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心知道,書逸約她弈棋是假,有話要對她說是真。而她,正好也有話要交代他。


    她與他確實需要一個機會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聊一聊,哪怕是告別,也該給一個正式的收尾。


    正如最初,他千裏紅綢,明媒正娶,迎她入府。


    撤了生死陣後,畫心隨書逸上了望月台。


    棋盤,香茶,皆已備好,熏著蘭香,四周擺著盆栽的梅花,赤如朱砂,花瓣層層疊疊,是很少見的品種,顯然煞費了一番心思。


    眼珠子靈巧一轉,畫心隨意打量了一下新王府的亭台樓閣,須臾後,她又將目光落迴書逸身上。


    深夜孤燈下,她執子與他對弈。她棋藝並不好,落子也是極其敷衍。


    絮絮叨叨,話倒是說了不少,她不停地向他傾訴她有多喜歡和光同塵,不停地告訴他在藥靈村的這段時光裏和光同塵是如何照顧她的。


    她將她與和光同塵之間的點點滴滴笑著與他分享,最後告訴他,“所以你可以放過我嗎?不要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我的餘生,想交托給他。”


    絲毫沒有顧及書逸眉間心上的失落。


    雖然她知道她這麽做,十分不妥,但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她不希望他再為她入殺人去染血,去擔一身洗刷不幹淨的罪孽。


    書逸倦怠地坐在花枝下的暗影裏,捏著手中的墨玉棋子,心口堵得像是有萬斤重的石頭壓著,連喘息都覺得十分費力。


    他沒想到,在他消失的這一個月,和光同塵真的住進了她的心裏,而他,在她的迴憶裏仿佛沒有留下過一絲一毫的痕跡。


    此時他才意識到,她大約是已經將他從她心裏抹得一幹二淨了。


    輕輕落下一子,他半撐在棋桌,強裝淡定地笑道,“話可不能說的太死,一輩子那麽長,總會無端生出一些變故來,某人曾說會愛我千千萬萬年,還不是轉瞬之間,說變就變。”


    書逸一言一語說的篤定又疏冷,隱隱還帶著些許諷刺。


    明明他心裏是那般深愛她,偏偏給她看的從不是雪月和風花,而是獠牙和利爪。


    麵對他的譏笑,畫心耳根發燙,這些她都是認的。


    見她沉默不語,書逸呷了一口茶,斂了斂神色,漫不經心道,“王妃若想改嫁,本王不保證不會殺了他。”


    冬月的風本就冷瑟,此時卻吹得愈發蕭條,畫心攥緊了袖口,諦視著書逸,壓下心中複雜的情緒,一字一句說的鏗鏘有力,“彼時,我定會以命相祭,此生,我與他,生死不離。”


    梅枝上掛著的朱紅紗燈照著她蒼白的臉,照得她一雙眸子清清亮亮,眼神清冷又決絕。


    書逸瞪著她,幾乎被她滿眼的疏離給氣死。


    畫心卻不認真地笑了起來,她盯著書逸擰緊的雙眉,忍住伸手去撫平的衝動。


    幽光下,他冷冽的眉目清俊似舊,是她喜歡了十七萬年之人的模樣。


    而他與和光同塵,他隻能選一個,肉與靈,她選擇了後者。


    可細細想來,到底是有些遺憾的。她多希望,最後陪在她身邊的,能是一個完完整整的君逸,誰也不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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