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夠了?”千舟疑惑不解地問。


    冷南弦淡然“嗯”了一聲,轉身就要迴屋。


    千舟緊走兩步,顧不得規矩,擋在了冷南弦的麵前:“你是說安生姑娘她沒事?”


    冷南弦點頭:“她最近早有提防,害怕薛氏母女狗急跳牆,一直隨身帶著毒藥,就憑夏紫蕪她們幾人,奈何不了她。”


    “可是,她暈倒了啊,還被一個臭道士帶走了!難保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冷南弦微微一笑:“臭老道?你知道那臭老道是誰嗎?”


    “誰啊?”千舟納悶地問。


    冷南弦略有好笑地看著千舟:“就是一直叫你小兔崽子的那個人。”


    千舟驚訝得瞠目結舌:“你是說,說他老人家迴京了?”


    “他早就迴過京城了,安生還見過他一麵。”


    “他迴京了竟然不來藥廬看我們一眼,難不成脾氣還是這樣臭?”


    冷南弦輕歎一口氣,突然想起那日裏皇上的肺腑之言:“是我以前太過於偏見,冥頑不靈,他跟我賭氣不來見我也是應當的。”


    “可,可公子怎麽知道就是他呢?”


    冷南弦胸有成竹地笑笑:“因為,毒暈了那兩個歹人的,不是安生。安生製毒功夫尚淺,使用軟筋散壓根不能使人昏迷這麽沉。”


    千舟頓時就歡喜起來:“那公子適才怎麽不說呢?”


    “我說了,喻驚雲還會著急嗎?”


    千舟搖頭:“不會。”


    “他不著急,那夏紫蕪還能遭殃嗎?”


    冷南弦笑得意味深長,帶著陰險。


    城中翻天覆地,而夏安生渾然不覺,還在亦步亦趨地緊跟在老道身後,喋喋不休。


    老道一臉的不耐煩,腳下走得急,想把她甩在身後。


    “你隻要告訴我,你適才究竟是怎樣將毒下到小白龍二人身上的,我轉身就走,不會再煩你。”


    “我都沒有見到你如何出手,他們兩人怎麽就中毒倒地了呢?”


    道士頭也不迴:“原來你認識他們兩個。”


    安生點頭:“他們就是京城裏兩個欺男霸女的無賴,我曾經將他們二人送進牢裏過,所以懷恨在心。”


    “你這丫頭身邊麻煩還真不少,層出不窮。”


    安生被一言中的,不自在地“嘿嘿”訕笑兩聲:“所以,我才這樣亟不可待地向您老人家虛心請教,適才你究竟是怎麽下的毒?你明明離他們二人那麽遠,他們如何能中毒呢?”


    道士掏掏耳朵,皺起眉頭:“我說了你就不跟著我了?”


    安生點頭,迫不及待,眸子裏帶著興奮。


    道士無奈地一扯衣袖,手腕上赫然綁著一個黑色的鐵製手環。約莫有兩寸寬,半寸厚。


    “這是什麽?”安生好奇地想要仔細端詳,老道已經收迴了手。


    “這手環裏麵藏著毒液淬過的毒針。用的時候,隻要一按上麵的按鈕,就有細如牛芒的毒針激射而出,中針者自然就中毒了。哪裏像你這樣笨,想要下毒,還要裝死。”


    安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我也沒有辦法啊,若非裝作昏迷,怎麽能吸引兩個人靠近身邊?我隻會這一種下毒方法。他們倆人對我有些忌憚,若是不能讓他們放下戒心,我是沒有機會下手的。誰知道竟然被你搶先一步,英雄無用武之地。”


    “嘿,合著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還埋怨起我來了?適才你偷著向我下毒,我還沒有跟你計較呢。若非我是用毒翹楚,差點中了你的暗算。”


    安生“嘿嘿”訕笑:“我又不知道是你,誰讓你適才那樣不正經,還說什麽白撿一個大姑娘。我不向著你出手,還等著你真的把我撿走啊?”


    老道氣咻咻地一擺手:“算我沒救你,好吧?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兩人互不相幹。”


    言罷轉身就走。


    安生卻是不肯罷休,三兩步又追上他:“看在那一日,我請你吃魚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上這個東西哪裏有賣的?”


    道士不搭理他,腳下生風。


    安生個子矮,腿短,追得氣喘籲籲。


    “你別這樣小氣行不行?我又不要你的,就是想按照你這樣式打製一個而已。”


    道士不耐煩地停下腳步,扭過身來:“有沒有人說過你太聒噪?”


    安生煞有介事地點頭:“有啊,我師父天天就這樣訓我。”


    “他那樣清冷的一個人如何就能受得了?”道士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原來你識得我師父。”安生歡喜地問:“那咱們好歹也算是有淵源了?請你去我們藥廬吃一杯茶吧?也好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少跟我套近乎。”道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早已經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我跟你那個笨蛋師父可不是一路人,我們倆人說不到一塊去。你迴去之後也千萬不要告訴他,我跟你一起。”


    安生眨眨眼睛:“您也是大夫嗎?”


