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羽……”


    書逸走到畫心身側,低頭看了一眼,那字跡,他還真是熟悉。


    凰羽以前時常往無心居裏送香書紅箋,凰羽的字很是特別,龍飛鳳舞筆走龍蛇,可除了男子的遒勁有力大氣磅礴外,凰羽給書逸寫過的紅箋裏,還總是喜歡在收尾的時候勾一朵四葉梅。


    “公子可看清楚了?”地滅又確認了一遍。


    “筆跡是她的沒錯,可這力道……”書逸俯下身,伸出一指,輕輕撫過刻痕,緩緩道,“前兩日我曾與她交過手,以她現在的功力,在被我重創的情形下,該使不出這樣的力道。”


    “可若是她,一切也就合情合理了。”月行雲緩緩行來,低歎一聲,道,“這間石室……上一次開,正是我和凰羽一起,那機關還是我親眼看著她設置的。而且……”


    “而且她想殺我的動機很充分。”畫心念起大婚那日當街劫婚的青衣女子,嘴一撇,陰陽怪氣道,“怪我那日心慈手軟,救了個白眼狼,留她一命,反倒害了自己。還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聽到最後一句,書逸忍不住哂笑,笑畫心說這句話竟絲毫不覺得臉紅。


    “凰羽除了動機最大,作案可能性也最大。”地滅接話道,“不知月閣主還記不記得,笙歌還是稚兒的時候,本就養在凰府,因凰家與白家乃是世交,凰羽又與白染私交甚好,見笙歌機靈伶俐,遂將其送給了白染。也就是說,笙歌其實算是凰羽的人。”


    “可這女人……真的膽敢這麽放肆?”畫心想起凰羽那日劫婚還是蒙麵,並不像這般大膽妄為之人,又看看地上的刻痕,未免心生疑惑,“留下這麽明顯的痕跡,我倒覺得不像是偷偷來殺人滅口,而是在赤裸裸地向我挑釁……”


    “不,不是凰羽在向你挑釁,而是青城在向玥城挑釁。”地滅雙眸一眯,冷聲道。


    “青城?”月行雲疑道,“何出此言?”


    “閣主有所不知,怡紅此次所中之毒甚為罕見,依在下看來,此藥非青城而不能得之。而現任青城城主南暮離,曾是凰羽之徒,依他對凰羽的敬重來看,凰羽問他求藥,可謂是有求必應。”地滅抿著唇,目光極其輕微地掃過月行雲,又不著痕跡地瞥開。


    “我覺著吧……”畫心走到“笙歌”的屍體旁,盯著那一團看不出來形狀的焦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幾眼,皺著眉道,“好得也是自己人,殺人滅口給個痛快也就罷了,弄成這麽慘烈是不是有點太喪心病狂了?”


    說罷,畫心就毫不生懼地伸手朝著焦屍的胸口探去,還未觸到,已被書逸提著後領拎了起來。


    “髒東西不要亂摸,我有潔癖。”書逸將畫心提到焦屍三尺外才撒手。


    “你有潔癖關我什麽事,我又沒有。”畫心一把跳開,白了書逸一眼,他竟然跟從血肉橫野的九幽出來的她談潔癖?


    “你摸完了她,再來摸我,怎麽沒有關係。”書逸微微側身,擋在畫心身前,以免她再次縱身撲屍。


    大庭廣眾下說……她摸他!


    好吧,確實摸了,還摸遍了……


    見地滅和月行雲都在,畫心紅著臉結巴道,“誰……誰要摸你。”


    “我摸你也是一樣的。”書逸迴的毫不羞澀,一臉坦然。光風霽月得令人汗顏。


    “咳……”


    地滅覺得不分場合打情罵俏的這兩人實在是不忍直視,胡亂轉了轉,幹咳了兩聲。


    “師父,你去她胸前摸一摸。”畫心從書逸身後探出腦袋,看著地滅,一臉認真道。


    地滅看了畫心一眼,俯身,探手,卻又突然頓住。去她胸前摸一摸?雖然是個死屍,還是個焦了的死屍……可到底還是個女屍麽……地滅有些尷尬地縮了縮手。


    “怎麽又不摸了?”畫心滿眼期待地看著地滅,“摸一下,一下就好,說不定能摸出驚喜。”


    地滅的手懸在半空,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不摸怕人說他自己多慮思想齷齪,摸了又怕人覺得他是真的齷齪……


    瞧著一向自詡清正不惑女色的地滅被畫心逼得一副進退不得的模樣,書逸忍不住低頭抿唇一笑。


    不待地滅權衡好,月行雲已經蹲在焦屍旁,先地滅一步伸手在焦屍胸前一撫,虛浮的屍灰四散,焦屍胸前露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瞧見沒,她並不是死於火焚。而是先遭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後又遭焚屍滅跡。”畫心言辭鑿鑿。


    在九幽,畫心見到過最多的就是死屍,模糊的斷肢上各色各樣的切痕,她太熟悉,因此盡管是被火焚得糊成一團的焦屍,畫心依舊發現了細微的痕跡。


    書逸看著那道狹長的切口,本是一刀致命的事,為何要多此一舉?如果說殘忍殺戮是為了挑釁,那麽火焚掩蓋了痕跡又顯得多此一舉了。


    還是說,火焚其實是為了掩飾什麽?


    難道,這屍體不是笙歌?


    書逸微微眯起雙眸,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真的是換屍嗎?可笙歌隻是一個小丫頭,並沒有偷梁換柱的價值,為她冒險太不值得……


    不過若是凰羽……倒也不是不可能,凰羽縱有千般不好,卻有一點還頗得讚賞——重情重義。


    書逸捋了捋思緒,目視月行雲,問,“你是幾時發現屍體的?”


    “辰時,負責來送飯的嬤嬤發現的。”


    “那嬤嬤可靠麽?”


    “嬤嬤是月某的奶娘,上月府的老人了,是月某除了家妹外,最信任之人,否則也不會將密室機關的秘訣告訴她。”


    “那昨夜又是幾時送的晚膳?”


    “昨夜……據嬤嬤說,她突覺身體不適,待到戌初依舊不見好轉,便令其小女朱紗替她前來送飯。”月行雲頓了頓,既而神色複雜道,“嬤嬤說,今日一早起來,便四處尋不到朱紗,問了府中其他人,也都說一夜未曾見她,朱紗拜在家妹琉煙門下,功法不低,恭謹守禮,夙夜未歸,我猜測……恐是兇多吉少。”


    “那就對了……這地上的死屍,或許根本就不是笙歌,而是……朱紗!焚屍不過是讓人無法辨認她的身份。”書逸一語定論。


    因六年前那件喋血慘案一直是未解之謎,還因無人知曉凰歌的存在,黑袍又心思縝密,一步一步算得精準無疑,讓書逸跟著他故意留下的線索,猜得到屍身不是笙歌,卻猜不到真正的笙歌其實六年前就死了……


    牽著書逸一步步接近真相再一步步偏離……


    完美無缺的犯案,布局,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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