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葉知秋第二次見雲曇,他看著雲曇,麵帶笑容眼神平靜溫和。他對雲曇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但見初心領著她迴來的時候,他心裏曾有過一絲慶幸。可這些日子以來,母親不喜歡雲曇,也不許他私下讓二人相見,且初心並不曾去看她,甚至沒有提起過她,他心裏的那點希望又破滅了。


    雲曇覺得眼前的二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相似之處,特別是溫暖平和的眼神,看著你便可以撫平你急躁的心情。不同的是葉知秋眼神裏還多了一股審視之意,可能是位高權重的原因,當他看著雲曇時會讓她有一種壓迫感。想這葉知秋年紀輕輕又病體孱弱,居然還能在朝堂上立得一席之地,得到皇帝重用實屬不易,他身上屬於成年人的沉穩和上位者的權威與他的病體結合在一起,竟然有一種特殊的魅力。


    見雲曇也在打量自己,葉知秋咳嗽數聲,笑說道:“雲姑娘來了許久,小王還不曾專程設宴招待實在失禮。”


    雲曇見他病體沉重,也不與他計較,說道:“安國公國事操勞又身體不適,雲曇不敢相擾。”


    葉知秋笑著點點頭,心想今日去迴母親夜宴事宜的時候,曾聽母親不滿地說這位雲姑娘口氣好大,不過一介孤女,國公府好吃好喝待若上賓,她絲毫不懂感恩不說,還多方不滿口出怨言,實在頑劣已極,讓他想辦法盡早送她離開。可如今看來,此女倒也不像是那樣不堪的人,至少看起來還是文雅有禮的。他自然知道母親的想法,母親不過是不喜歡大哥身邊有其他女人,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母親什麽都知道,但她還是一心要遵照父親的遺願。況且。。。他看了看身邊與雲曇說話的王楚燁,眼裏露出溫柔與無奈,燁兒是個死心眼的女孩,他拿她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如此也好,葉家的孩子極難長壽,當年若不是枯木大師,大哥早就一命歸西了,如今看來大哥體格強健,即使有一天他不在了也能安心將這個家交到大哥手上。


    王楚燁看葉知秋兀自出神,拉了拉他的衣袖擔心地問道:“知秋,你怎麽了?累了嗎?要不要進去休息一會兒?”


    葉知秋又咳嗽了幾聲向王楚燁擺手安慰道:“不是,不妨事的。”他又轉頭向雲曇問道:“雲姑娘是哪裏人?”


    雲曇一時語塞,當日她曾對初心說她來自南邊的小城,可其實她也沒去過南邊,也沒想過到底是南邊的哪座小城,如今麵前的安國公可不是曇閣裏哪裏都沒去過的傻和尚,一個不留神她的謊言就會被戳穿。她手心冒汗,神思轉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該如何迴答。葉知秋的眼神看起來帶笑,可她卻感覺笑容下麵漸漸有銳利的涼意透出來,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她的秘密剖開來。


    “她跟我一樣,是來自雲山的人。二弟問這個做什麽?”雲曇正緊張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初心突然進來,如同一場及時雨熄滅了這熱鍋的溫度。雲曇心想,是啊,她怎麽沒有想到說自己是雲山的人呢?其實她原本就真的是來自雲山上的古樹靈曇,她為什麽就不會迴答了呢。是了,是因為葉知秋的氣勢,讓她在她麵前無所遁形,當他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曾經對初心說過的那個慌,一下子就慌張了。


    初心在剩下的一方坐下,三人看著他皆是不解,雲曇問道:“傻和尚,你怎麽又穿迴你的僧袍了?”


    初心在三人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僧袍闊大的袖口,使它不至於沾到桌上的飯菜,然後看著雲曇淡淡迴答說:“我本來就是和尚。”


    葉知秋啞然失笑,說道:“大哥曾說過,枯木大師已經逐你出師門,你如今已經不是和尚了。”


    王楚燁眼裏有些許苦澀,她問初心:“是不是姑母同修遠哥哥說了什麽?”


    初心將三人掃視了一眼,目光停在葉知秋身上,問道:“可以吃了嗎?”


    葉知秋原本在等初心的答案,沒想到他竟問這個,一時有些發愣,待反應過來連忙笑向眾人說:“嗬嗬,不好意思,開動開動,都是自己人,我就不一一招唿了,請自便。”


    王楚燁舉起筷子卻實在沒有胃口,隻意思著吃了幾口便停下。葉知秋轉頭看她,默默夾了塊魚肉,仔細把魚刺挑出來然後放到王楚燁碗裏,王楚燁抬頭看他,眉間凝著憂慮,輕輕搖了搖頭。


    雲曇和初心卻不管那許多,眼觀鼻鼻觀心隻專心吃飯。葉知秋見無人說話,便想打破靜默,又向雲曇問道:“雲姑娘家裏可還有人?日後有何打算?”


    雲曇嘴裏咬著飯菜,抬眼向葉知秋搖了搖頭。初心放下碗筷替她迴答道:“留在安國公府,安國公府這麽大,不會短了雲曇一口飯,你說是吧二弟?”


    此言一出,三人麵上神色各異。雲曇最為驚訝,自從那晚他答應永遠不會拋下她到現在,她們之間的關係非但沒有進展反而夾了個王楚燁進來,她以為那晚的承諾一定是不作數了。沒想到初心沒有食言,他還是願意把她留在身邊。


    王楚燁心裏卻是五味雜陳,其實她不討厭雲曇,安國公府要養著雲曇她也沒有資格反對。隻是從小到大她都認定了葉修遠,可葉修遠卻選擇換迴僧袍要繼續做和尚,且還一心留雲曇在身邊,他的態度令她頗感心寒。


    葉知秋半晌沒有迴答,先才母親剛囑咐他想辦法盡早送雲曇走,此時大哥又說要留下雲曇,他夾在中間實在為難。養著雲曇自然沒有任何問題,隻要她不擋著燁兒的路,他想母親也不就不會反對了。於是他說:“自然是可以的。”又向雲曇問道:“隻是不知雲姑娘可知道大哥和燁兒的婚約?”


    雲曇如遭雷擊,婚約?絕對不可以!


    雲曇震驚地看向初心,初心冷著一雙眼眸卻沒有爭辯。雲曇心一涼,他竟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卻還陪著王楚燁遊園看花,暢談詩書,還對她和顏悅色,喜笑顏開,他是默認了這樁婚事嗎?


    葉知秋見雲曇神色,心下很滿意,於是接著說:“不是小王多事,隻是覺得此事事關重大,雲姑娘理當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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