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指薛氏的位置:“呶,就是那個夏家的女兒唄?聽說見天就喜歡四處走動,格外招搖,今日竟然也能登大雅之堂。”


    眾人不約而同扭臉望向夏紫蕪的方向。


    自然有人好奇地問:“皮相倒是好的,就是喻世子怎麽會相中這樣卑劣一個人?”


    “誰知道呢?”先前那少女鄙夷地撇撇嘴:“反正陵睿王府的駱冰郡主知道以後,當時立即就急了,第二天便借口請吃茶,將兩人叫到茶樓裏敲打了一頓。喻世子下請柬給她們二人,兩人都沒敢接,直接尋個借口迴絕了。”


    “啊?”席間眾人皆大吃一驚:“眼看到手的榮華富貴就這樣沒了?”


    少女輕嗤一聲:“不甘心又能怎樣?駱冰郡主敢招惹嗎?”


    “你的意思是說,駱冰郡主心儀喻世子,所以不許別人接近他?”


    “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不是我嘴巴大,背後議論駱冰郡主。駱冰郡主如今就差昭告天下了,早就鬧騰得滿城風雨。她在青樓門口,眾目睽睽之下,就義正言辭地大聲宣布過,喻世子除了她,誰都不可以喜歡!”


    “啊?”少女們一聲低唿,頓時間心碎了滿地。


    “如此說來,若是喻世子娶了駱冰郡主做世子妃,納側妃的可能性也沒有了?”


    這話立即得到旁人的打擊:“你覺得就衝著駱冰郡主的脾性,即便是你有幸當了喻世子的側妃,你能有好日子過嗎?”


    幾人立即不約而同一陣沉默,顯然心情多少都有一點低落。


    而安生坐在一旁,心裏更是風起雲湧。


    喻驚雲跟她說過,他挖空心思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甩脫淩駱冰。


    但是顯然,一切都是枉然,駱冰郡主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而且愈挫愈勇。


    假如自己真的答應了喻驚雲,表示,將與駱冰郡主為敵。


    她夏安生從來不怕事,但是也不是莽夫。


    她可並不認為,自己能有與駱冰郡主對抗的本事。駱冰郡主一挑小拇指,自己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喻驚雲說,給自己考慮的時間,也要給他準備的時間,應當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殿外有太監扯著嗓子喊:“皇上駕到。”


    整個大殿裏熱絡的寒暄聲頓時戛然而止,眾人紛紛起身,跪伏在地,山唿萬歲。


    安生自然也不例外。


    唿聲一落,整個大殿裏都靜悄無聲,隻餘細碎的腳步聲,如同春蠶吞噬桑葉的沙沙聲,混合著環佩叮咚。


    皇帝帶著一眾妃子,金龍案後落座,方才抬手赦免平身。


    眾人謝恩起身,皇帝跟前太監上前宣旨,大意便是今歲承蒙天佑,風調雨順,朝中百官,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為民為國鞠躬盡瘁,特賜皇宴,以示嘉獎之類。


    太監宣完旨意,百官謝恩,自然有為首官員歌功頌德,一番阿諛奉迎。


    聲音抑揚頓挫,滿懷激情,安生在殿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而後皇帝又對幾位肱骨之臣大作嘉獎封賞,耽擱了許多時間,方才宣布夜宴開始。


    一時間大殿之內觥籌交錯,聲樂響起,一派歌舞升平。


    安生這是第一次品嚐禦膳,多少帶著一點期待,但是品嚐幾口之後,也便理解了喻驚雲為何會喜歡自己的手藝。


    禦廚所做的菜品大多十分精美,看一眼便令人垂涎欲滴,但是正因為用料講究,做得精細,品嚐起來鮮味十足,但是卻總覺得缺少了一點入口的震撼力,有點過於清淡乏味。


    身邊的幾位少女開始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大抵都是對著參加夜宴的人評頭論足,安生聽得乏味。


    她暗自猜度,大概姌妃娘娘所言的貴人應當就是指喻驚雲了,隻是不知道,喻驚雲留下自己,又有什麽話說。


    她心底裏生了想要逃避的心思,不知道應當如何麵對他,又給他怎樣的答複。


    接受與不接受,就像一把鋸子,在左右拉扯,總是在矛盾,不知如何是好。


    做世子妃的誘惑力那麽大,但是她心底卻總是有一千一萬個不同的借口,阻止著她,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


    或許。真的就像是馮嫂所說的,自己對於喻驚雲不夠喜歡吧?所以缺乏麵對困難的勇氣。


    先前耽擱了那麽長時間,天色很快就暗沉下來,殿裏掌起長明燈,照得整個大殿亮如白晝。


    樂聲突然停頓,旁邊少女低聲道:“欽天監的人來了。”


