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沉聲道:“就如睿王爺說的,皇上如今膝下並無子嗣,誰知道你喻家有沒有別的想法?哀家是錯看了你。”


    姌妃慌亂地搖頭:“我定國侯一門,全都忠心耿耿,蒼天可鑒,怎麽可能會有二心?母後明察!”


    太後一聲冷哼:“這是明擺著的事情,昨夜裏,皇上身邊隻有你一人在伺候著,皇上晨起便一病不起,太醫們眾口一詞都說是皇上中了劇毒,難保不是你暗中做了什麽手腳。皇上對你定國侯府可不薄,你們怎麽能做出這種弑君謀逆,大逆不道的事情?”


    姌妃泣聲道:“就連母後也不相信妾身了嗎?若非是妾身懷有皇上龍胎,妾身寧願以死明誌,也不願意受這等質疑。”


    冷南弦緩緩睜開眼睛,複又再次仔細查看皇上的氣色,緩緩吐出一口氣:“皇上應當是操勞過度因而引發的急症,並非是中毒,太後娘娘怕是誤會了。”


    太後與姌妃猛然都扭臉看向冷南弦,有些難以置信:“當真?”


    睿王爺一聲冷哼:“適才宮裏的太醫可全都看診過,說皇上乃是中毒。冷神醫這樣說,是不是在有心替姌妃開脫呢?”


    冷南弦不慌不忙,將皇帝的手重新放好:“既然太醫們都診斷說皇上是中了劇毒。那麽請問,皇上是中了什麽毒?又是怎麽解?”


    睿王被噎了一下:“太醫們正在鑽研藥方。”


    冷南弦衝著安生一伸手:“還魂丹。”


    安生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羊脂玉藥瓶。


    淩世子狐疑地問:“你怎麽會有還魂丹?最後一粒不是聽說已經被喻世子從一塵道長那裏搶走了嗎?”


    冷南弦微微一笑:“這就是那粒還魂丹,當初喻世子盜來之後交給了我,當時安生身子已然無恙,所以並未服用。”


    “可我們又怎麽知道這究竟是與不是?”


    冷南弦撩起眼皮看了淩世子一眼,拔開瓶塞,取出還魂丹,立即,屋子裏彌漫出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令人不由自主精神一震,渾身毛孔全部通透,酣暢淋漓。


    淩世子不由麵色一變。


    “就是還魂丹!”太後大喜:“哀家曾經親眼見過,是還魂丹無疑。”


    立即忙不迭地吩咐宮人取來溫水,將還魂丹放入溫水之中,頃刻間融化成一盞碧水。而香氣也隨著熱氣蒸騰,氤氳在寢殿裏,令人醒神開竅,身上的不適似乎也化作烏有。


    安生相幫著撬開皇帝緊閉的牙關,將藥水灌入皇帝腹中。一落肚,就聽到腹腔中有隱隱轟鳴之聲,皇帝打了一個嗝,唿出一口腥臭之氣。


    “皇帝可有救了?”太後迫不及待地追問。


    冷南弦一臉凝重地搖搖頭:“這還魂丹也不過是拖延皇上病情,使皇上暫時沒有性命之危,並不能徹底醫治。”


    太後失望地緊蹙了眉頭,一臉憂心如焚。


    冷南弦衝著安生吩咐:“銀針。”


    安生立即打開藥箱,取出針囊。


    “你要做什麽?”睿王厲聲喝問。


    “皇上心脈受損,自然是先行運針,護住皇上心脈。”


    “笑話,你連皇上中毒都看不出來,如何有本事替皇上醫治?”


    冷南弦微微一笑:“那些庸醫就連皇上病症都診斷錯誤,難道睿王爺還指望著他們救治皇上嗎?”


    睿王鄙夷一笑:“不過一個鄉野郎中而已,竟然就敢口出狂言。冷南弦,你也太自以為是了。”


    太後不過是略一思忖:“冷神醫的銀針之術在京城頗負盛名,哀家相信,不若就讓冷神醫暫且一試。”


    睿王“哈哈”一笑:“太後娘娘發話,臣弟不敢不從。隻是冷神醫可有把握治好皇上的毒?”


    冷南弦抿抿唇,再次斬釘截鐵地糾正道:“皇上並非中毒,銀針也不過是暫時控製病情,想要醫治,還要容草民迴去好生研究研究方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自己也沒有把握了?”


    冷南弦握針的手微微輕顫:“禦醫們可說有十全把握?”


