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有一點懷疑,不過不能確定而已。”安生囁嚅道。


    “是誰?”


    她一時間心亂如麻,仍舊不能下定最後的決心,因此敷衍道:“我想迴府先做求證。”


    冷南弦見她不想說,因此並不強求。


    “那現在送你迴府?”


    安生點點頭:“靜嫻如今還在牢裏,究竟如何解決這件事情,我想再考慮一下。等到有了結果,我再去尋師父。”


    “好。”冷南弦隻淡然說了一個字,便吩咐車夫冷伯:“去夏府。”


    千舟與端午坐在車轅之上,冷伯揚鞭,不過盞茶功夫,就到了夏府。


    安生坐在車上不想動。


    她抬起臉,望著冷南弦,吞吞吐吐地道:“師父,假如有一個人一直想要害你,令你防不勝防,你是被迫防衛,見招拆招呢?還是先下手為強,永絕後患呢?”


    冷南弦緊盯著安生,好像直接參透了她的心思:“我記得你說過一句話,最初你我相識的時候,你說為師若是一時心善,救了一個想要害人的人,此人迴頭害人性命,師父一樣也是劊子手。師父教導你與人為善,但是同樣,你也要與己為善,對待處心積慮加害自己的人殘忍,就是在害自己。


    師父並非迂腐不堪之人,這世間,若是有人想要害你,師父第一個也不會放過她。”


    安生心裏頓時豁然開朗,原來竟然是自己多慮了。“嘻嘻”一笑:“那師父等我的消息。”


    冷南弦也緩緩勾唇,點點頭。


    安生跳下馬車,衝著千舟扮一個鬼臉:“小氣鬼!”


    千舟幹脆扭過臉去,不再搭理她。


    安生帶著端午直接迴了府。


    夏府裏,竟然一片素縞,令安生有些意外。


    即便是再心疼,薛修良那也是外人,算不得是夏家子孫,怎麽夏府裏還這樣隆重?


    端午小聲道:“夫人昨日裏說薛修良是被小姐害死的,所以要在府裏發喪,還要操辦。”


    “操辦?”安生一聲冷笑,像薛修良這種人,除了幾個狐朋狗友,別人全都避之唯恐不及。即便是死了,別人也隻是暗中罵一句“禍害”,誰會來吊噎送喪?薛氏也不怕到時候門庭冷落,打了臉。


    孩子還是自己的好啊,薛修良縱然再不成器,在薛氏的心裏,那也是一條龍。


    安生不予理會,她願意怎樣折騰就折騰吧,倒時候被人問起來,薛修良是怎麽死的,被誰害的,倒要看看她怎麽迴答。


    安生徑直迴了自己院子,閉上房門,這才鄭重其事地問端午:“端午,我問你,那帕子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端午一愣:“小姐怎麽突然想起來問我這個了?”


    “這你不用管,你隻要老老實實地告訴我,這帕子究竟是在哪裏找到的,就可以。”


    端午一指她床:“就在小姐枕頭邊上啊。”


    安生扭臉看看自己床鋪:“在我床上?”


    端午點點頭。


    “昨日可是有人來過我的房間?”


    “長菁來過,小姐怎麽知道?”


    “她來做什麽?”


    “昨日裏我心急,跑出去跟夫人跟前的人打聽小姐的情況來著。迴來的時候就見長菁從咱們院子裏出來。我問她來做什麽,她說是來搜查小姐的罪證,看看房間裏還有沒有害人的毒藥。


    她當時很得意,說小姐你殺害薛修良已經是罪證確鑿,你的那塊蝶穿芍藥暗紋帕子就丟在了現場,是翻不了身的。我一時氣不過,還跟她吵了兩句。


    後來她理虧,不吭聲就走了。我趕緊迴來房間,查看有沒有丟什麽東西,結果就見到了這塊帕子。聯想起適才長菁說過的話,我才突然想起,這塊帕子當時是做了四塊,你跟幾位小姐每人都有的,既然你的還在,那麽就說明落在現場的那塊帕子不是小姐的。


    我當時想著,這件事情不能聲張,若是被夫人知道了,肯定不會讓我去救小姐,就趁著天黑,偷偷溜出去找關大哥去了。”


    安生低頭略一思忖:“這件事情除了你自己知道以外,別人知道嗎?”


    端午搖搖頭:“誰也沒說。”


    安生點頭:“那麽這件事情,你記得,千萬不要聲張出去,誰問也不要說,千萬不要提起,長菁曾經來過我的房間。”


    端午不明白什麽意思,但是仍舊懵懵懂懂地答應了。


    安生又吩咐道:“你出去轉轉,若是見到長菁,讓她尋機會來我的院子裏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她。”


    端午點頭:“對,長菁一直跟著三小姐,若是三小姐果真殺了薛修良,長菁一定知道一些破綻。”


    安生也不置可否,覺得此事機密,少一個人知道最好。


    端午出去,過了不一會兒,長菁就過來了。端午守在月亮門下,拿著一個鞋底“刺啦刺啦”地衲。


    長菁一進門,便自覺閉了屋門。


    “你怎麽現在就過來了?就不怕被人看到嗎?”


