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絮站在隊伍中間不顯眼的位置,周身冷冷的氣場卻仿佛冰凍三尺,令人難以忽視。她抬頭望著繚繚雲霧間沉浮的九階浮台,目光終於穿過雲霧,停留在那個紫衣女子身上,那是她的信仰、她的神祗、她想要守護的全部。


    宋阡與她並肩站著,少年稚氣的臉上顯出幾絲微微的緊張。他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別著的白玉笛,暗暗沉了沉氣。


    “怎麽了?”落絮察覺到宋阡的不適,偏了偏頭,問道。


    “啊?沒事兒,就是有點緊張。”宋阡見落絮問他,有些局促地笑了,摸了摸頭。


    “宋阡,”


    “嗯?”


    “其實你大可不必緊張,這半年來你已經能熟練地使用音攻,以笛為劍也用的不錯,隻要正常發揮,想來這次也不會有什麽問題。”落絮安慰道。


    “我知道的,放心吧,絮兒,我會努力的。”宋阡對著她笑了笑。


    隔著人群,韓鈺朝著宋阡這邊暗暗咬了咬牙,心道:


    “宋阡,比試中千萬不要讓我遇到,否則……哼,有你好看的。”


    沒過多久,天空中傳來一聲雄渾的鍾響,繚繞的雲霧盡數散去,露出清晰的九階浮台;天空中一圈圈閃動著金色的楷字,那是參加本次論劍的弟子姓名,每次隨機挑選兩個出來,被選中的二人即為本輪對手。


    隻見燕草從天空中的浮台上一躍而下,玄衣飄起,煞是幹淨利落。她站在眾弟子身前,靈力注入到金色的文字當中,金光一閃,便開始轉動起來。眾弟子見狀紛紛退至曲水之外,席地而坐。


    落絮定定地看著上空閃爍的名字,髻間插著的白玉簪微微散著熒光。感覺到高處落瑤盞的目光,她仰頭,冰冷的臉上霎時間綻開一抹笑意。


    待到金光一閃,天空上隻剩下兩個名字,是玄機門和另一個小門派天宇派的弟子。看到名字後,那個天宇派的少年失望地歎了口氣,緩緩出列;二人分別躍上第一階浮台,互相行了一禮。燕草將靈珠緩緩置於水中,宣布開始。


    落瑤盞坐在莫思卿身邊,隱隱感覺到有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微微偏了偏頭,正好對上蒼冽溫潤的目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連著幾場,都沒有出現落絮和宋阡的名字,二人便並肩而坐,分析著看過的幾場比試。


    “宋阡,第二場韓鈺的比試,你有何看法?”落絮小聲與宋阡交談著。


    “啊?我認為?”宋阡愣了愣,輕咳了一聲“韓鈺這半年還是有些進步,但劍式大於劍意,太過浮躁,這套劍法的真正力量沒有發揮出來。”


    “那你可有把握勝過他。”落絮不置可否,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我,我可能吧。”宋阡低頭道。


    落絮麵色不變,搖了搖頭,輕歎了口氣。


    接下來幾場落絮和宋阡前後進行了比試,因為對手實力都不算太強,贏得都還算輕鬆。


    經過三天的比試,已決出八強。其中落絮本身實力擺在那裏,平時比試向來便是第一,這次雖然有其餘門派加入,但還是毫無意外地排在八強首位;另一個在意料之內的就是淩織若,她從小便養在清音宮,在清玄的教導下長大,雖未拜入其門下,但也是早晚的事;而韓鈺和宋阡能進入倒是意料之外,一個是紈絝子弟,仗勢欺人,一個修為低下,懦弱不堪,確乎是大爆冷門;而剩下的四人中,三人是玄機門弟子,還有一個是名叫青黛的女子,是唯一一個女修門派蘇羅門掌門弟子,實力亦是不弱。


    “宮主,您認為此次清音論劍誰會取得奪魁?”清玄捋著胡子,眼裏含著笑意,似乎很是滿意。


    “瑤瑤,你怎麽看。”莫思卿未答,而是轉頭問向落瑤盞。


    “絮兒內力淳厚,招式穩當,實力在這八人中當排首位;但那個叫淩織若的女孩兒卻也進步很大,比起半年前劍式穩了很多,時常劍走偏鋒,也是難以捉摸;”


    “織若這孩子,為了這次比試這半年來可謂是下了狠功夫啊。”清玄笑了笑,心中暗自決定這次清音論劍結束後便收她為徒。


    “不錯,隻是性子還須收斂。”莫思卿恰如其分接了一句。


    “是。至於宋阡,這半年怕是也下了苦功夫,笛音為刃,笛身為劍,練得不錯,但還欠些火候,倘若發揮的好,但也有機會入前三甲;而韓鈺……”落瑤盞皺起眉,“修為提升得太快,仿佛是用了某種秘法,根基不穩,而且之前的比試中應該留有後手;玄機門的三個弟子實力都不差,有爭前三甲的能力。”


    “憐月仙君認為,那個蘇羅門的青黛如何?”清玄問道。


    “難說。思卿,你覺得呢?”