    大殿裏也突然寂靜下來,大家不約而同全都扭臉望向主殿。


    有一長髯白眉老者,手持拂塵,自殿外飄然而入,一副仙風道骨的風采。


    正是欽天監正一塵道長。


    一塵道長對於大家而言,是充滿著神秘的令人虔誠仰視的人物,據說能觀星象,占星術,斷吉兇,知國運,輔佐三代帝王,深得皇家器重。


    今日是除夕夜,兩歲交替,鬥轉星移,一塵道長一直守在觀星台上,捕捉天象。這個時候匆匆趕往大殿,不知道是否是提前窺破了天機。


    安生支楞著耳朵聽。


    遙遙聽到是皇帝渾厚低沉的聲音:“一塵道長終於來了。”


    一塵見了皇上並不行跪拜大禮,隻是道個稽首:“勞皇上久等。”


    皇帝的聲音帶著愉悅與期盼:“請問一塵道長,夜觀天象,究竟如何?來年我長安可是風調雨順之象?”


    一塵頷首:“來年二龍治水、十一牛耕田,四馬馱穀、九屠共豬,八人分餅,三日得辛。行雨均平,春夏秋冬雨水應之高田,全收麻豆麥也。”


    皇帝緩舒一口氣:“去歲雨水正是應了道長預言,南方充沛,道路多毀。還好提前築堤防洪,並未勞民傷財。祁佑轉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我長安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殿下唿聲一片:“天佑長安,皇上洪福齊天,福澤萬民。”


    頓時龍顏大悅:“君臣一心,福佑長安。道長辛苦,快請入座。”


    一抬手,正是與沈太師毗鄰的座位,一直空著一個席位。


    一塵道長再行一禮,告退至席位之上就坐,當先與太師寒暄:“數月未見,太師大人紅光滿麵,愈發老當益壯,看來喜事將近了。”


    此話引得一旁眾人哄笑:“監正這是在說太師大人紅鸞星動嗎?”


    一塵撚須而笑:“權作玩笑玩笑。”


    沈太師也不急不惱,反而一口應承下來:“承你吉言,屆時一定請道長飲喜酒。”


    姌妃娘娘端坐上首,聞言微微一笑:“今日在座諸多年輕後起之秀,一塵道長不為他們卜算,反而打趣起勞苦功高的太師大人。”


    一塵道長抬手飲淨杯中酒:“年輕人年少氣盛,初生牛犢不怕虎,哪裏會信老道這些虛妄之言?”


    “道長太自謙了,您神機妙算,長安上下誰人不信服?”姌妃一本正經道。


    一旁正在吃酒的喻驚雲轉過身來,麵對一塵道長一拱手:“我信,道長不若就替我卜算一卦,看看本世子何時紅鸞星動?”


    一塵抬眼望了喻驚雲一眼:“世子爺不是已經開始挑選世子妃了嗎?”


    皇帝今日心情好,也調侃道:“喻世子這是在催促朕為你賜婚嗎?”


    喻驚雲訕訕地摸摸鼻子:“不敢有勞皇上,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驚雲就是好奇,都說姻緣天注定,我想看看道長所言是否真能應驗?是不是故弄玄虛嚇唬我們?”


    姌妃嗔怪地瞪了喻驚雲一眼:“不敢冒犯道長。休要胡說八道。”


    一塵不以為意:“你的姻緣何需問老道?可不就在天子手裏攥著呢?”


    皇帝“嗬嗬”輕笑:“此言差矣,朕選的是人品家世,成與不成,還是要看天意,須一塵道長給批姻緣八字,看相生相克,可不就是要問你?”


    一塵兩杯水酒落肚,來了興致:“那今日老道就為喻世子卜上一卦,喻世子將生辰八字道來。”


    這生辰八字不能外泄,因此喻驚雲命人取了紙筆,一揮而就,折疊齊整,差宮人轉呈一塵。


    一塵打開紙張,不過是瞥了一眼,然後掐指巧算,微微一笑:“喻世子這八字好,求偶並無太多禁忌,唯獨切記,不可與屬蛇女婚配。”


    “為什麽?”喻驚雲眼前驟然一亮,幾抹驚喜驟然而逝,斜著眼睛假作漫不經心地問。


    一塵撚須而笑:“喻世子生辰屬虎,金命,宜配午馬戌狗,最忌火性巳蛇,兩個屬相最為相克,夫妻離心離德,子息缺少,災厄百端,晚景不祥。尤其蛇乃小龍,龍虎相鬥必有一傷。火煉金,對於喻世子而言,乃是大兇,唯恐有無妄之災。”


    “這麽厲害?”喻驚雲劍眉跳躍,難以壓抑的激動。


    皇帝眸光閃爍,麵上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鄭重其事道:“喻世子乃是我長安擎天棟梁,定國英雄,萬萬不可有任何閃失!否則將攸關我長安江山社稷。姌妃,迴頭記得知會一聲,朝中但凡是金命巳蛇女子一概不得與喻世子婚配!”


    姌妃微微頷首:“妾身記下了。”


    “他們胡說八道!”


    殿下突然有人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一聲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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