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冥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三千白發非但沒有讓她顯得衰老,反而更添了幾分魅力。即便是觀盡天下美人的段非秋,也不得不承認,謝青冥是他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可是,越是美麗的東西,毒性越強——放在美人身上,也同樣適合。謝青冥美則美矣,卻也並不能讓顧妝成放鬆警惕。


    他知道謝青冥是怎麽憑借一己之力守住這偌大的青冥山,更何況在他眼裏,謝青冥隻不過是一具粉紅骷髏,既然是骷髏,那麽無論她有多漂亮,都是白搭。


    因此,當謝青冥笑容可掬地邀請他們進殿一敘時,顧妝成擋在段非秋身前,十分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不敢打擾前輩,但我二人到此,確有些小事需要前輩幫忙。”


    謝青冥笑容一頓,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她遲疑道:“這……你也知道,妾身歸隱此地數十載,恐怕有心無力。不如我寫封信給其他老友,或許他們有法子……”


    “不。”顧妝成打斷她的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態度有些咄咄逼人,“這件事,除了謝前輩之外,沒有其他人能幫得了我們了。”


    謝青冥放下臉,柳眉微蹙,麵色不虞:“這位公子好生無禮!妾身確實無能為力,你二人還是速速離開吧!”說罷,就要甩袖離開。


    顧妝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大紅雲袖,略一用力,就將人拉得一個趔趄:“謝前輩,晚輩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的就知道幫不上忙?還是說,前輩您已經知道晚輩想說些什麽,做賊心虛,不敢繼續聽下去了?”


    “你別欺人太甚!”謝青冥擰著眉頭,雙目含淚,模樣竟有些楚楚可憐。


    段非秋原本隻打算作壁上觀,此時卻不得不出手。他從顧妝成身後繞出來,笑嘻嘻道:“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們還什麽都沒說呢!謝姑娘,我二人念你是個女子,不與你一般計較,隻要你答應幫我們這個忙,我們絕對不會為難於你!”


    謝青冥貝齒輕咬下唇,猶豫片刻,總算和緩了態度:“好吧……你們想要我做什麽?”


    顧妝成道:“不難,隻需要前輩您在天下人的麵前,坦白自己的罪狀,而後自戕便是。”


    段非秋:“……”你他娘的是不是腦子有病!


    謝青冥亦是一臉看傻子的表情。可能是顧妝成說的話太不要臉,她頓了好半天才緩過來,震驚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來,慍怒就已經浮了上來,讓她的臉看上去有點扭曲:“你若是有病,就盡早去看,在妾身這裏胡言亂語,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這就不勞煩前輩擔心了。”顧妝成麵不改色地揮開段非秋湊過來的手,心裏煩得不行,估計是覺得段非秋這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好好的氣氛都給破壞了,“不知前輩考慮得如何?”


    “妾身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天色已晚,妾身就不留二位休息了,還請早迴吧。”謝青冥慢慢平靜下來,不打算再跟他們糾纏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


    顧妝成卻不打算走,也不打算讓段非秋走。他不再試圖阻攔妄圖離開的女人,卻在她轉身的刹那,輕輕說了一句話——


    “你那麽處心積慮地想要將煙兒變成活傀儡,是不是因為,他是除了你之外,另一個謝家的遺孤?”


    沈煙迷迷糊糊睜開眼,這才恍然自己倚著窗子睡著了。


    窗外的天色有些陰暗,太陽被籠罩在層層烏雲之中,空氣也濕漉漉的,想來片刻後就會降雨。沈煙剛從夢裏醒過來,一時半會兒腦子還不大清醒。他撐著頭,兩眼無神地盯著外頭看了老半天,才堪堪拽迴了幾乎要飛升的思緒。


    “醒了?”一杯熱茶被推到手邊。抬眼一看,雁歸鎮的神明正笑吟吟地望著他,琥珀色的眸子裏閃爍著溫暖的笑意。


    沈煙發了會兒呆,緩緩點了下頭:“嗯。”


    他身子一動,身上就有什麽東西掉了下來。眼疾手快一把撈起,是一件披風,布料摸著十分柔軟舒適,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看你睡得熟,也就沒叫醒你。”段飛秋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說話間打量了下對方的臉色,“這一覺睡得可好?”


