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


    這一天早上,沈雲一臉好奇之色,呆頭鵝般的站在庭院中央,昂首望天。


    此刻,天空之中有一個巨大的透明護罩倒扣,本是隱形,但在雨滴的撞擊下,泛起一個個五彩繽紛的漣漪,絢爛之極。


    而雨水也根本淋不進來,順著護罩往下流動,十分有趣。


    突然,沈雲眉頭微皺,隻見那個護罩驀然憑空消失,漫天的雨水刹那間失去了遮擋,鋪天蓋地“嘩啦啦”的墜落。


    冰涼的雨滴打在身上,頓時感覺一股寒意侵入肌膚,沈雲三步並作兩步,邁入八角涼亭。


    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尷尬之色難掩:“咳,這麽巧。”


    很快地麵就被淋濕,雨水打在地上“劈裏啪啦”聲不斷,沈雲心中疑道:“難道老祖迴來了?不然不會關閉大陣的吧。”


    忽然,沈雲心中一動,雙眉微揚,看向白色圍牆邊那淡青色的月亮拱門。


    須臾,隻見石秋嵐一襲玫紅長衫,獨自撐著一把暗紅色的雨傘,盈盈走入。


    她身後跟著六名手持黃傘的侍女,還搬來一張小桌子,兩把椅子,外加一些茶杯,水罐之類的雜物。


    石秋嵐抬頭看向八角涼亭,朝沈雲微微一笑,直接走向小亭,然而她的眉眼之間,似乎有股淡淡的憂愁未能化開。


    沈雲也點了點頭,一臉好奇,打量著後方侍女帶來的器皿。


    石秋嵐步入寬大的八角亭子,先收了傘,輕展貝齒:“問菊說沈兄一早就起來了,所以就冒昧拜訪一下,打擾沈兄了。”


    “沒有的事,”沈雲四下一看,沒見著問菊,也沒在意,指了指正在擺弄桌椅雜物的侍女們,好奇問道,“石小姐,這是?”


    這間亭子十分寬敞,除了兩邊出口外,其餘六邊各有一排亭椅,每一排都足以坐上十餘人,中間空空蕩蕩。


    所以驀然多出八個人來,倒也不顯得擁擠。


    “這是煮茶之物,我們坐下來說。”石秋嵐淡雅一笑。


    沈雲輕笑點頭,看著那幾名侍女擺好桌椅,架起鍋子,其中四名丫頭先施禮退了出去,餘下兩名則用火箸取出木炭生火。


    火光一閃,昏暗的亭子裏為之一亮。


    “石前輩迴來了嗎?”石秋嵐就坐之後,沈雲忍不住如此一問。


    “嗯,所以撤去了護山大陣。”石秋嵐指了指天空,點頭道。


    “哦,那熊家怎麽說?”沈雲尋了張椅子坐下身來,津津有味的看著石秋嵐取出一塊黑綠色的茶餅,問道。


    “祖爺爺到熊家時,孫家早有一位老祖提前到了君山。”石秋嵐神情複雜,淡淡應道,又取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劃,切開茶餅,“就是和祖爺爺生死之交的那位。”


    “孫家修士先到,稟告熊家,說是孫家正準備聘請一名馬姓供奉,結果這馬供奉因為和石家沈供奉的私人恩怨,起了爭執。”


    石秋嵐聲音平靜,將切好的茶餅,放在精致的小鍋上炙烤。然而她的眼神,好像烤的不是茶餅,而是孫恰。


    沈雲輕輕點頭,心中倒沒生氣,和敵人生氣,犯不著。


    石秋嵐接著歎道:“熊家又安排了一名靈瀾境修士居中調解,這人和兩家老祖都很熟絡。”


    “孫家的說法是兩供奉先動上手,他們孫家沒人出手,後來還是我石秋嵐率先攻擊孫家修士,他們才被迫自衛……”


    石秋嵐用一個精致的工具在鍋子上翻著茶餅,盡管她還在一邊和沈雲聊天,但依然坐的端端正正,動作一絲不苟,看上去十分節奏有美感。


    就一會功夫,一股濃濃的茶葉清香,從那茶餅中飄了出來。


    “這麽說,也沒錯。”沈雲苦笑一聲,自嘲道。


    石秋嵐也無奈點頭:“孫家還說用人不明,決定尋到那亡命天涯的李供奉,盡快抓獲交於石家發落。”


    沈雲嘿嘿一笑,不置可否,反倒饒有興趣的盯著石秋嵐施為。


    見她取出烤好的茶餅,裝入一個精致的玉盒之中,香味頓被掐斷。


    石秋嵐接著說道:“更可氣的是,孫家說因為兩供奉互相拚鬥,導致凡人擂台賽事並未決出結果。”


    “賭注?”沈雲雙眉一揚。


    “不錯,正是賭注。”石秋嵐眼露苦澀之意,“孫家說那賭注就算做賠禮。”說著朝玉盒打出一個法術,一道寒氣撲向玉盒。


    “難道熊家修士什麽也不管?”沈雲見石秋嵐居然用法術降溫,眼露興趣之色。


    這時,兩名侍女將烤茶餅的一套工具拆掉,又開始架起燒水的爐子,取出早準備好裝著清泉的壇子,將泉水倒入爐內,開始燒煮。


    “熊家那位修士,和孫家老祖、祖爺爺本是至交……唉。”