    “且看吧。”


    八強之戰第一場便是宋阡對上韓鈺。二人跳上浮台,互行一禮,靈珠入水,比試開始。


    “宋阡,終於還是碰上了。沒想到,你居然能進八甲。”韓鈺嘲諷道。


    “韓鈺,你不必激我,開始吧。”宋阡自腰間取下玉笛,暗中運轉仙力。


    韓鈺見狀,也不多說,召出的武器卻令人大驚失色。原來,那並非他先前比試所用的佩劍,而是玄機門世代相傳的仙器重霄鏈,相傳是上古仙族之物,力可通九霄、動風雲、擾乾坤,雖說已遭封印,但就中仙力亦不是凡品可比。


    “重霄鏈!”


    兩個女聲同時驚唿而出,落絮隔著數人與淩織若對視一眼,流露出幾分擔憂;淩織若亦是幾絲驚急,暗暗握緊了雙手。


    眾人見重霄鏈已出,都暗暗嘀咕,料定了勝負。而韓風見此卻有些不滿,想這孩子太過急躁,這番對戰本不必如此,提前暴露,不知是福是禍。


    未等眾人迴神,韓鈺手中重霄鏈已泛著紫光,如同遊龍一般向宋阡攻去;宋阡反應過來時,已來不及吹響玉笛,而是側身躲過,雖堪堪避過要害,左臂還是為之所傷,頓時麻至全身,韓鈺趁此空檔已跳上第二階浮台。宋阡忍住痛麻之感,立刻將玉笛抵至嘴邊,悠悠吹響,清澈的笛音瞬間化作無形之罩,將宋阡護在其中,宋阡亦跳上第二階浮台,笛音一轉,空靈高亢,化為音刃,向韓鈺攻去;韓鈺忙揮動著重霄鏈,一道道光刃與音刃相碰,爆裂在空中,二人皆側身躍上第三階浮台。


    “憐月仙君,你說這二人誰會獲勝?”清玄問道。


    “本來他們的實力應該旗鼓相當,但是韓鈺有重霄鏈作為武器,勝算便大了幾分。但憑他的力量不能完全禦使這樣的仙器,孰勝孰負,不好定論。”落瑤盞隱隱有些擔心宋阡,但見他發揮得很好,比起前幾場的狀態更好上了幾分,便也放心了不少。


    隻見韓鈺憑借重霄鏈的力量此時已身在第五階浮台,而宋阡明顯處於下風,以笛音為刃,勉強能穩在第四階,卻再進不得半步。眼見著時間已經過半,宋阡幹脆放棄呆在笛音之中,手執玉笛,調動丹田中的仙力,匯於笛身之內,禦風而上,迎著重霄鏈的鋒芒而去。韓鈺似乎沒想到宋阡會如此大膽,以命相搏,但吃驚過後,便將重霄鏈祭出,調動渾身仙力,形成蛟龍般的虛影,對上宋阡的攻擊;宋阡恍若未見,不躲不避,手中玉笛散發出強烈的白光,直直刺向蛟龍之目,左手化水柱為冰棱,在玉笛的攻擊下刺向韓鈺右肩;韓鈺來不及躲閃,冰棱刺入皮肉的劇痛令他悶哼一聲,身子跌落第四階浮台,而宋阡這一擊本就調動了大半靈力,又被重霄鏈的仙力所傷,一口鮮血噴出,玉笛迴到手中,身子重新落到第四階之上。韓鈺此時受傷已然大怒,不顧反噬的後果強行透支仙力,一時間重霄鏈紫光大作,如同靈蛇一般向宋阡纏繞而去,四周寒風瞬間凜冽;感受到這股鋪天蓋地而來的仙力,宋阡心中泛起一絲絕望,他瞥了一眼落絮,眼底湧上一抹堅毅,笛音如同洪水般霎時間湧出,一麵護住宋阡,一麵化為實質的飛刃四麵八方向韓鈺包圍過去,韓鈺身邊無仙器的保護,又全力禦使重霄鏈,無暇分神,所有的飛刃便毫無遮擋地落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血口,而重霄鏈卻依舊向宋阡纏繞過去。


    韓風見兒子傷成這樣,頓時大怒:


    “莫宮主,一次比試而已一定要拚命嗎!”卻不想如若宋阡被重霄鏈纏上,絕對當場斃命。


    “韓掌門,令公子傷口雖多,卻未傷至性命,倒是宋阡傷得更重。”清玄皺眉道,也沒想到二人竟會拚命至此,暗中傳信燕草,一旦情況不對立刻救下二人。


    落絮見重霄鏈已逼近宋阡,心中焦急不已,暗自決定一旦不對,不管規則如何,自己一定會救下宋阡。


    宋阡此時已筋疲力盡,隻能維持著玉笛發出低低的聲響。而重霄鏈已觸到了他的身體,感覺到鮮血從身體中咕咕流出,從第四階浮台上跌落而下。他默默閉上了雙目,等待死亡的結局。


    燕草見狀,騰身而起,卻已經來不及救人。千鈞一發之際,落瑤盞雙手間一股仙力從天而降,匯入玉笛之中。玉笛刹那間發出驚天白芒,一聲清脆的笛音漾出巨大的仙力,瞬間攪得風雲生變,重霄鏈在這股力量下光芒逐漸黯淡下來,最終光芒消退,掉落在浮台上。宋阡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靈珠入池,比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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