    “唔。”沈煙應了一聲。他常年被夢境困擾,每每從夢中驚醒,總要難受好幾天。但這次不同以往,雖然也做了夢,卻沒有令人窒息的感覺。


    他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跟自己的夢境有關——先前做夢,無論如何最後的結局都是謝青冥獰笑的臉,這迴卻隻夢到了一大片花海。沒有“謝青冥”的打擾,他自然是睡得很好。


    這麽想著,沈煙端起了段飛秋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清淡的甜味隨著熱乎乎的茶水融入血液,讓他舒服得眯起了眼。


    段飛秋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他,見他露出愉悅的神情,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顧公子走前專門請我照看你,如今見你氣色不錯,我也放心了。”


    沈煙一怔,不知他說這話是何用意,隻好捧著茶杯沉默以對,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好在段飛秋也隻是心血來潮似的提了一句,便不肯再多說。他轉過頭,看了看窗外。天陰沉沉的,看上去卻並不叫人感到壓抑。段飛秋微笑道:“太陽快出來了。”


    謝青冥的臉色非常難看,任誰的肮髒心思被人拆穿,臉色都會不好看。謝青冥向來自負,她以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這個世上知道沈煙身世的人都已經被她做成了傀儡,就連沈煙本人也迷迷糊糊不甚了解。隻要沈煙也消失,那麽她所做過的事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瞧著還未加冠的小青年,居然一口道破她這麽多年陰沉的心思!這令她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依舊是一副懵懂又憤怒地神情:“這位公子在說什麽?妾身聽不懂。不過,公子憑白無故毀人清譽,妾身也不會忍這口氣。”


    顧妝成微微一笑,狀似未聽出話中透露出的威脅,反而滿不在乎地伸出手,做了一個“請便”的姿勢:“那就來吧。”


    謝青冥冷聲一笑,決定速戰速決,不留活口。皓腕一轉,數十個傀儡從天而降,將顧妝成二人團團圍住!


    段非秋眼前發黑,咬著牙根發狠道:“顧妝成!”


    “抱歉,計算失誤。我以為她會有所忌憚來著。”顧妝成撓撓臉,無辜地笑了下。


    段非秋一掌擊飛一個傀儡,心中火起,險些不顧顏麵破口大罵——你都這麽咄咄逼人了,傻子才會有所顧忌手下留情的吧?你不是自己作死故意惹怒她的嗎?


    但現在明顯不是起內訌的時候,謝青冥的傀儡乃是活死人,不怕痛不怕傷,隻要靈核不毀,就不死不滅。想要摧毀靈核,隻能動用靈力。


    可是顧妝成靈力不足,段非秋又不知訣竅,兩人亂打一氣,傀儡一個沒少,自己倒累得氣喘籲籲。


    謝青冥神色怡然地靠在亭中,唇角含笑地看著兩人狼狽的身影,眼中滿是快意自得。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她原本隻打算殺了沈煙一人,如今卻有一個“神明”送上門來,若是不好好利用,隻怕也對不起他們這番苦心了。


    這麽想著,她幾乎要笑出聲來。謝青冥可以預見到,自己往後的日子該是如何的快意瀟灑。


    看了一會兒,謝青冥便有些無聊了。在她的傀儡機關陣中,想要逃出生天,隻打敗這群傀儡是沒用的。已經是預定好了的結局,頂多是過程的些微偏差而已。但這些偏差,實在不值一提。


    謝青冥紅唇輕抿,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幹脆迴去小憩一會兒,再來給這兩人收屍。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巨響,那群傀儡竟集體自爆,霎時間塵土飛揚,謝青冥不得不抬起袖子,遮擋住撲麵而來的塵沙。


    接著,她感到手臂一涼,視線豁然開朗——顧妝成狼狽不堪地站在她跟前,手裏握著一把銀色小劍,劍身上滴著血。在他腳邊,一條胳膊齊根砍斷,手指還在微微顫抖著。


    謝青冥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痛,張大了嘴巴發出嘶嚎。隻是那聲音隻喊了一半,剩下的就被一團破布塞了迴去。


    段非秋比顧妝成也好不到哪兒去,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一塊黑一塊白,還有幾個大洞——要是他倆就這麽個形象去大街上討飯,興許會有好心的姑娘扔幾個銅板給他們。


    頭一次如此形象大毀的神明哼哼唧唧地甩了甩撕成破布條的袖子,不滿地嘀咕道:“早知道破陣之法就快點說啊,幹嘛非要等到最後……這可是我哥親手做的衣服!”


    顧妝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剛剛想起來,實在抱歉。”


    謝青冥滿臉呆滯,不可置信地撲了過去,癲狂地問道:“你會……你會破我的陣法?為什麽?誰告訴你的!”


    “你以為這個陣法很難嗎?”顧妝成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前輩,坐井觀天不好。您在山中待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已經忘記了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也忘了,外麵有多少研習陣法的修士了。隻要請教一下他們,知道破解之法,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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