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大選並不要求修煉者們待在同一個地方。畢竟那麽多人,天南海北的,也沒地方安置。因此,隻要你有能力,哪怕躲在深山老林裏等待四個月,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進入天階的名額有限,為了防止修煉者消極怠工,凡是超過半個月都待在同一個地方的人,視為棄權。


    顧妝成低頭看著手中的請帖。這是用一種黑色的紙裁成的,顏色陰沉得讓人心裏也跟著發沉,上麵用金色的顏料寫了幾行瘦金體,是整張請貼上唯一的亮色。


    旁邊坐著的,是和他一起參加天階大選的分樓弟子,天賦不差,就是脾氣有點兒急,誰說都不聽。


    看到請帖上羅列的條件和注意事項後,他頗為暴躁地道:“什麽亂七八糟的,不許待在同一個地方超過半個月,還必須收集十七個牌子——等等,什麽牌子?這是在為難咱們吧?”


    顧妝成沒說話,裝模作樣地又看了幾遍請帖,以指代筆,用靈力在請帖右下角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後一劃剛剛寫完,請帖就自己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就化作一個小小的黑色的牌子,上麵用燙金大字寫著他的名字。


    另外那人瞪大了眼,連忙有樣學樣,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得到了同樣的黑色牌子:“這、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隻是一種身份憑證,沒什麽特殊的。”顧妝成開始睜眼說瞎話,“天階大選是可以殺人的,但是如何能保證你殺的人是同樣的修煉者,而不是無辜的路人,就全靠這個牌子作證明。那十七個牌子,指的應該就是這個東西了。”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和其他人,自相殘殺?”那人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聲驚唿,“可是——”


    “想要修煉成仙,就要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有所取舍。你不想殺人,不代表別人也不想殺你。”顧妝成拍拍他的頭,一時有些心軟,這還是個孩子呢,小小年紀,就不得不麵對人生的第一道難關,也不知道能不能闖得過去。


    想著,他輕輕歎了口氣。想那麽多做什麽呢?即便經曆過一次,他也不能保證自己這次也能夠毫發無損。若是這次失敗了,估計他得哭死。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便各自分開了。那孩子身上還有任務,不能因為參加了天階大選就把任務放棄掉,樓裏沒這條規矩。


    顧妝成則是與人有約,具體有什麽約跟誰約的,那就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置喙的了。


    顧妝成慢慢走著,還非常好心情地買了一紙袋的小吃零嘴,邊走邊往嘴裏塞。收集十七個牌子不是什麽難事,隻要附近有參與天階選的修煉者,身上的牌子就會自動發亮給予提示,不需要滿大街地尋找。


    他在心裏快速算了算,覺得這輩子的天階選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個。


    隻是這十七個人並不一定好找。顧妝成又算了算,雖然時間充裕,但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還是決定先下手為強。


    但是還有另一件讓他感到苦惱的事——這十七個人的行蹤,他是去找沈煙問,還是找葉芳萍算呢?


    在天壤赫赫有名的四大組織裏,九煙樓專職暗殺,雲妝閣精於情報,天機山一手卜算堪稱逆天;唯獨娉婷小築,似乎什麽都會,卻似乎什麽都不精。幾百年來,別的三家天才輩出,而娉婷小築至今為止,也隻有先祖葉娉婷與如今的少主葉芳萍能拿得出手。


    私心裏顧妝成是想去找沈煙的,但是沈煙剛剛給了他三個裝有“生機”的玉簡,現在肯定正在休養生息,這個時候打擾他,恐怕連雲妝閣的大門都進不去,就要被人打出來。


    心裏歎了口氣,顧妝成將手裏的雲片糕塞進嘴裏,腳步一轉,朝著南門走去。


    娉婷小築在天水涯,說是涯,其實是一個不小的海島。一座浮橋自陸地拔地而起,連接著海麵上的孤島,讓島上的人不至於與世隔絕。


    顧妝成剛一落地,就被三四個舉著魚叉的人針對了。這些普通的漁民世代受娉婷小築的庇佑,凡是想要上島的,都必須先經過嚴密的搜身,方能通過。


    先前葉芳萍說得含糊,顧妝成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並不任由對方搜身。他伸手攔住一個人的手,笑容溫和:“在下是葉少主的朋友,如今有要事求見,還請幾位大哥不要阻攔。”


    “不行!你不讓搜身,誰知道你身上帶了什麽東西?萬一少主有個三長兩短,你負得起責嗎?”其中一個瘦小漢子厲聲道。


    顧妝成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快維持不住了:“幾位大哥,若是不信,在下可以給你們看葉少主的親筆信!但是搜身……還是不要了吧?”


