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良和小念先是去了一趟馴馬場,在馴馬場抓了一個起夜的馴馬師,逼著他牽出一匹馬,將其打暈,綁在馬背上,馱迴虎豹騎兵營了。天亮後,他們父女兩迴到了軍營,檢查了那匹將要賣給晉軍的馬,發現了同樣的問題。


    匈奴馴馬師被冷水潑醒,唬了一陣便從實招來了。這是南匈奴王劉豹尚在的時候就定下的規矩,匈奴戰馬分為三等,上等馬專供給騎兵,中等馬共遊民使用,下等馬戳木針飼養,賣給漢人。


    作為馴馬師,每年最痛苦的便是秋季。下等幼馬集中在秋期戳木針,看著幼小的馬兒腳底下被一根尖尖的,細細的,硬硬的木針戳入前蹄下的軟肉中,然後掰斷木針,在馬兒肉中留下一寸餘長的木針,然後給馬兒上藥……心軟的馴馬師是幹不了這活兒的。


    正如張一良所料。匈奴人這麽做,就是弱化晉軍的戰馬,使其連匈奴遊民都追趕不上。避免中原人像衛青霍去病那樣長驅直入匈奴境內。


    在冷兵器時代,戰馬對戰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匈奴人殘酷的弱馬政策,毫無疑問是有效的。你看看晉朝的北疆,弱雞得連遊民都打不過了。這匈奴人,良心不會痛麽?


    一良和蕭建離將匈奴的弱馬政策飛鴿傳書給了琅琊宗,由琅琊宗在中原造勢,聲討匈奴人。也讓朝廷明白,自己的軍隊早已著了人家的道兒,再不醒醒,就玩完了。


    事情很快鬧到了朝廷,直男癌衛瓘第一個發難,向皇帝打了報告,要求用外交手段譴責匈奴王。必要的時候出兵教訓教訓那大胡子劉淵。然而並沒有是你們卵用。


    虎豹騎的戰馬必須得另想辦法。一良決定去鮮卑那邊溜達溜達,看看誰家馬匹好,等虎豹騎女兵練熟了,就去弄自己的馬去。這一次他帶上了小念,宋伊母女兩,又從虎豹騎中找了個會說鮮卑話的女孩,決定一家人喬裝成鮮卑噶鶻部遊民混進鮮卑境內。


    喬裝成噶鶻部相對安全,別的部族不了解情況,也不敢攔他們。哪怕被噶鶻部識破了,他和阿術有點交情,不至於太危險。


    再說,阿術現在有危險,順道去通知他。這個鮮卑部族首領是鮮卑中少見的有正義感的首領,他不能死。


    隨行的虎豹騎女兵叫淳於玖,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也是虎豹騎中難得一見的鄉村富戶小姐。因為她家買過鮮卑女仆,小時候聽鮮卑女仆說話很有趣,便讓她教自己學鮮卑話。淳於玖長得眉清目秀,麵容淡雅而愛笑。


    一行兩匹馬。淳於玖和小念一匹,一良和宋伊一匹。喬裝妥當,朝東而去。


    自打傳聞有個麒麟大俠劫走了石崇一部分的財富,又聽聞是那麒麟大俠帶武林人襲擾幾萬鮮卑軍,救出三千漢女,江湖上便開始躁動起來。楚地自古多門派,一千多被救迴的女子來到長沙,便到處宣揚麒麟大俠的英雄事跡,這波廣告666。


    麒麟大俠每件事情都像一波廣告,很快,他就成了江湖人心中的武林新貴,都想爭取這個英雄入會。


    瀟湘派掌門縹緲和大弟子郭香自打從琅琊山奔喪迴到瀟湘派大本營嶽麓山,便親自去找南遷的女子打探消息。從這些女子的描述中了解到麒麟大俠一些零星的情況,感覺似在哪裏見過,卻想不起來了。


    麒麟大俠的義舉,像一塊巨石砸入水中一樣,將原本沉寂的江湖攪動了。瀟湘派向來被視為歸隱山林的典範,掌門飄渺十年來修學無為之道,荒廢了自家的南冥神功和解牛刀法。縹緲漸漸悟到,他所學的老莊無為之道,適合在盛世中急流勇退,而目下這亂世,當如那麒麟大俠,為國為民做一番事情。


    身懷絕技,能救民於水火,卻龜縮在這一方山頭,你的良心不會痛麽?縹緲這樣問自己。


    此時的瀟湘派,立門不足五十年,傳承不過三代人。縹緲自小就與師父學習南冥神功,還結合南冥神功的內家功夫創立了解牛刀法。然而這兩套功夫卻從未殺一人。上一代掌門知道縹緲悟性好,就立他為掌門接班人,讓他自己按照秘笈練功,自己潛心煉丹,最終中毒而亡。


