑾言不答話,見盆栽裏的人參突然轉了一圈,宇文瑾言忽然感興趣,湊近了杜吟萱,杜吟萱見她似乎很好奇,便又瞧了一眼許生,許生方才估計剛睡醒,伸了個懶腰,會動的人參,確實有些奇怪,也難怪宇文瑾言會好奇。


    “吟萱,它剛才是動了嗎?”宇文瑾言不敢相信地看著許生,杜吟萱手輕輕拍著盆栽邊緣,心裏祈禱這家夥不要這麽招搖。


    “沒有啊,瑾言姑姑,是我動了,人參怎麽會動呢?”杜吟萱心虛,把許生遮得更嚴嚴實實的,也還是沒有打消宇文瑾言的好奇心。


    “吟萱,把它給姑姑吧!”宇文瑾言有些羞赧,卻是開了口,讓杜吟萱猝不及防,給她的話,許生萬一被照顧死了,她可沒法跟老人交代,不給的話,還得好好想想拒絕她的措辭。


    “姑姑喜歡人參,吟萱理應給姑姑,可這一棵人參就隻有幾根雜須,想要入藥還不知要養多久,還是吟萱改日再給姑姑幾根實用一點的。”


    宇文瑾言聞言莞爾一笑,道:“姑姑要人參作甚,就是看著它方才動了一下,有些好奇罷了。”


    “人參怎麽會動呢?瑾言姑姑,一定是你看錯了。”


    “那你讓姑姑再看一次,若真是姑姑看錯了,姑姑就不跟你拿了。”宇文瑾言和氣道。


    杜吟萱隻覺得自己再扭捏不給她看可就說不過去了,便把許生呈上,看了半天,許生沒有再動過,杜吟萱嘴角已經微微揚起笑意,好在他還聽話。


    可笑容沒保持多久,許生偏是轉了一圈,伸了伸懶腰,看得杜吟萱笑容漸漸苦澀,杜吟萱斷定這小子就是看著人家瑾言姑姑又年輕又貌美,故意引起人家注意的。


    “你看,它又動了!”宇文瑾言欣喜不已,杜吟萱仇視著這棵不安分的肉參,咬咬牙,還是把它給了宇文瑾言,那便隨了這小子的願!


    “吟萱,這不是人參吧?到底是什麽?”宇文瑾言接過盆栽,溫柔地撫摸了一下許生,許是心中愉悅,嘴角一直含著笑意。


    “它也算人參吧,不過是西蒙北境深山老林的參,活的太長久了,都能自己動了。”


    “吟萱,你可別騙姑姑,這是西蒙巫族特有的具有靈性的肉參,我說的對嗎?”宇文瑾言抬眸看著杜吟萱,平靜無波的目光卻好似暗潮洶湧,杜吟萱看了一眼她的眼,便立即避開。


    “姑姑既然都知道了,方才是故意騙吟萱的?”


    杜吟萱語罷,隻見宇文瑾言笑意更深,道:“方才見你甚是護著它,想來這肉參對你至關重要,現在它在我這裏,你也就不能隨意離開王宮,也沒法丟下臨兒而去了!”


    “瑾言姑姑……”杜吟萱聽著宇文瑾言剛柔並濟的話語,莫名其妙地就傷感了起來,眼眶更是被淚花模糊,委屈道:“瑾言姑姑,哪裏是我丟下他,他都趕我走了……”


    “吟萱,你別說姑姑多事,你現在再去找一下那小子,他要是還堅決要你離開,姑姑也無話可說,讓你離開就是了。”宇文瑾言既是勸她迴去,又是鼓勵她,杜吟萱躊躇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答應宇文瑾言,離開之前去一趟清寧殿。


    ————


    清寧殿外頭,看似經曆了一場惡戰,杜吟萱進屋,入眼卻是兩隻鬼魅在屋裏行兇,而兩個待宰的羔羊就是韓空和脫脫。


    漸漸靠近韓空的兩隻鬼魅,齜牙咧嘴,目露血色,韓空試圖站起來,可是膝蓋上的傷,實在是疼的無以複加,才咬牙站起,還沒移開一步,瞬間又跌倒了下去。


    “韓空……”


    脫脫在一邊也是寸步難行,無助地看著麵臨危險的韓空,淚水浸潤雙眼,火辣辣地疼著,可是雙腿就是無法挪動半步。


    那兩個鬼魅站在韓空麵前,提起長刀,正欲一刀劈下,脫脫奮力嘶吼,“不……”韓空閉著眼,人生自古誰無死,勇敢麵對。


    正像老天憐憫脫脫一般,那兩個鬼魅竟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愣怔地看著前方,脫脫淚水簌簌落下,突然見鬼魅愣怔住了,目光直直盯著門口,脫脫抬起斑駁的淚眼,望向前方,見是一個人徐徐走來。


    遲遲不見刀落下,韓空緩緩睜開眼來,鬼魅血紅的雙眼骨碌碌地盯著前方,韓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向門口,是一個麵容嬌美的女子款款走來。


    韓空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王爺說王妃已經離開,怎麽又突然出現,這不是給這兩個鬼魅多一份大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都沒發現杜吟萱越是走近,兩個鬼魅越是恐慌,他們也同常人一樣,見到比自己更有權威的人,都會莫名地心生害怕,何況對方露出了憤怒的警告,這時候不逃,等待他們的就是灰飛煙滅。


    韓空和脫脫見兩隻鬼魅也會落荒而逃,一麵是感激杜吟萱的到來,一麵又覺得她太詭異,


    杜吟萱一見鬼魅已經離開,而韓空和脫脫用一種警戒的狀態與她僵持著,便彎了彎眉眼,瞬間換成一副嬉笑模樣,調侃他二人,“喂,你們兩個當是小孩子玩泥鰍呢?還打算坐在地上?”


    “……”


    “怎麽還給傷著了?”


    他兩肯定有許多的疑惑,杜吟萱完全忽視,目光掃了屋內一圈,又四處張望,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便問:“他人呢?”


    “王妃,方才大王喚王爺去了星辰殿。”


    “星辰殿!”杜吟萱聞言反應激烈,秀眉深鎖,綏元王後的寢宮,徽月王怎麽會糊塗到叫自己的兒子到那個鬼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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