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安所到之處,不像三清觀、清虛觀這些規模比較大的所在,眼前的這處道觀不僅小而且十分破舊,根本沒有山門、鍾鼓樓、配殿、齋堂之類的,隻有一間主殿,門匾歪歪斜斜地耷拉著,上寫“道真觀”三個字,落款是洛霞真人。看樣子此觀早已斷了香火,門口除了一個破損的石製香爐傾倒在台階之下之外,什麽都沒有。


    爬過丟了一扇門板的門進入觀內,史安快速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盡管是午後,但在透過破窗欞進來的陽光照射下,也隻能勉強看清觀內的情況。泥質的三清塑像上落滿了灰塵和蛛絲,不少老鼠在房梁上竄來竄去,看到人來便驚慌奔逃。香案早不見蹤影,靠近牆根的空地上躺著半個沒有燒完的草蒲團、一個隻有罐底的破罐子和一堆灰燼。


    史安慢慢爬過去,用手探探灰燼,沒有餘溫。他長舒一口氣,自語道:“看來好久沒人住過了,這下終於可在這裏好好歇歇了。”


    史安確實累壞了,先是跳崖負傷,再是沒日沒夜的爬了近二十個時辰,又累又餓,便打算躺在燒得剩下半個的草蒲團上好好睡一覺。


    剛爬過牆根,史安猛然覺著在三清像後麵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忙轉頭去看,在昏暗的塑像後居然還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道。


    隻見他頭戴純陽巾,身著得羅道袍,腳穿黑色十方鞋,右手執一柄拂塵斜靠肩上,左手握一紅色核桃大小的泛著熒光的石珠,背後斜挎一把文劍,龍眉鳳目,頜下一綹潔白長髯。雖然看上去似乎略有些萎靡憔悴,但仍可謂神采飄逸、道骨仙風。這道人正跏趺坐在一個蒲團之上,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史安,轉而繼續安靜地打坐,並沒有起身問詢的樣子。


    史安非常奇怪,心道:就算是不世高人,見自己這副模樣也會多少有些驚奇,總會問個究竟。而這個怪道人,竟對自己不聞不問。盡管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很有禮貌的說道:“這位仙長,在下有禮了,實在是我身體不便,無法見禮還望仙長海涵。”


    那道人聞言便是一驚,道:“你能看見我?”


    史安也是一臉愕然,看不見你,難道你是鬼?就算是鬼,這青天白日之下你是也不會出現的。於是仍心平氣和地答道:“仙長您說笑了。”


    道人立刻起身,輕飄飄的走到史安跟前,左手依舊握著珠子,而將右手的拂塵放在地上,先是仔細看了下史安的雙眼,又猛地將右手食指中指輕輕點在史安的眉心,史安一驚就想擺脫,可是身體不便根本無法移動。眨眼工夫,隻覺著一小股暖流自眉心而入,沿右眼向下直至小腹,後調頭向上直至左眼,迴歸眉心後脫體而出,而自己並無異樣。史安心知此人並無惡意,便也不再掙紮。


    道人眉頭一皺,又馬上舒展,又仔細端詳了一下史安的樣貌,自語道:“咦,奇怪。”


    隨後對史安說:“剛才貧道入定已深,眼雖睜著,但實未看到小哥,待小哥問話時,已然出定,當時的胡言亂語小哥見笑了。”不待史安答話,又道:“敢問小哥的尊姓大名。”


    史安道:“尊姓大名實不敢當,仙長叫我史安吧。”


    “姓史?”道人拾起拂塵思索片刻,忽又問道,“可否告知令尊令堂的名諱?”


    “不知仙長問此何意?”初一見麵就問詢自己的雙親,史安不免有些反感,便沒有正麵迴答。


    那道人並未介意,隻說道:“我你初次見麵,但我見你十分麵善,疑你是故人之後,卻一時記不起與何人相似,故有此問,若是不便迴答便罷。”


    見那人如此迴答,史安也不好迴避,隻得說:“我自幼無父無母,是師父在路上撿到我並養大的,所以父母姓名不得而知,望仙長見諒。”


    “哦,原來如此。方才我用秘法探查一下你的身體,發現你雙腿已全部斷掉,好在醫治得當,目前經絡沒受太大傷害。怎不見為你醫腿之人相隨?”