    縹緲十五歲開始接任瀟湘派掌門,年紀輕輕就被迫研習道學,活的瀟瀟灑灑不假,卻越發覺得空洞和無趣了。二十五歲的縹緲,穿上一套飄逸的白緞錦袍,戴著一隻鬥笠,帶上他的大弟子郭香離開嶽麓山,離開橘子洲頭,騎馬北上了。


    他們想去洛陽,想去長安,去看看混亂黑暗的朝廷帝都是怎生模樣。


    瀟湘師徒的帝都之行且按下不提。


    一良一家行了一日,終於看到了一支十來頂帳篷的鮮卑遊牧之民,一行四人決定向他們買一頭羊烤了吃。淳於玖的鮮卑話雖並不流利,但幾個人的扮相讓鮮卑人深信不疑,不僅賣了一頭羊,還幫一良他們宰殺炭烤了。


    給這一家子烤羊肉的是一位大胡子,說話速度極快,舌頭又大,聽得很吃力。一良心中偷笑,看淳於玖這個半吊子鮮卑話如何應對?紮心了,老鐵!


    正當張一良心中竊喜,想看看淳於玖如何同那鮮卑人尬聊之時。隻見淳於玖咕嚕咕嚕的連說幾句話,那鮮卑人立即對張一良恭恭敬敬的,再也不說話,烤完羊就出了這個帳篷。


    他怎麽突然不說話了?一良低聲問淳於玖。


    我說你是噶鶻部首領阿術的密使,大王下令出使路上不許張口說話,也不允許外人多問一句。淳於玖道。


    你倒很聰明,還聽出什麽消息了?一良又問道。


    現在正是鮮卑人的祭祀時節,鮮卑各部首領聚集陰山以東的草原,祭祀天神,逐鹿草原。淳於玖說。


    倒是個新鮮事,漠南草原怎麽會有鹿?張一良問道。


    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吃完趕緊收拾收拾,朝陰山方向奔馳而去。次日天亮,他們才到了鮮卑人祭祀天神的陰山東麓草原。這片草地已經被鮮卑兵圍了起來,今天正是他們祭天神和鮮卑諸王狩獵逐鹿的日子。


    隻見那草地之外圍上了木柵,木柵外頭插了十來麵羊皮做成的旗子,旗子上各種各樣的圖案和文字,一良感覺來到了聯合國大樓一般。他們早早便以噶鶻部遊民身份進了場,找了個隱秘處霸了位。


    四五月份的草原最是茂盛,風還有點涼。今天的天氣很不錯,萬裏晴空,湛湛如藍。鮮卑的巫師團隊早早入場。一個身穿五顏六色碎布條的大祭司,七八個隻穿一條褲子,身上塗抹各種顏色的女巫,四五個助祭力士在一個用木頭搭建的舞台上開始他們虔誠無比的忽悠。


    四個力士在舞台邊燒起了一堆大火,大祭司和女巫在舞台上跪著,屁股朝舞台之外。


    像舉辦運動會入場式一樣,鮮卑各部陸陸續續進了場。祭台前麵擺放了二十來張木椅,八成是為鮮卑各部的王準備的吧。鮮卑遊民,兵士,三三兩兩入場,站在那排椅子後麵。一良四人行了一夜,決定趁入場儀式先躺在草地上打個盹。


    約莫八九點鍾的樣子,祭台前麵一兩百米的空地全給人站滿了。一良六點多入場,睡了一個多小時,被一聲炮響驚醒,鮮卑大祭正式開始。大祭司住著根拐棍,卻能蹦蹦跳跳,女巫們手中抓著羊皮小鼓,跟在大祭司身後,動作一致,走兩步就將羊皮小鼓舉到天上,用另一隻手拍一拍。


    台上表演了半個鍾,又到台邊的火堆旁重複那套舞蹈。大祭司和女巫們圍著火堆跪下,一動不動,漸漸的,一個怪聲音想起來,像鬼片裏的配音一樣,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著祭司和巫師們。突然,那群鬼發出了一陣狂笑聲,整個草原都能聽到那驚悚的聲音,繼而,張一良聞到一些刺鼻的味道。


    突然,有人驚慌的說了句話,大家都朝空中看去。卻見高空之中濃雲滾滾,那團濃雲飄到頭頂上,黑雲越來越厚,遮蔽了太陽。女巫們嗚嗚嗚的大哭起來,感染了鮮卑民眾,許多人都跟著哭了,場麵瞬間像極了喪禮。


    大祭司將二十來位鮮卑首領請到台上一同表演一番,動作是另外一套,相對簡單一些。所有人又被台上的表演深深吸引了。張一良心中暗自譏諷道:請繼續你們的表演,我隻想知道如何變出一團黑雲這個魔術。


