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淚嘩啦啦一落,他立即繳械投降。


    他倒是沒想到,以前的畫心竟是這個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若換成十七萬年後的畫心……無論打不打得過,她一定是先打了再說。


    一身傲骨,寧折不屈。


    他以為那個女人生來就有王者之氣,從不懂低頭,不懂示弱,更不懂求饒,原來……他隻是不認識以前的她罷了。


    他輕輕地歎息,雖然現在的她哭的梨花帶雨讓他萬般憐惜,而一想起十七萬年後的她卻更是讓他心疼得無以複加。


    十七萬年後的她,看似強勢囂張不可一世,實則仗義且識大體明事理,堅韌倔強得時常令他手足無措又無可奈何。


    而會撒嬌的女人,往往能少受許多委屈。


    比如她現在臉上滂沱的淚。


    他心頭微軟,上前一步,抬手欲擦她眼角的淚,她卻惶然又往後退了一步,他手一頓,抓住她的衣袖,輕輕一扯,便將她擁進了懷裏,一邊替她擦淚一邊安慰道,“別怕,別哭,我不會殺你。”


    她卻哭的越發兇猛了,淚珠兒滾滾往下落,倒是叫他手足無措起來。


    她抽噎著,“我……我哭才……才不是因為害……害怕你殺我,而……而是因為你……你騙我,你說你喜……喜歡我,說要娶……娶我,原……原來都是騙人的……”


    他語無倫次解釋著,“沒騙你,我沒想過要殺你,我也不是凡界的修士。”


    “真的?”她抬頭看著他用濕漉漉的眼神再確認一遍。


    “真的。”他應的毫不猶豫又篤定。


    她愣了愣,立即手舞足蹈,使出渾身解數往他身上招唿了去。


    “那你還是在騙我。”她哭地更兇,知道他不是來收她的,連害怕都沒有了,隻剩下滿腹的委屈,愈發肆無忌憚,一邊用拳頭捶他,一邊大哭,“你這個大騙子,你居然騙我……”


    “我沒騙你。”他蒼白地解釋道。


    “你騙了……”她揪著他雪白的衣領不依不饒。


    好吧……他好像……似乎……確實騙她了……


    本隻是想逗逗她,沒想到,卻反惹了她一程淚。


    於是他悻悻閉嘴默然。


    她越想越惱,揚手就要繼續打他,卻被他一把握住,她愈發氣得跺腳,“大騙子,大混蛋,什麽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就是個……”


    他笑著猛然將她的頭按在胸口,又低頭輕輕吻上她的額頭,溫聲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讓你受驚受委屈了,我會用餘生償還你,免你驚,免你苦,免你萬劫不複……”


    聞聲,她動作一滯,突然安靜了下來,抬眼看他,半晌,氣唿唿地冷哼了一聲,“你不會又是在騙我吧?”


    他用從所未有的認真眼神看著她,輕聲諾道,“若再騙你,就叫我萬劫不複。”


    她立即抬指捂住他的嘴,怕他再說出什麽傷害自己的話,急急道,“呸呸呸,誰要你萬劫不複。即便……即便你騙我,我也想你好好的。”


    他失笑,抱著她在舟內坐下,感歎道,“也不知後來你是怎麽變聰明的。”


    一手抱著她,一手運掌推波行舟,木舟劃破層層碧波往草色青青的岸邊行去,船尾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正如此時相依相偎的兩人無法平靜的心湖。


    待行舟靠了岸,他又一手抱著她,一手抓著魚,一個驚鴻飛躍,便落在了柔軟芬芳的草地上。


    她酸著鼻子一直任他抱著她,將他的話咀嚼了半天,不甘心地揪著他的衣襟問,“你是不是在嘲笑我變蠢了!”


    他將她輕輕放在草地上,徒手劈了數根碧青青的枝丫,才笑道,“又胡思亂想,我明明是在誇你以後變聰明了。”


    她氣唿唿瞪眼,“那你還是說我現在蠢。”


    癡嗔怨怒,她一臉嬌憨天真,他隻得低頭藏住嘴角實在忍不住勾起的一彎弧度。


    盡管他極力掩飾著,仍叫她瞧見了,她氣得咬牙切齒腹誹道:你你你……居然敢笑話我!你且等著,待我抓住你的弱處,定也要好好笑話你一番……


    腹誹歸腹誹,她羞恥地發現,看見他笑,她竟覺得心裏是甜的。


    見他徐步走到她身側,放下碧青青的樹枝,她沒想到她等的機會這麽快就來了,立即拍開他的手,理直氣壯地取笑迴去,“嘖嘖嘖,還說我笨,明明笨的人是你,這樣沒曬幹的樹枝是點不著的。”


    他拉著她在枝丫旁盤膝坐下,笑而不語,隨即抬指一彈,一簇紅蓮業火自他指尖飛入碧青青的枝丫。焰火落枝,迅速蔓延,次第盛開,狀若紅蓮。


    她驚奇地看著那跳躍著的紅色火焰,似忘了自己還在與他鬥嘴,過了好一會兒才歡欣雀躍地拍手叫道,“你是怎麽做到的,這樹枝不但能燃燒,還能開出花來,真好看。”


    “你不認識?”他疑惑地抬頭看向她。


    據他所知,畫心身有四分紅蓮血脈,亦能驅使紅蓮業火,難道……此時她連這個都不知道?


    她亦偏頭看他,一臉疑惑,撇了撇嘴,委屈地解釋道,“這個你可不能說我笨,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焰火,又如何會認得。”


    她真不認得?


    他怔怔看著她,雙目失神,心頭閃過無數不好的猜測,忽然,他用有些發抖的聲音命令她,“把手伸過來。”


    他眼神並不溫和,所以她反倒是警惕地縮了縮手,後來被他盯得發怵,索性將一雙小手背到身後去,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又想做什麽?”


    他見又嚇到她了,心頭一軟,麵上恢複平靜,軟了語氣,低聲哄道,“教你這樣的法術。”


    半晌,經不住紅蓮業火灼麗妖冶的誘惑,她才將信將疑地將手遞給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立即輕輕探上她的脈搏。


    這輕輕一探,令他提起的心又安下了,方才,他怎麽會突然懷疑她呢?


    他雖不能如南氏那般識髓斷脈,卻也十分熟悉紅蓮血脈的特征,因此,輕輕一探,他便能斷定她確實身懷紅蓮血脈。


    紅蓮血脈承自於業火紅蓮。


    這幻境裏什麽都可能是假的,可這紅蓮血脈卻假不了,是他唯一能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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