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衣櫃的那一刻,浩文嚇得跌坐在地,他的大腦突然停止了運轉,猶如電腦死機一樣。借助從陽台透過來的微弱光線,他看見自己所擔心的妻子就蜷縮在衣櫃裏,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渾身盡是早已幹涸凝固的血跡,左手手掌不見了,一把匕首插在胸口上。


    浩文愣了好一會兒還不能迴過神來,眼前的一幕足以讓他明白妻子早已離世的事實,那麽剛才跟他通電話的是誰?是人還是鬼?就在他覺得腦袋快要爆炸的時候,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淑華的身體突然抖了一下,雙眼猛然睜開,以尖銳的聲音叫道:“你為什麽不迴來救我?你為什麽這樣狠心讓我和還沒出生的孩子死去……”


    逃,此刻浩文心中就隻有這個念頭。妻子怨恨的尖叫,使他勉強能猜出事情的始末——因為他忙於工作,數夜不歸,妻子被入屋的賊人殺害,現在妻子冤魂不散,要取他性命。


    大門被莫名其妙地鎖上,鑰匙又不知所終,要逃離這房子,唯一的方法就是從陽台跳下後花園。陽台距離地麵不到四米,而且後花園的地麵是草坪,絕對摔不死人。


    浩文驚恐地掙紮著爬起來,手腳並用往陽台衝去,背後響起淑華那厲鬼般的尖叫,似乎要追上了,嚇得他恨不得多長幾隻腳。衣櫃與陽台隻有咫尺之遙,他卻覺得比萬裏長城還長。


    好不容易才爬上陽台的欄杆,當頭灑落的暴雨使浩文的雙眼變得模糊,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但他已顧不上這些,雙腿發力往前一跳。他本以為這一跳能讓自己逃離鬼域,但萬萬沒想到,這一跳讓他跳進了地獄。


    正如浩文所想,後花園的地麵是草坪,但他沒想到的是,草坪上橫七豎八地堆放著數十根細長的不鏽鋼鋼管,這些鋼管大多被人刻意地豎起來,而且末端異常尖銳。他這麽一跳,猶如從虎口跳往刀尖……


    5.天網恢恢


    淑華打著雨傘走到後花園,憐惜地看了一眼猶如被萬箭穿心的丈夫,輕聲歎息:“誰讓你不多抽點兒時間陪我。”


    一個臉色白淨的男人為淑華披上外套,溫柔地說:“雨很大,很容易著涼的。你先迴房間洗個澡,其他的事情讓我來處理。明天一早,你就打電話報警,說你本來打算買些鋼管讓人加裝防盜欄,可是這個膽小鬼卻無緣無故地從陽台跳下來自殺。”


    “子豐,你今晚不留下來陪我嗎?”淑華緊緊地依偎在男人懷中。


    被稱為子豐的男人輕撫淑華的秀發,柔聲道:“以後我每晚都陪你,但今晚你得先忍耐一下,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寶寶。”


    “嗯。”淑華無奈點頭,與子豐一同返迴屋內……


    這是一場策劃已久的殺夫陰謀。


    浩文因為忙於工作而無暇照顧妻子,淑華寂寞難耐,就想起前男友子豐,並與其舊情複燃,不但紅杏出牆,更珠胎暗結。她心知紙包不住火,此事總有東窗事發的一日,於是便在子豐的提議下,狠下殺手。


    子豐在電視台從事劇務工作,主要是為拍攝準備道具,沾血的菜刀、湯鍋裏的手掌以及淑華的化裝,對他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浩文迴家時看見的那輛麵包車其實就是子豐開來的,他一直躲在車裏等待獵物出現。浩文迴家後就到二樓臥室找淑華,他則尾隨其後,偷走放在茶幾上的鑰匙,並鎖上大門。然後返迴車子裏,通過安裝在房子各個隱蔽角落的偷拍設備,監視浩文的一舉一動,並遙控聲效設備,把浩文引到廚房和儲物室,伺機啟動隱藏於雜物中的爆破裝置,以低溫火焰造出鬼火的效果。


    淑華那部把浩文嚇得遍體生寒的手機,其實是子豐利用能任意修改號碼的網絡電話弄出來的小把戲。之後,他又利用網絡電話配合淑華的錄音把浩文引到臥室。


    盡管子豐機關算盡,但還是百密一疏,他這近乎完美的布局就敗在小區的出入記錄上。裕豐花園的安保工作非常嚴密,所有人員出入都會記錄在冊,而警方在接到淑華的報案後,認為自殺的可能性較大,但畢竟出了人命,自然要翻閱一下出入記錄。


    警方從出入記錄中得知子豐經常在淑華的陪同下進出小區,並且在事發當晚的淩晨時分獨自離開。而淑華在報案時卻對他隻字不提,這不禁讓人生疑。


    在警方的不斷盤問下,淑華的口供漸漸前後矛盾,最終承認與子豐合謀殺夫的犯罪事實。美夢未成,惡果先嚐,二人最終受到了法律嚴厲的製裁。


    什麽地方最可怕?