    “腿傷是我自己簡單拾掇的,前日我不慎從懸崖上掉下,折斷了雙腿,好在粗學過幾年醫術,初通些草藥知識,粗劣的手藝讓仙長見笑了。”


    “你也別仙長長仙長短的了,貧道法號元妙子,你可喊我元妙道長。你年紀小小,但醫術不錯,竟也通曉接骨續骨之法,想來你的師承必是不凡。”元妙子道。


    “我是自幼在師父家學醫的,十來年的耳濡目染,多少也能處理些小病小痛的。”史安答道。


    元妙子似乎來了興趣,道:“尊師現在何處,可否帶我一見?”


    “師父已然故去,我這身孝服就是為他所穿。”史安說到這裏,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難過。


    “既然尊師已駕鶴西歸,你還是節哀吧。”元妙子似乎有些失望。


    “元妙道長,您的醫術比我和師父要高明多了,能不能煩勞您……”


    史安的話還沒說完,元妙子便說:“相逢便是緣分,我和史安你還頗有眼緣,治腿是小事情,隻是我今日功課沒有完成,你先休息一會兒,待我完成後再來醫你可好?”


    “那就先謝過元妙道長了,還有……”饑腸轆轆的史安麵紅耳赤,吞吞吐吐道:“您……您有吃……吃的嗎?”


    道長嗬嗬一笑,又將拂塵放在地上,右手變魔術般拿出一粒黃豆大小的紅色丹藥,托在手心神秘地說:“這是我的獨門秘藥,叫辟穀丸,可解饑渴,若是打坐時吃一粒,可以三天不進飲食,你可願試試看?”


    史安將信將疑地接過丹藥,沒敢吃。


    “怎麽,害怕這丹藥有毒?我若害你,還用得著這個?你身不能動,來個十歲頑童都能玩弄你於股掌之間。別看這藥丸不大,可就算是把你賣了也買不到。也就是因你我緣分不淺,你才有機會吃到的。”元妙子輕笑道。


    “怎麽會怕有毒?”史安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將丹藥放在口內,尚未咀嚼,便覺這丹藥化作一股熱流直竄到腹部,瞬時間,腹中便有了充盈感。


    “好神奇,元妙道長你的辟穀丹好厲害啊,我已經飽了。”史安說道,“那您先做功課,我先休息會兒。”說罷,便頭枕著那半個蒲團睡著了。


    好長好甜美的一覺,史安記憶中從沒有睡過這麽好。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正午。


    見史安醒來,正在打坐的元妙子站起身來,走到史安近前,問道:“休息好了嗎?”


    史安急切地問道:“我精神養足了,元妙道長您功課完成了嗎?什麽時候可以為我治腿?”


    “現在即可,不過,我且問你,治好腿後你意欲何往?”元妙子問道。


    “我也不知道。隻想離開益縣,尋訪武術世家,學得一身功夫。”史安道。


    “哦,”元妙子有些奇怪,“你有一身醫術,雖不能奢談懸壺濟世,但足夠以此為生,安身立命,怎麽會想去習武?”


    史安見元妙子麵容慈和,又一派世外高人風範,加上又受了人家的一些恩惠,於是便將師父一家如何被害,自己如何毒殺金知縣,怎樣與瓊兒逃離益縣,怎樣被孫朗逼至跳崖的經曆,原原本本講述一遍。事情經過本就起伏跌宕,加上史安口才也是不錯,讓元妙子聽得不覺動容。


    元妙子心中暗道:“不錯,是個智勇雙全有情有義的小夥子,很符合我的脾氣,有心收他為弟子,隻是……,唉,也罷,既不可收為弟子,那權且幫他一把,也算了結一段緣分。”


    思索片刻便道:“我本在外地修行,這次來晉州是打算去徐縣找個人辦點事情,我找的這個人恰好是個武林人士,在武學上頗有造詣,我有心推薦你過去,一方麵可帶你投師習武,解你憂患,另一方麵你的腿一時半會兒我也治不好,而我的事情也著急,不能耽擱太久,一路上邊走邊治兩不耽誤,你意下如何?”


    史安忙道:“那可太好了,可您大恩大德我該怎麽迴報呢?隻是……”史安有些躊躇,“隻是不會誤了您的行程吧?”


    元妙子嗬嗬一笑:“難得你還有心記掛著我的事情,你我有緣,你又懂事,所以我才要幫你一把,就算為此耽誤些時日也值得。那現在我們便開始治,今天的治療一完,我們立刻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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