    石秋嵐說著幽幽一歎,將冷卻好的茶葉,倒入一個玉碗,取出工具,開始撚磨搗碎。


    “加上孫家老祖刻意賠罪,又有熊家修士幫腔,祖爺爺也隻得過往不究。”


    外麵雨聲漸小,天空顯得更加明亮了一些。


    “雨停了。”沈雲起身,負手走至亭沿,雙目凝視遠方的山巒。


    石秋嵐有條不紊,取出數件工具,有舀茶葉的,有舀水的,開始忙碌起來。


    “咕嘟嘟……”一陣,水開了。


    雨後,清風習習,空氣中彌漫著絲絲水意。


    沈雲心中暗歎,沒有實力,就沒有地位,隻能任人擺弄。


    石秋嵐手持一件器具,撥動沸水旋轉,而儲物袋更如百寶箱一般,多種調料不斷取出,被她放入。


    沈雲聞到一股蔥、薑、棗等物的味道,暗暗好奇,難道都加入茶水了嗎?於是轉過頭來,卻見石秋嵐一臉歉意。


    頓時啞然失笑,他其實並沒覺得吃虧,自己不僅得了李供奉的儲物袋,外加青龜盾,早就知足了。


    和孫家的仇嘛?修士報仇,百年不晚,這個不急。


    於是雲淡風輕的說道:“這樣解決了也好。”


    石秋嵐就擔心沈雲不能理解老祖的苦衷,聞言展顏一笑,雙手捧起一個暗紅色的茶盞:“茶好了。”


    沈雲接過那個比雞蛋略大的瑪瑙色茶盞,好奇的看了看裏麵琥珀色的茶水。


    一昂首,倒入嘴裏,茶水頗燙。另有一股混雜著薑、蒜、陳皮等各種古怪的調料味直衝鼻端,茶水有點酸苦味道,又有點甜味,還有點辣,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眉頭微皺道:“咳,味道有點怪。”說著伸出衣袖擦了擦嘴。


    石秋嵐見沈雲模樣好玩,抿嘴一笑:“這是小妹的一點愛好,味道的確許多人吃不慣。”


    說著也捧起一個小茶杯,品茗一口,眨巴著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接著輕笑道:“以往心中煩躁之時,就這般玩耍一番,容易心靜,倒讓沈兄見笑了。”見沈雲不愛喝,便不再取。


    沈雲微微點頭,心中暗歎,石秋嵐受命於危難,也難為她小小年紀之時,就要獨撐大梁。


    石秋嵐朝侍女交代了一句,就站起身來,走至亭沿負手而立,雙目凝視遠山。瞬間又從小女兒姿態,恢複至那久居高位,大權獨攬的石家族長。


    “熊家那位靈瀾境修士,將此事了結之後,就拉著兩位老祖外出遊曆,希望藉此彌補兩家的關係。”


    “哦?”沈雲將目光轉向高空,轉念一想,也對,就算沒熊家插手,孫家也不大可能進攻上淩峰。


    微微點頭問道:“那孫恰的目標到底是小鬆山,還是石家呢?”


    身後傳來侍女窸窸窣窣收拾器具的聲音。


    “如果目標是石家,就不會等擂台快決出勝負時再動手了。”石秋嵐淡淡的分析道,“再後來,就隻能破釜沉舟,隻要能留下你和瑾弟,我自然也是走不了。”


    沈雲聞言點了點頭,他不是很懂世家交往的這些情況,於是問道:“那如果上官族長一開始就走脫了,他們事後如何向熊家交代?”


    侍女重新沏來炒茶,沈雲走過去坐了下來。


    “真要將我們三人格殺,孫恰就會迴去請兩名老祖攻打上淩峰,擴張家族本就是族長的義務,如果真能一舉滅了我石家所有修士……”


    “幾天之後熊家就算收到消息,但米已成炊,恐怕也隻會睜隻眼、閉隻眼。”石秋嵐麵容平靜,淡淡應道,仿佛所談根本不是自家之事一般,說著緩步走至桌前坐下。


    “修仙界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石家敗落,上官家也不可能為石家出頭,曆史上如此敗落的世家大族,例子太多了。”


    一陣微風襲來,傳來絲絲涼意,沈雲連連點頭,顯然孫恰最初的目標是小鬆山,後來見形勢不利,就背水一戰……


    沈雲捧起熱氣騰騰的茶杯,一股茶葉清香撲鼻而來,他還是喜歡喝這種簡單泡出來的茶水。


    問題來了,小鬆山他也去探查過,根本沒什麽古怪,為何孫恰要花如此大代價去爭取呢?


    突然,沈雲雙目一亮,道:“過幾天,我們再去探查一次小鬆山。”


    石秋嵐聞言,抬起頭來,美目流轉瞧向沈雲,問道:“沈兄想到什麽了?”


    “不確定。”此刻,沈雲麵露自信的微笑,眼睛閃閃發光。


    見沈雲這般,石秋嵐微微一笑,也不多問,笑道:“好,就等沈兄傷好之後,我們一起再去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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