    長菁笑笑:“我現在還有什麽好怕的?”


    安生一時間沉默,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你猜出來了?”長菁當先開口。


    安生輕輕地“嗯”了一聲。


    “就知道瞞不過你。你是怎麽覺察的?”


    “我隻是奇怪,端午壓根就不知道,我遺落在現場的那塊帕子是什麽樣子的,她怎麽就會拿著一塊一模一樣的帕子過來為我作證呢?我這才對那兩塊帕子留心,其實很容易看得出來。夏紫蕪帕子多,那塊帕子並不常用,總是要比我的略微新一點。”


    長菁嗬嗬一笑:“我已經努力做舊了,又揉又擦,去了香薰的味道,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我看出來無所謂,隻要別人沒有覺察就好。你坐吧。”


    安生在桌前坐下來,倒了一杯茶,然後招唿長菁在對麵坐下。


    長菁也不客氣,直接落落大方地在她對麵坐下。


    “你完全可以袖手旁觀。”安生再次開口道。


    長菁牽強一笑:“可是我欠了你人情,總是要還的。我若是不這樣做,你壓根百口莫辯。若是讓你為我承擔這殺人的罪名,我豈不是忘恩負義?”


    “當初我幫你,其實也不過隻是舉手之勞。”


    “我以前做事情刻薄,不懂與人為善,當自己落難之時,沒有一個人肯幫我,全都落井下石,巴不得看我的笑話。隻有你,竟然不計前嫌,出手幫我。


    對於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可能是有一點自己的私心,但是對於我來說,假如沒有你幫忙,早就是生不如死。”


    長菁苦笑一聲,黯然道。


    安生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應當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說感激吧?畢竟長菁才是真正的兇手。


    說不感激,若非是為了替自己開脫罪責,長菁做得隱秘,是不會暴露自己的。


    “你用不著說什麽感謝的話,畢竟,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你受了我的牽累。”長菁輕描淡寫地道。


    “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安生如實道:“既然我能猜測得到是你殺了薛修良,夏紫蕪也不傻,興許也會猜到。”


    長菁滿不在乎地道:“猜到便猜到吧,無所謂。我這一輩子,已經是毀了,活著卑躬屈膝地伺候一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也是煎熬。隻是讓我為薛修良償命,我不甘心。”


    “你早就動了毒殺薛修良的心思?”


    長菁點點頭:“那日裏在大街上,我家小姐遇到了薛修良,替他打發了追債的兩個人,就動了壞心思,讓他跟蹤孟家小姐,抓住她的把柄,好讓她身敗名裂。夏紫蕪帶著我去過那個荒院兩次,我就動了殺死薛修良的心思。


    他的屋子裏,有一個水桶,他平日裏飲用的水,都在那個桶裏。我提前買好了一包砒霜,打算下一次再去那裏,趁著他們兩人說話不防備的時候,將砒霜下到那桶水裏,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薛修良,沒有人知道。


    前日裏,我與我家小姐出門,她差我到珍積成買蹄髈,珍積成離薛修良住的地方很近,我當時心裏就靈機一動,想著去他院子裏看看。萬一他沒有在,我一樣可以下手。


    我到了院子裏的時候,你和孟小姐已經離開了,所以我並不知道你曾經來過。天色黑沉,我走進去,結果就看到薛修良躺在了地上。


    當時嚇了我一跳,幾乎尖叫起來。等我穩定了心神,發現薛修良仍舊是在昏迷不醒。當時惡向膽邊生,我覺得是天賜良機,立即就跑去屋子裏取過一碗水,將隨身帶著的砒霜融化進水裏,給薛修良灌了進去。


    事情做完以後,我顧不得其他,立即就逃了出來,當然,也沒有注意到你遺落在院子裏的帕子。


    第二天,我便聽到了薛修良的死訊,當時簡直就是欣喜若狂,幾乎按捺不住心裏的興奮,立即相跟著夏紫蕪和夫人一同去衙門裏認領屍體。


    可是沒想到,他們竟然在現場發現了你的帕子,而且夏紫蕪一眼就認了出來。


    當時我的心裏簡直就是心亂如麻,尚且存著一分僥幸。


    可是隨著你和孟家小姐接連入獄,孟家小姐更是坦然承認了你們兩人見過薛修良的事實。


    當時夏紫蕪與夫人很得意,都覺得這一次一定能將你置於死地。


    我想了一路,究竟是袖手旁觀,看著你被屈打成招,還是自己坦然承認。


    我也怕死,不想為這個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思前想後,我最終想出了這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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