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蹙眉冷聲質問:“你是要禁錮安生嗎?”


    “未嚐不可。”


    喻驚雲的話斬釘截鐵,帶著十足的霸氣。


    冷南弦捉住安生的手,依舊一臉沉穩:“我今日來,就是要帶安生走。”


    “憑什麽?”


    “就憑我是她的師父!”


    喻驚雲一把拽住安生的另一隻手:“可惜,她母親已經將她許配給了我。冷南弦,你這個師父管得未免太寬了一點。”


    安生使勁掙紮兩下:“喻世子,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這不過隻是一場誤會。”


    喻驚雲手下使力,猶如鐵鉗一般,緊捉不放:“我也說過,我當真了!”


    冷南弦一聲輕哼:“喻世子這是胡攪蠻纏。”


    喻驚雲一挑眉,擲地有聲道:“我就是蠻不講理,你又如何?你以為,你能從我定國侯府將人帶走嗎?”


    言罷一揮手,定國侯府門口的侍衛立即亮劍出鞘,將三人團團包圍起來,一時間劍拔弩張。


    街上行人見有變故,皆躲得遠遠的,卻又好奇,不舍得離開,三五成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喻世子何須這樣興師動眾?你自己武功高深莫測,我冷某人就已經甘拜下風。”冷南弦冷冷地譏諷道。


    喻驚雲緩緩一笑:“有自知之明最好。”


    冷南弦輕歎一口氣:“我在數天前就已經迴京,你可知道,我為什麽今日方才登門?”


    “嗬嗬,你的情報線被我摧毀,你定然需要抓緊時間修複,自然應接不暇。”喻驚雲自信地道。


    冷南弦淡然點頭:“不錯,你截了我的信使,將計就計調虎離山,的確是令我一時間眼花繚亂,分身乏術。但是我可並非是隻在忙碌此事。”


    喻驚雲突然間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你還在做什麽?”


    冷南弦微微勾唇:“第一件事情,培養蝴蝶,第二件事情,煉毒。”


    話音不過剛落,安生聽到身後有刀劍鏗鏘落地之聲。


    愕然抬頭,見那些劍拔弩張的侯府侍衛手中刀劍竟然拿握不住,紛紛掉落在地上,身子也似乎少了支撐,幾乎癱軟下去。


    喻驚雲略有驚詫,譏諷一笑:“冷神醫向來是仁心仁術,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從來不屑於用這種下三濫的下毒手段。今日為了安生,倒是破了自己的先例與清白名聲。”


    冷南弦緩緩掃視過眾侍衛,眼望喻驚雲:“彼此彼此,隻許你做下初一,不許我做下十五嗎?”


    安生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喻驚雲緊握著自己的手已經逐漸鬆開,看來,他也中了師父的毒,不過是內功深厚,可以勉強壓製罷了。


    “安生,我們走!”


    安生輕輕地掙紮,喻驚雲的食指卻緊勾著她的指尖不放。手背之上青筋浮現,顯然是在用盡全身氣力。


    她抬起頭,喻驚雲正在蹙眉望著她,一雙霸氣淩人的眸子裏雲卷雲舒,透著深沉的眷戀,一望無盡。


    他輕輕地搖頭,帶著一點央求:“安生,不要走。”


    安生不過是略一猶豫,然後斬釘截鐵地搖頭:“喻世子,我是真的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裏。承蒙喻世子抬愛,隻是安生愚鈍,我隻適合過鬆花釀酒,春水煎茶的清閑日子,侯府裏的繁花似錦,富貴如雲,安生無福承受。放我走吧。”


    喻驚雲仍舊執拗地勾緊了手指。他的內力高強,自然不是尋常侍衛可比。因此即便是中毒,仍舊還可以殘留一點氣力。


    三人一時間有些僵持。


    身後府門大開,聽環佩叮咚,竟然是二夫人攙扶著老太君從府裏出來。


    老太君見到那些七扭八歪,失卻了往日威風的侍衛,隻佯作不見,居高臨下對著冷南弦笑道:“這不是冷神醫嗎?既然來了府上,如何不入內去坐?待在這裏做什麽?”


    老太君跟前,放肆不得,冷南弦無奈地鬆開了安生的手,衝著老太君躬身行了一禮。


    “南弦今日前來就隻是為了接小徒迴藥廬。她這些時日裏多有打擾,就不給老太君添麻煩了。”


    老太君緩緩步下台階,和顏悅色道:“冷神醫客氣了。我這腰疾可是多虧了有安生在,才恢複得這樣快。安生留在侯府,老太婆我是求之不得呢。”


    “敢問老太君如今身子可是已然無恙?”


