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的聲音隔了棉簾飛出來,有些沉:“喻世子倒是殫精竭慮,這手段層出不窮呢。”


    喻驚雲衝著安生邪魅一笑,徑直打簾進了冷南弦的診堂。


    冷南弦慌忙拿起手中的筆,佯作淡定地揮毫潑墨。


    喻驚雲徑直在他對麵坐下,瞥他一眼:“我就不信,我在外麵與小丫頭說話,你真的能安下心來。”


    冷南弦將手裏毛筆擱在硯台之上,淡然挑眉:“說吧,你這次來又是做什麽?”


    喻驚雲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尋你討要一個主意。”


    “什麽主意?”


    喻驚雲望著冷南弦,一本正經地道:“幫我出個主意,甩脫淩駱冰。”


    冷南弦胸有成竹地笑笑:“喻世子身邊那麽多智囊,我以為,你已經有了好辦法。”


    “他們帶兵打仗,獻計攻敵可以,對付女人遠遠沒有你冷南弦本事。”喻驚雲說話的語氣一改適才的吊兒郎當,十分真誠,眸子裏也清澈極了。


    冷南弦微微勾唇:“喻世子大概忘記了,我還沒有娶親,哪裏來的對付女人的經驗?”


    “你是讀書人,一肚子經天緯地之才,對付一個小小的淩駱冰,應當是手到擒來。”


    “可是淩駱冰那是你招惹來的風流債,憑什麽讓我來幫你?”冷南弦淡然道。


    喻驚雲愁眉苦臉地道:“我但凡是有辦法,自然不會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你。我喻驚雲何曾開口求過別人?我這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冷南弦抿抿唇:“這一陣子你玩得不亦樂乎,難道沒有成效?”


    “我感覺自己倒像是弄巧成拙了。”喻驚雲歎口氣:“莫說是尋花問柳,招惹她嫌棄,我都學著當初小丫頭那一套,佯作騎馬摔斷了腿,她眼皮子都不眨,仍舊還是黏著不放,端茶遞水,殷勤備至,就像麥芽糖一樣。”


    冷南弦微微一笑:“那倒是要恭喜喻世子了,看來駱冰郡主對你真的是真愛,情真意切,至死不渝,這樣的女孩子你千萬不能辜負。”


    喻驚雲頓時就怒了:“冷南弦,你這是幸災樂禍呢,是不是?”


    冷南弦搖搖頭:“隻是實話實說而已。世間難得有情人,能有一位紅顏知己,這樣不離不棄,喻世子應當覺得幸運,為什麽非要甩脫了她呢?”


    “廢話,我若是不甩脫了她,她怕是要讓我斷子絕孫。”


    “那就幹脆娶了她,門當戶對,又是青梅竹馬,天作之合。”


    喻驚雲衝著冷南弦簡直咬牙切齒:“你是故意氣我呢,是不是?”


    冷南弦淡然搖頭:“除了駱冰郡主,你到哪裏再尋這麽癡情的女孩子?”


    “那咱倆換換?我把淩駱冰送你,你把安生給我。”


    冷南弦搖搖頭:“我說過,千金不換。更何況,駱冰郡主喜歡的是你,君子不奪人所愛。”


    “千金不換?”喻驚雲一聲冷笑:“冷南弦,事到如今,你還想裝嗎?”


    “裝什麽?”


    “你喜歡安生,是不是?早就看你對著安生不懷好意。”喻驚雲直接一針見血地問。


    冷南弦一愣,然後直接捉起了硯台上的毛筆,慢條斯理地飽蘸濃墨,頭也不抬:“喜不喜歡,跟你喻世子有關係嗎?”


    “自然有關係!”喻驚雲“噌”地站起身來:“冷南弦,你可不要忘記了,你是她師父,你不可能娶她!”


    “師父又怎樣?”冷南弦重重地落筆,手中狼毫忍不住輕顫:“我就算是喜歡她,那隻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是殺人放火,無惡不赦,與別人無關。”


    “你這是承認了?”喻驚雲一聲冷笑:“就說你上次怎麽那麽好心,竟然教授我主意,原來是圓滿你自己的私心。你讓我假借挑選世子妃,將禍水東引,嫁禍給夏紫蕪與那個丞相府千金。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張揚出去,安生得知以後,也就斷了喜歡我的心思。是不是?”


    冷南弦搖搖頭:“不是,你想多了,安生壓根也沒有喜歡過你。”


    “嘭!”的一聲,硯台裏的墨隨著桌子的震動,潑灑出來,濺了滿紙,就連冷南弦的衣服上也綻開一副潑墨。


    “就說你冷南弦一肚子壞水,太過於陰險了,偏生安生還將你當做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冷南弦不急不惱:“你隻是問我如何向著駱冰郡主挑明自己的心思,還不傷害安生,我已經做到了。至於其他的,隻是順帶,無可厚非。”


    喻驚雲氣得在屋子裏轉了兩圈,想發作,又終於忍住了:“冷南弦,我真是就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陰險的人。我現在才想明白,你口口聲聲為了安生好,害怕淩駱冰傷害安生,其實,這隻是你的一個借口,你想讓我遠離她是真吧?這樣你也可以趁虛而入!


