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居裏燈火通明,書逸順著殘雪上的足跡向濃黑的夜色裏追去。


    可畫心畢竟身為神女,行走間習慣足不沾塵,雖一開始奔走慌亂間留下了一些痕跡,那些痕跡隻到院牆外便消失不見了。


    天劫時要去念安堂……


    一個念頭倏忽閃過,是青玄給她的指引。


    “念安堂……要重鑄封印……”畫心心裏念叨著,卻始終想不起來念安堂在哪裏。


    怎麽迴事?


    為什麽她會覺得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寒風凜冽的夜裏,畫心就這麽遊蕩著,在四野中迷了路,心神一恍惚,突然被一個穿白衫挑著一盞青燈的女子撞了一個趔趄。


    燈火昏昏下,隻見那女子姿容雖不見多出色,倒是一身傲骨一臉傲氣,竟敢仰著頭用鼻孔看她。


    她的淺薄的記憶裏,似乎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用這種不知死活的眼神看她。


    白衣女子見冒犯了自己尊體的畫心衣衫淩亂,雲鬢鬆散,竟還赤著足,瞧著十分眼生,且可疑,以為是哪家不知廉恥的賤婢與人暗夜苟且,怕被人發現,完事後慌慌張張逃竄出來,恰好被她撞了個正著。


    因此,她鄙夷地從鼻孔裏冷哼了一聲,斥道,“哪裏來的賤蹄子,眼瞎了嗎,髒成這樣,竟膽敢出來汙了我的道!”


    賤蹄子?


    髒?


    畫心猛然怔住,心髒莫名有一處被狠狠戳中,疼得她不知所以。


    為什麽她會不自覺苟同這個字?


    到底為什麽?


    眸中的掙紮,驚疑,瞬間交織成一片,這樣的神色落在別人眼裏,便坐實了她的怯懦好欺。


    “不但眼瞎,耳朵還聾了嗎?”白衣女子見畫心不但不施禮賠罪,跪地求饒,竟還敢將她的斥責置若罔聞,越發怒道,“你這賤婢,衝撞了貴人還想裝聾作啞?你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嗎?要麽跪下磕頭認錯,要麽……就讓我割了你這不會說話的舌頭!”


    貴人?


    畫心忍不住眉頭一挑。


    現在她雖有點懵,有點迷糊,還有點慌張,可畢竟天生烈性難泯,也還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竟然有人道膽到**裸地指著她鼻子辱罵挑釁威脅她?


    嗬,這青冥大陸,六界十方,什麽樣的人……能貴到受得起她六界帝君的屈膝一拜?


    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嘲。


    這樣地挑釁刺激得畫心稍稍清醒了三四分,少了七分倉皇失措,多了三分薄怒,四分好奇。


    她低頭哧聲一笑,卻端端正正向著白衣女子施了一禮,恭聲問道,“不知閣下是哪位尊駕,小女不知行怎樣的禮合當,恐閣下受不住。”


    “月辰夕。”


    月辰夕自認是金枝玉葉,城的女子,除了她二姐月琉煙,餘者皆比不上她尊貴,因此一向自視甚高。


    尊貴的出身,使得她瞧人向來都是拿眼角眉梢去瞧,從不正眼相看,與畫心亮明身份時,不僅口吻傲慢輕怠,頭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實在是……太囂張了!


    仿佛,月辰夕當真是個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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