    “禦醫與你,不可同日而語。畢竟,你的醫術本王不信。你若是沒有把握,本王怎麽放心讓你放手施治?皇上若是有什麽閃失,你可承擔得起?”睿王咄咄逼人地道。


    冷南弦淡然從容一笑:“我既然敢治,自然就是有信心。”


    睿王腰間寶劍猛然出鞘,冷光一閃,一旁的桌幾一角便突然被砍落在地。


    好生放肆。


    “本王就暫且讓你一試,若是皇上有什麽閃失,冷南弦,本王定然讓你陪葬。”


    冷南弦指尖又不易覺察地顫了顫,淡然開口應道:“好。”


    轉過身去,凝神屏息行針,再也心無旁騖。


    安生則跪在旁側,挽起衣袖,幫著冷南弦一同行針。


    兩人不約而同都有些緊張,不消片刻功夫,汗濕衣襟,沿著鬢角滾落下來。


    良久之後,二人方才緩緩地長舒一口氣,將銀針收迴,站起身來。


    “太後娘娘,南弦已經暫時穩定住了皇上病情,請容南弦迴藥廬查閱藥方,煉製藥丸。”


    太後如今正是一籌莫展,冷南弦是她最後的希望,因此忙不迭地應下:“好,就依你所言。”


    “宮中一應藥材齊全,冷神醫何須這樣費時費力,直接留在宮裏就可以。”淩世子插言道。


    冷南弦斬釘截鐵地搖頭:“還是藥廬裏一應用品得心應手,更何況還需要翻閱典籍?兩日之內,皇上不會有性命之憂。”


    睿王冷笑一聲:“兩日時間?皇上可等不了這麽久?本王不能將賭注全都壓在你的身上,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刻意拖延時間,耽擱了其他禦醫救治。這般,本王給你一日時間,明日這個時候,你若是不能將皇上救醒,本王就立即斬了你!”


    “這......”太後有些為難。


    “太後娘娘難道覺得臣弟所言不妥?萬一他是信口開河呢?請太後娘娘為了皇上龍體考慮,不要過於地仁慈了。”


    太後看了冷南弦一眼,冷南弦暗自一咬牙:“時間緊急,南弦請旨。”


    太後再看一眼龍床上的皇帝,踟躕著點頭:“南弦,哀家就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南弦定當全力以赴,不辜負太後所托。”


    而後看了跪在地上的姌妃一眼:“姌妃娘娘如今身懷六甲,為了龍子考慮,不宜過於悲痛勞累。”


    太後將姌妃自地上攙扶起來:“適才是母後冤枉了你,好孩子,快些起來。”


    姌妃感激地望了冷南弦一眼,自地上緩緩起身:“妾身不怕累,願意與母後一同侍奉皇上床前。”


    安生慢條斯理地收揀起銀針,揣進懷中,然後仔細收攏好藥箱。


    睿王冷笑一聲:“送冷神醫迴藥廬。”


    淩世子上前,衝著二人陰冷一笑:“時間珍貴,冷神醫,安生姑娘,請吧?”


    這分明是要控製二人行蹤?


    冷南弦抿抿唇,拉過安生的手,二人匆匆出宮,上了門外馬車。


    淩世子果真相跟著一路出了皇宮,翻身上馬,帶著一隊侍衛,親自尾隨馬車之後。


    冷伯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揚起馬鞭,直接迴藥廬。


    冷南弦一臉凝重,憂心忡忡地望著皇宮緊閉的大門,閉上了眼睛。


    安生知道,師父這樣,一定是遇到了糾結的難題,因此並不多嘴,隻安靜地守在一邊。


    良久之後,冷南弦方才悠悠地長歎一口氣,睜開眸子,撩開車簾,望了外麵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問安生:“你可有辦法聯絡上喻驚雲?”


    安生思忖片刻,無奈地搖搖頭。


    “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喻驚雲難道不知道?”


    “如今皇宮已經被睿王控製了,外人隻知道皇上生病不早朝,但是無法覺察宮裏嚴峻的形勢。淩世子也斷然不會讓我迴府上通知父親知道。”


    “要不我們借口買藥,到和記藥鋪裏讓賈六想辦法通知關鶴天?”


    冷南弦搖搖頭:“怕是不行,睿王心狠手辣,我們若是去和記藥鋪,隻怕會給賈掌櫃帶來殺身之禍。”


    “那怎麽辦?看這架勢,即便我們迴了藥廬,睿王怕是也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差人看守著我們,不讓我們與外界聯係。”


    冷南弦憂心忡忡地道:“事情很糟。”


    安生向著他求證道:“皇上是真的中毒了,而不是急症,是嗎?”


    冷南弦緊蹙眉頭:“是的,而且那毒不簡單。”


    “師父也沒有把握?”


    冷南弦緩緩搖頭,苦笑道:“一點都沒有。可我若是但凡有一點猶疑,睿王爺也會借題發揮,那麽,情勢就一發不可收拾。”


    “姌妃娘娘是絕對不可能對皇上下毒的。”安生斬釘截鐵地道。


    冷南弦點點頭:“可若是睿王一口咬定,就是姌妃娘娘串通定國侯府毒殺皇上,姌妃娘娘也是百口莫辯。睿王則完全有借口要挾太後,趁機奪了定國侯府的兵權,將姌妃與定國侯府置於死地。


    那樣,長安形勢必然大亂。所以,師父不得不硬著頭皮,謊稱皇上乃是急症,而且有把握醫治,暫時穩住,拖延一日。”


    “太後雖然對姌妃疾言厲色,看似是在怪罪於她,但是,我聽得出來,她是借著訓斥姌妃,在告知我們此事利弊。太後娘娘經曆過那麽多的大風大浪,相信,一定能夠穩住宮中局勢。”安生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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