    可笑我千萬提防,總是算計不過你這個花花腸子,聽你的主意,這些時日裏疏遠了安生不說,還讓安生誤會我是那天天尋花問柳的浪蕩子弟!”


    冷南弦無奈地擱下手中毛筆:“這原本就是事實。駱冰郡主都從勾欄院裏堵到了你,你還一擲千金,揮霍著去給頭牌贖身,這一樁樁,一件件,說明你喻世子並非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呸!”喻驚雲氣怒地冷叱一聲:“這還不都是你冷南弦出的餿主意?你如今還想反咬一口?我這就去找小丫頭解釋去。”


    “解釋什麽?”冷南弦沉聲道:“去告訴她你喜歡她嗎?去吧。”


    佯作的風輕雲淡,聲音裏卻是猶如繃緊了弦。


    喻驚雲氣勢洶洶地走到門口,又疑惑地頓住腳步:“不對啊,你冷南弦為什麽要攛掇我去向小丫頭表白心跡?怕又是什麽陰謀詭計吧?”


    冷南弦淡然開口:“我沒有攛掇,隻是喻世子想去,表示讚同而已。”


    他故弄玄虛,虛虛實實,令喻驚雲一時間拿捏不住主意。


    “安生與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喻世子,你假如隻是一時新鮮,請你還是離得她遠一點。我不想她受到一點傷害。”


    “又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喻驚雲一聲冷哼:“我喻驚雲長這麽大什麽時候這樣認真過?告訴你,冷南弦,夏安生,我要定了。”


    冷南弦一聲苦笑:“我家安生不適合你。”


    “適合你?”喻驚雲擺擺手:“冷南弦,你以後不用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也不會再聽你一句,我更不怕她淩駱冰會為難安生,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就是喜歡安生,安生就是我的人。她要是敢動安生一根寒毛,我不管她是誰,我立即讓她十倍償還!


    我喻驚雲沒有你那麽多的花花腸子,隻有這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我倒是要看看,這世間,誰敢跟我喻驚雲作對,。我喻驚雲護著的人,又有誰敢動她!”


    冷南弦抿抿唇:“你這是要宣戰了?”


    “對!”喻驚雲狂傲地斬釘截鐵道:“不僅是向著她淩駱冰,還向著你冷南弦,我今日就是要正式宣戰!”


    冷南弦沉重地歎口氣:“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喻驚雲得意地微微勾唇:“今日,我就要讓安生明白,我喻驚雲喜歡的就是她!誰也別想阻攔。”


    冷南弦微微一笑:“安生自然有她自己的自由,我無法阻攔。隻是有些事情,還請喻世子注意分寸,不要嚇到她,更不要傷害到她。”


    喻驚雲望著冷南弦輕哼一聲,徑直打開房門拂袖而去。


    安生正在和千舟逗嘴皮子,沒想到喻驚雲竟然會破門而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跟我走。”


    安生詫異地問:“去哪?”


    喻驚雲冷著臉,一身怒氣:“我有話要跟你說。”


    “在這裏說不行嗎?”安生覺得莫名其妙。


    “不行!”喻驚雲斬釘截鐵地一口否決,拽著安生徑直出了院子。


    安生氣力自然不及他,被他拽得踉踉蹌蹌。再加上他一身的怒氣,就有些驚慌失措。


    “喻世子,你究竟想說什麽?師父交代我的事情我還沒有做完呢。”


    喻驚雲一聲輕哼:“他憑什麽吩咐你做事情?不做就是。”


    他的大手就像鐵鉗一般,緊緊地拽著安生的手腕,殘留著怒氣。


    安生感覺手腕好像都要被捏碎了一般,眼眶裏忍不住就有了淚意,使勁掙紮:“你拽疼了我了!”


    喻驚雲慌忙鬆開了手。


    “喻世子,你這樣強人所難好像不太好吧?”


    安生抬頭,見是馮嫂攔在了兩人麵前,臉上帶著一股冷意。


    喻驚雲重新握住了安生的手:“你想阻攔?”


    馮嫂搖搖頭:“是否跟你走,那是要安生自己選擇。但是她若是不想走,那我就絕對不允許別人想要將她帶離藥廬一步,即便你是尊貴的喻世子也不行。”


    長劍出鞘,喻驚雲空著的那隻手靈敏地挽起一個劍花,唇角都揚起冷冽的寒氣:“若是我說,我就要將她帶走呢?”


    馮嫂絲毫並不畏懼,一跺腳,安生隻感覺腳下的地麵瞬間顫了三顫,猶如地變,令她差點站立不穩,趔趄跌倒。


    喻驚雲一聲讚賞:“好,馮嫂天天精心於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沒想到武功竟然還會精進。今日就讓本世子領教領教,帶著安生從這裏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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