    就在所有人都看台上表演的時候,張一良看到頭頂的烏雲漸漸散去了,空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點,非常高,看不清是什麽東西,那個點緩緩的朝著東南方向劃去,很快在東南方向,也是大家背對的方向掉了下來。


    握草,是風箏。好大一坨風箏。


    原來這黑雲蔽日的把戲是這麽玩的。看到那風箏消失了,大祭司立即帶領女巫和鮮卑諸王在舞台上跪下,對著太陽拜了九次。這場表演花了十來二十分鍾時間。這時候東南風正盛,天上那團人造黑雲,完全被吹散了。


    祭祀天神結束後,大祭司在台上嘰裏呱啦說了一陣子。淳於玖翻譯說:天神祭祀已經結束,上天眷顧,會護佑我鮮卑子民。接下來是飲讌祭,有想得到陽神祝福的女孩,請脫掉衣裳,到後麵半裏的河中沐浴,我代表陽神,為大家賜福。


    張一良是研究曆史的,曾做過民俗方麵的課題,他知道,鮮卑盛行少女性自由。每年春節都搞這類的***,十六歲以上的女孩,都可以參加。巫師們舉行完飲讌祭禮,河中的女孩子便任由鮮卑人去享用……


    那大祭司才說完,一大票鮮卑女子就跟著那幾個女巫朝河的方向走去了,鮮卑男人也都跟著過去,浩浩蕩蕩幾千人。就連那木椅子上的鮮卑諸王也跟著過去。


    好在阿術沒有,一個人靜靜的坐在他的位子上。張一良遠遠看著他,心裏稍許愉悅些。忽然,他看到那兩個西域人也裝扮成了鮮卑人模樣,就在阿術右側的人群中。一良才想仔細瞧,那兩人卻被湧動的人群淹沒了。


    朝著人群奔去的方向找,看到那兩人已爭先恐後的跑向河邊。八成是經不住誘惑,想去河中享用幾個鮮卑少女,任務什麽的,都見鬼去吧!


    當人們都去了河邊,一良拉著妻女走向阿術。那阿術坐在木椅子上,耳朵旁的頭發給收到後麵,後腦勺綁著一條粗粗的辮子,上身穿一件中原綢緞做成的薄羅錦衣,外頭套上一件單衽馬褂。隻見他一手自然擺在椅子手把上,一手捏著額頭。


    阿術兄弟遇上什麽頭疼之事了麽?一良在他身後問道。


    阿術怔了一陣,停下捏腦門的手,片刻才轉迴身子,看到張一良一夥,嘴巴咧得老大,許久後才環顧四周,發覺無人,才道:你是……晉軍伍長張一良?不對,不對,聽聞你升了晉軍虎賁校尉。你怎會出現在此處呢?


    嗨!別提了,我早不是晉軍的人了,讓那些當官的給擼了。我是帶家人來漠南旅遊的。正巧遇上你們春祭。張一良道。


    張兄弟說話甚是高深莫測,恕本王聽不懂啊。阿術說漢語本就是個二流子,又哪裏聽得懂張一良的網絡熱詞呢。


    哈哈哈,聽不懂沒關係,我這幾天跟定你了。你就帶我們一家裝逼,帶我們飛吧!張一良道。


    求之不得,若張兄弟瞧得起我,留在我賬下,我們一同馳騁草原,爭霸一方,如何?阿術說著站了起來,走到張一良身旁,端詳起宋伊和淳於玖兩位美女來。


    容我介紹介紹,這位是我夫人,叫宋伊,這是我表妹,叫淳於玖,這是我女兒張小念。一良一一介紹身邊幾個人道。


    阿術見過嫂嫂!阿術向宋伊行了個禮,又看著小念,道:張兄竟已娶妻生兒了,實在瞧不出來。


    小念臉上笑了笑,想去抓阿術掛在腰間的馬刀。這阿術倒不介意,將馬刀解下,遞給小念把玩。又對著旁邊的淳於玖道:適才張兄說她是你表妹?表妹是何意呀?


    淳於玖道:就是舅舅的女兒。


    春風吹過,淳於玖額頭的頭發被吹動了,她習慣性的用手去撩了一下,將劉海梳理好。沒想到這個動作卻讓阿術著迷了,直勾勾的盯著淳於玖。


    可許配了人家?良久後阿術問道,聲音很柔,真真不像是個二十歲青年的鮮卑王的聲音。


    尚未婚嫁,然我這妹妹生性嬌羞,實在配不上阿術大王的英氣呢。一良道。


    一行人跟隨阿術去了他的營房,此次來春祭,阿術帶來了一萬噶鶻鮮卑騎兵。其他鮮卑王的隊伍到處殺牛宰羊,大吃大喝,阿術的騎兵卻還正常訓練著。阿術還帶一良幾個人去檢閱他的隊伍。毫無疑問,這是一支驍勇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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