    道士輕嗤一聲:“勉強算是吧。”


    “什麽叫勉強算是?”


    “我一不像你師父那樣濟世救人,二沒有你師父那樣雄厚的家財揮霍,三呢,我治病看心情,順眼的就治,不順眼的,一粒藥丸送他蹬腿西去。他隻惦記著救人,我隻喜歡研究毒藥害人,跟你師父所說的大夫有天壤之別,是他嗤之以鼻的,所以,勉強算是。”


    “我師父也製毒藥啊,他說有時候害人亦是救人。”安生脫口而出道。


    道士驚訝地挑挑眉:“他也製毒?”


    安生篤定地點頭:“我的本事就是他教的啊。”


    道士望著安生眸光閃爍:“這麽說來,他的性子改了,不再那樣迂腐了?”


    安生呲牙一樂,點點頭。


    道士沉吟不語,略有猶豫。


    安生再看一眼他手腕上那個手環,還是有些眼紅,戀戀不舍地咂摸咂摸嘴:“你真的不跟我迴藥廬麽?”


    道士見她口氣鬆動,終於也如釋重負:“不迴。”


    安生惋惜地歎口氣:“不迴去算了,原本是想,中午好生整治一桌席麵,搭救你的救命之恩的。”


    道士也咂摸咂摸嘴,明顯有些貪饞。


    安生似乎是自言自語:“我用魚籽做了魚子醬,配上嫩嫩燙燙,滑不溜秋的水豆腐。還有這個時候的春筍爆炒*,咬一口齒頰留香嘎嘣脆。去年冬日裏埋下的梨花白......壞了,昨日裏在林子裏灑了許多酒糟,也不知道那幾隻野鴿子醉倒沒有?耽擱了這半晌,怕是又酒醒飛了。”


    說完扭身就走。


    道士又是不屑地撇嘴:“你家師父那麽厚的家底,竟然這般吝嗇,想吃肉還用你這樣費心?”


    安生嘿嘿一笑:“那是你不知道,這野鴿子肉最香了。”


    “何須這樣大費周章,真是丟了我老人家的臉。”


    安生輕哼一聲:“你有本事,你來捉兩隻。”


    道士並不上當:“想用激將法?我偏生就不上你的當。臭丫頭,一肚子鬼心眼,可惜了一塊好璞玉,被你師父給養歪了。”


    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有吆喝聲此起彼伏:“在這裏了,安生姑娘找到了。”


    俄爾一片刀光劍影,兩人立即被一片手持刀劍的士兵包圍住了。而且不由分說,那閃著寒光的刀劍徑直就向著道士麵門之處而去,毫不客氣。


    安生識得這些士兵裝扮,正是喻驚雲手下,忙不迭一聲驚唿:“住手!”


    但是刀劍無眼,哪裏能這樣收放自如?


    道士情不自禁就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滴個乖乖。”


    狼狽地連連後退兩步,那些出手的士兵瞬間手臂酸軟,刀劍“嗆啷”落地,再也拿握不住。不禁麵麵相覷,驚駭莫名。


    道士心有餘悸地抹一把冷汗:“年輕人如今脾氣都這樣急躁嗎?”


    後繼趕來的士兵見狀亦是大駭:“這老道會妖術!保護好安生姑娘!”


    一聲令下,士兵們將二人團團包圍起來,一時間劍拔弩張。


    安生頓時就哭笑不得:“誤會誤會,這位道長乃是我的朋友。你們冒冒失失的這是要做什麽?”


    士兵對於安生倒是客氣,衝著她一拱手:“迴稟安生姑娘,我家世子爺聽聞您適才出事,被一位道士擄走,命小人們四處搜查您與這道士的行蹤。如今安然無恙就好。”


    “擄走”這個詞,道士聽著極是冤枉。


    安生不過略一思忖,便立即明白過來,應當是夏紫蕪暗算自己的事情暴露了。而喻驚雲不見了自己,擔心是出了事情,所以才興師動眾,惹出這樣的誤會來。


    她解釋道:“適才正是這位道長出手救了我。”


    士兵們恍然:“那小人立即前去迴稟世子爺。世子爺現在還帶著人四處搜查呢。”


    安生沒想到事情竟然折騰這樣熱鬧,慌忙吩咐道:“快些去吧,替我謝謝喻世子,就說我安然無恙。”


    立即有人領命而去。


    安生迴身衝著道士不懷好意地笑笑:“如今你可是被追捕的要犯,不若便跟著我迴藥廬吧,否則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誤會來,牢獄之災都是輕的。”


    道士輕哼一聲,大抵也是覺得無可奈何:“早知道你這樣麻煩,真不應當多事出手。”


    安生討好地笑笑:“我藥廬又不是龍潭虎穴。”


    兩人要走,身後士兵們愁眉苦臉:“安生姑娘。”


    道士頭也不迴,隻是一揮袖袍:“一盞茶功夫之後,便會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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