    老太君意味深長地看了喻驚雲一眼,然後緩緩搖頭:“好了許多,但是還需要安生姑娘再多逗留兩日,等老婆子我身子好利落了,自然讓她迴去藥廬。”


    安生不由就是一愣,老太君前日裏話中的意思,便是希望自己離開侯府,如何今日突然改變了主意,又拿腰疾做借口,挽留自己呢?


    冷南弦今日卻是寸步不讓,饒是麵對著德高望重的老太君:“安生這些時日裏耽擱下不少的功課,怕是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晚輩想接安生迴去,每日裏上午可隨晚輩一同入府為老太君看診。您看如何?”


    喻驚雲抿抿唇,略帶央求地看了老太君一眼。


    老太君笑嗬嗬地道:“總共也就是再留她三兩日的功夫而已,冷神醫也等不及嗎?還是,安生丫頭不想再伺候我這個老太婆了?”


    “不,不是的。”安生慌忙解釋:“我已經荒廢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黔驢技窮,希望能多學習一點醫術,也好為老太君更好地行針。”


    老太君笑著擺擺手:“你的急切心思我明白,所以說我也不多留你,待我腰疾恢複如初,就讓驚雲送你迴夏府。你是驚雲從夏府裏接出來的,自然也應當將你送迴你父母身邊才是。”


    安生為難地看了冷南弦一眼,她們可以與喻驚雲爭執,甚至於不擇手段,但是在老太君麵前放肆不得,這是對於一位長輩的尊重。


    更何況,老太君的要求也不過分,隻不過是多逗留兩日而已。她無奈地應道:“也好,安生便暫且留下。”


    老太君眉開眼笑:“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冷神醫,既然已經來了,便進府吃杯茶再走?”


    這話明著是邀請,實際上卻是逐客。


    冷南弦在見到老太君的第一眼,就知道,今日想要帶走安生,怕是不可能了。他低眉道:“不敢打擾老太君清淨,晚輩這就告辭了。三日之後,再來接安生迴夏府。”


    老太君“嗬嗬”輕笑:“如此我就不再強留了,驚雲,你送送冷神醫。我與安生先行迴府去了,今日還未行針,腰間難受。”


    喻驚雲眉眼飛揚地看了冷南弦一眼,一擺手:“冷神醫,請吧?”


    冷南弦看了安生一眼,安生隻是會心一笑。


    兩人目光對視,以往的所有誤會盡數冰釋,眼波脈脈,蘊藏著三尺春水,所有的心思都在這一凝望之中淋漓盡致。


    這些時日裏淤積在兩人心頭的鬱悶與煩躁盡數煙消雲散,心中豁然開朗,晴空萬裏,每一個毛孔全都張開,前所未有的酣暢與興致高昂。


    安生與以前一般,俏皮地眨眨眼睛:“師父,您先迴去吧,安生過兩日便迴藥廬。”


    冷南弦隻點點頭:“好!”


    轉身便踏步而去,白衣翩翩,風華炫目。


    喻驚雲轉身,衝淡了麵上的得意,已然帶了一絲頹喪,望一眼安生,沒有說話。


    老太君也意味深長地看看安生,再環視四周丟棄了刀劍的侍衛一眼,將手中五福拐杖一點,擲地有聲:“一群廢物!”


    而後當先轉身迴了侯府,頭也不迴。


    安生不過是略一愣怔,也黯然地轉身,情不自禁一聲輕歎。


    “安生!”


    喻驚雲在身後叫住了她。


    安生足下一頓,並未迴頭。


    “你在怨我?”


    “怨?或許談不上。”


    “可是你分明是在有意疏離。”


    安生頭也不迴,隻是悠悠地道:“喻世子,你我相處一向隨意自在,可談笑風生,可玩笑調侃,嬉笑怒罵,失了應有的分寸,但是,安生心裏一向敬重你,將你當做蓋世英雄豪傑,知己好友。


    如今,你的心意對於安生而言,已經造成了負擔。我覺得麵對你的時候,已經不複以往的輕鬆自在,感到沉重。尤其是在侯府客居的這幾日,步步驚心,如履薄冰,令我幾乎精疲力盡。


    你強留我在侯府,我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麵對你,又以怎樣的身份自處?你我之間,已經逐漸變得陌生與尷尬,那種熟稔與親切不複存在。長此以往,我更不知道,將會變成什麽模樣?相信,這也同樣不是你所希望的。”


    言罷,再也不願意逗留,直接迴了侯府。隻留下喻驚雲在原地,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眉頭越蹙越緊,卻終究是勉強隱忍了,沒有發作出來。


    二夫人相跟在老太君的身後,進了後宅,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太君,妾身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老太君幽幽地歎一口氣:“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留下安生那個丫頭吧?”


    二夫人點點頭:“先前您與我曾經說起過,並不是很看好驚雲與安生,不想讓那個丫頭繼續留在府裏,緣何今日竟然主動出麵呢?而且多留她兩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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