    “你不讓咱們搜身,是不是身上帶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瘦小漢子不依不饒,看得出他是為首之人,他一開口,剩下那幾個都乖乖聽話,連一句反駁都沒說。


    “怎麽會?隻是,確實不大方便罷了。”顧妝成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出手,這些人都是無辜的平民,況且又是為了葉芳萍的安全著想。換作是他,興許也會這麽做。


    瘦小漢子擰著眉,一雙小眼睛裏閃爍著莫名興奮的光:“你身上一定有東西!哥幾個,上!不能讓他害了咱們少主!”


    “喂——”顧妝成大吃一驚,急忙後退,好在他閃避得快,躲過了那幾個人的魚叉,肩膀處的布料卻被利刃劃破了,“你們……”


    幾個大漢見他躲開,心中怒氣更勝,再加上瘦小漢子在一旁不斷煽風點火,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怒吼著撲了上來。


    顧妝成心中顧念著他們身為凡人,不願與他們動手,卻又惱怒他們不知好歹,左躲右閃之中,身上的衣服又被劃了幾道口子。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沈煙無意中一句好看,讓他穿著這種樣式穿了幾百年,如今被人毀了,顧妝成也懶得再裝和善。


    他伸手,一把握住了刺向他麵孔的一把魚叉,抬腿一踢,輕鬆將木柄踢斷。幾個漁民興許是沒見過這種說動手就動手的,一時之間呆立原地,再迴神時,眼前哪裏還有陌生人的影子?


    顧妝成趁著那幾個人發呆的時間,迅速掠過,閃身避過幾個橋上的障礙,順利登上了天水涯。


    葉芳萍就在橋頭等著,見到他來,也不驚訝,隻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我來。”


    顧妝成眨眨眼,心知肚明他早就算準了自己會來尋他,又氣又笑地跟了上去:“既然知道我要來,又做什麽叫人攔著我?”


    “島上的規矩,我輕易破不得。”葉芳萍引著他來到一處山亭中,亭中石桌上擺著一壺熱茶,兩個杯子。


    顧妝成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以手支頤,期待地看他:“你能算出我要來找你,那能不能算算我來的目的是什麽?”


    葉芳萍搖搖頭:“不算。”


    “嗯?”


    “即便我不算,你也要開口。我何必浪費精力?”葉芳萍將手攏在寬大的袍袖裏,語氣平靜。


    顧妝成一想也是,幹脆也不拐彎抹角,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上麵寫了十七個人的名字:“我需要得到這些人的消息,你能幫忙嗎?”


    葉芳萍接過那張紙,迅速掃了一眼,問道:“你要做什麽?”


    顧妝成依舊是笑嘻嘻的,眼底卻漸漸浮現出一層血色。他聲音很輕快,仿佛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可說出來的話卻讓葉芳萍感到心驚——


    “殺人啊。”


    娉婷小築的少主微微瞪了下眼,須臾便恢複平常。他低頭,又看了一遍那張名單,指著其中一個道:“這個,就在方才的漁村裏。”


    顧妝成湊過去一看,就皺起了眉:“他不是這次的修煉者?”


    “他是。”


    “可是……”顧妝成遲疑道,“如果他是的話,那麽我方才在漁村,天階牌根本沒反應的啊!”


    天階牌是天階大選的憑證,有了這個牌子,才有資格參與角逐,最終成為修仙者。若是天階牌沒有反應,要麽是他根本沒有參加這次的天階大選,要麽,就是他有什麽特殊的手段,隱瞞了自己的情況!


    顧妝成咬著拇指,眉頭緊蹙,在腦海裏飛速迴憶著漁村中遇到的人。那個漁村不大,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四十個,他經過的時候都打了個照麵,隻在橋頭被人攔住。


    突然,他想到了一直咄咄逼人、執意要搜他身的瘦小漢子:“芳萍……”


    “怎麽?”葉芳萍正在低頭默算其他人的下落,聽到喊話頭也不想抬。


    “我剛剛在對麵的漁村,差點被搜身。”


    葉芳萍頓了一下,緩緩抬起了頭。


    顧妝成不知何故,一張臉變得雪白,說話聲音也極輕:“我記得,你曾跟我說過,那些漁民為了防止有人對你們不利,向來是要盤問的。”


    葉芳萍抿著嘴角,輕輕應了一聲。


    顧妝成深吸一口氣,緩緩吐了出來:“但是你沒有說過,他們會要搜身……”


    葉芳萍眸子狠狠一顫。他坐在原地,整個人像是凝固住了。下一刻,他狠狠甩開手裏的東西,化作一道白光,迅速朝著對岸的漁村飛去!


    天階牌是不會騙人的,如果他要找的第一個人真的在那個漁村裏,除了他沒有參加這次的天階大選之外,還能有什麽樣的法子瞞天過海呢?


    顧妝成抓著胸前的衣襟,踉蹌了兩步,也跟著化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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