    是家!因為家裏也許有一個與您同床異夢的人正與情人商量如何加害於您。


    [完]


    chapter5老三


    1.“老三”的困惑


    黃祥是家中唯一的男孩,而且是老幺,所以自小就嬌生慣養,享盡家人疼愛。雖然,母親在他出生時就死於難產,但父親把他當作掌上明珠,不但給他吃好的穿好的,還向親友舉債供他上大學。要知道,在他們村子裏,他是僅有的三名大學生之一。


    “老三”是黃祥的小名,也是家人對他的昵稱。他有兩個姐姐,大姐黃福,二姐黃祿。


    黃家並不富裕,而黃祥又是個超生兒,為了不讓他成為黑戶,父親不但向親友舉債,還跟包工頭簽下長達十年的合約,才籌到足夠的錢繳所謂的“社會撫養費”。


    為此,他母親的喪事隻能草草辦理。


    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雖然父親長年在外打工,但黃祥的兩個姐姐都很有本事。


    大姐雖然讀書不多,但能把家裏的大小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下田幹活兒。現如今,幹農活兒雖然賺不了幾個錢,但至少能讓他們三姐弟吃個飽飯,用不著吃那些用農藥泡出來的農作物。也許因為農話兒做多了,大姐的身體很強壯,力氣不見得比男人小,黃祥跟她掰手腕總是輸。


    二姐不像大姐那麽強壯,但她比大姐聰明。本來她上完小學後就得跟大姐那樣,要幫家裏做事而不能再上學了,然而她的成績很好,每次都能考到第一名並拿到獎學金,還經常給一些報刊投稿,賺來一點兒補貼家用的稿費,所以父親才讓她念完高中。


    有了這兩個姐姐,黃祥的童年幾乎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每天都是二姐叫他起床,一睜開眼睛衣服就已經放在床頭,大姐亦已為他準備好了早飯,甚至連牙膏也已經幫他擠好了。因為大姐是個大塊頭,所以小時候沒有人敢欺負他;也因為二姐的成績好,在學習上遇到什麽問題都能向她討教。不過,這所謂的討教,實際上隻是把作業本丟給二姐,讓她幫忙做作業罷了。他之所以能考上大學,也是因為二姐在他高考前,給他進行了長達兩年的地獄式“特訓”。


    雖然在兩個姐姐的照顧下,黃祥幾乎是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但有一個問題多年來一直困擾著他,那就是他到底是不是家裏的老三。


    他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因為大姐跟二姐的年齡隻相差兩年,但他跟二姐卻相差四年。而且,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漸漸了解了“延續香火”這個傳統思想,也開始明白父親對自己特別好,全因重男輕女的思想。


    他想,父親既然這麽想要一個兒子,為何在二姐出生後不馬上再生一個,而是四年之後才把自己生出來?


    還有,父親是個識字不多的農民工,他們三姐弟的名字是以“福祿禎祥”中的福、祿、祥取的,中間好像缺了一個“禎”字。他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父親,父親當時迴答得有點兒支吾:“叫黃禎有什麽好聽的,像個女娃一樣,叫黃祥才像個男子漢的名字。”


    所以,他懷疑在二姐出生之後,自己出生之前,父母還生了個孩子。這個孩子的名字應該是“黃禎”,她才是黃家的老三,而自己應該是老四。


    2.樹下的土包


    黃祥的懷疑並非憑空想象出來的,還有一個重要的證據支持他這個想法,那就是房子後麵的土包。


    他家後麵是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空地上有四棵槐樹,其中三棵半死不活,唯獨靠近房子的那棵長得特別翠綠茂盛。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爬到這棵槐樹上玩,但是每次被大姐發現後都會被大罵一頓,大姐總是這樣說:“這棵槐樹之所以長得比其他三棵茂盛,是因為樹裏麵住著樹鬼,如果你再爬到樹上就會被樹鬼吃掉!”


    這種嚇唬小孩兒的謊言隻能敷衍年幼的黃祥,十來歲的時候,他再次爬到這棵槐樹上玩時,大姐這套謊言不但不起效,反而引來他的反諷:“這世上哪裏有鬼?要是有你去抓一隻給我看。”


    大姐被他氣得臉都紅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話來,良久才吐了一口氣,平靜地說:“好啊,你要是再敢到那棵槐樹上玩,以後你的衣服就自己去洗。”


    大姐這一招比什麽都管用,因為他們家沒有洗衣機,衣服都是用手洗,就算黃祥後來到鎮裏念中學,衣服也是周末帶迴家讓大姐洗。可以這麽說,在上大學之前他沒有自己洗過衣服,甚至在上大學之後也沒怎麽洗過。


    雖然大姐以不洗衣服要挾,不讓黃群接近那棵茂盛的槐樹,但人總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讓靠近,就越想去了解。雖然他不敢再明目張膽地爬到樹上玩,卻特別留意這棵槐樹。他發現槐樹下有一個土包,一個毫不起眼的土包,但是每逢過年過節,大姐都會在土包前插上三炷香。


    他曾經多次詢問大姐,為何要在土包前上香,但大姐每次都支支吾吾,後來他問多了,大姐便說土包裏埋著她小時候養的兔子。


    在他的印象中,小時候家裏的確養過幾隻白兔,但後來父親迴家過年時,便把它們宰了做年夜飯。他依稀記得,當時大姐把兔腿夾給他吃,還騙他說是雞腿。那頓年夜飯大姐好像也吃了不少兔肉,畢竟當時他們沒太多機會吃上如此豐盛的晚餐。


    或許因為時間太長,或許因為他當時的年紀太小,這些記憶並不一定可靠。但是,就算大姐真的對這些兔子有感情,安葬了它們的骨頭就已經足夠,還給它們上香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畢竟他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居然會給自己吃掉的食物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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