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鳴峰站起身來說道:“好了,兩位長輩,現在我們還有萬家、王家嗎?還需要再為過去那些無法說明事的糾纏不清嗎?天快亮了,我們還是討論如何去千果巷吧?這不僅是李叔叔的麵子問題,還關係到漕幫的威嚴?”


    餘若水鼓起掌來說道:“周堂主說的太好了,我們應該去找一個說法。不過,屬下還是覺得王護法剛才講的故事不能算是世上最淒美的愛情故事?”


    王飛虎:“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都被你們打斷了!”


    餘若水:“我們打斷?我們聽的很認真啊?”


    陳三豹:“就是嘛,我們一句話沒說,還說是我們打斷。我說表哥啊,你也太不講理了。你說講二表姐淒美的愛情故事,卻把二姐夫的一些醜事挑出來,也不要怪李護法不高興,我聽了也不高興,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呢?還不如省點時間討論討論如何去千果巷討個說法!”


    李金山一抱拳:“謝謝兄弟!老哥我雖然人老了,不中用了,等身體好了,自然還是要親自去問個明白的。”


    陳三豹:“哥,到時叫上我,我一定陪你去,不管幫裏有沒有風雲令,我都去!”


    李金山:“謝謝兄弟!”


    王飛虎:“兩位兄弟,不是我不講義氣,不是我囉嗦,我今天這個故事是一定要講的。這個故事關乎要不要找小姐?為什麽要找小姐?也關乎到我二姐為什麽一定要改組漕幫成立守道堂,更關乎我二姐一生的榮譽。”


    大廳裏再次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王飛虎身上。王飛虎又開始他美麗或者痛苦的迴憶:


    各位,李護法,我二姐對幫主萬敬天的愛是真心,這點毋庸置疑。


    我二姐本來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那一年,她第一次和他見麵後就將自己關在閨房裏,從來不見外人,每天不是研究她的陰陽八卦,就是忙了折紙鴿子,每天一隻。每一隻紙鴿子上都寫上對他的良好祝福。


    我知道這件事後,我把大姐的話告訴了她,勸她學會放棄。她就是不聽,還是那樣堅持。我就請飛毛腿紀暮羽趕到淮安懷德堂把萬敬天請到揚州家裏來喝酒。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是八月初三,秋天多細雨,天空下著密密麻麻的細雨,他撐了一把小黃傘,還是一襲白衣,長發簡束,風度翩翩而來。


    我小妹在堂口看到了她高叫到:“姐姐,神仙哥哥來了!”


    那年我小妹十歲。他抱著我小妹講故事,撐了一把小黃傘趕了五裏路到古旗亭買來我小妹最喜歡吃的薑記梨膏糖。


    後來,他經常來我家,和我二姐討論《周易》,小妹還是總纏著他講故事,他總是帶著小妹去揚州城裏買她最喜歡的東西。


    看到他如此對待我們的家人,我們都很開心。我二姐折了四百三十一隻紙鴿子的時候,她成為了他的新娘。


    汶河巷老宅的事情發生後,我們家裏的人都責怪幫主萬敬天過河折橋沒有人性,唯有我二姐勸導我們,說萬敬天自心真性本來無欠無餘,隻因被邪念遮蔽迷亂而不自覺,一定是中了巫術,信了邪教,才會癡心房中術追求得道成仙。


    從汶河巷老宅迴來後,我二姐把書房改成練功房,讓他在書房裏安心修煉,從嶗山白龍洞請來全真道丘處機第十七代嫡傳弟子紫陽真人,與他一起研習《大洞真經》,傳授他上清派的存思、服氣、咽津、念咒、佩符等修持方法,使他徹底忘記過去。


    我二姐看破紅塵,放下萬緣,開始吃長齋於佛像之前,一心向佛。


    幫裏的事情由我們四人:李護法、我、陳護法和我大姐夫處理。


    家裏的事情由我十幾歲的小妹妹管事。


    三年後,我清楚的記得,也是八月初三,幫主萬敬天像換了一個人,道骨仙風,身披灰色道袍在我小妹的陪伴下來找我。


    萬敬天:“三年前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這三年來都虧小妹照顧,開導,我才獲得新生。我想娶小妹為妻,希望大舅哥成全?”


    我問小妹怎麽說,小妹迴答到:“一切請哥哥作主!”


    我一聽此話,就知道他們是商量好了的,匆忙說道:“你二姐,萬敬天妻子怎麽辦?”


    小妹說:“願意為妾,隻要能侍奉在神仙哥哥左右。”


    我連忙找到大姐商量,大姐把萬敬天罵的豬狗不如,拉著我就去找二姐。二姐正在念《金剛經》,我們等她把經念完,湊上身去講了這件事,二姐笑了笑,說道:“這樣也好,終究還是一家人。”


    隔了十二天,八月中秋節那天,萬敬天娶了我小妹。新婚的頭三年,那場婚姻也是幸福的,美滿的。第四年他們添了我的小外甥三公子萬景天。


    景天滿月那天,家裏辦了一百桌的流水席,賓客滿朋,可是二姐沒有來,小妹讓我和萬敬天抱著剛滿月的景天去後堂看望二姐。


    那天早上,二姐起的很早,整理了一點行裝,帶著貼身丫鬟小媚,留下一封信,悄悄地走了。


    信是由二姐的貼身嚒嚒張嚒嚒轉給我的,很短,幾個字:哥,請善待景澄、景鑠,他也是萬家的血肉。二妹絕筆。


    我把二姐院子裏的丫鬟、嚒嚒全部召集起來,問他們我二姐去哪裏了?


    張嚒嚒告訴我二姐去深山隱居了。我問他可能去了哪裏,她說去了茅山。我說茅山信奉道教,我二姐深信佛教,怎麽可能會去茅山。那個嚒嚒說其實她也不知道,隻是覺得事情很奇怪,主母這一個月裏一直在研究茅山的地理和風土人情。


    張嚒嚒還告訴我,二姐走的時候什麽也沒有拿,她說這些都是萬家的東西,她一樣也不要。她隻帶走了他與她第一次談話時送給她的禮物,那本書《周易》,和他在修煉時天天研習的那本書《大洞真經》,她說這是她與他的愛的開頭與結尾,她想珍藏這份感情,無論是悲還是喜。


    在我召集丫鬟、嚒嚒訓話的時候,萬敬天抱著剛滿月的景天走進了二姐的禪房,一張空空的床,床邊上放了三隻大大的箱子。萬敬天打開了那三隻箱子,每個箱子裏放滿了紙折的鴿子,每一個紙鴿子上都寫了對他的良好祝福。


    萬敬天把景天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地上一隻一隻的看過去,一邊看一邊哭。景天在放聲大哭,他也放聲大哭,他的哭聲遠遠地壓過兒子景天的哭聲,把我們嚇的半死。


    丫鬟、嚒嚒跟著我跑進了二姐的禪房,見狀,大家都驚呆了。


    張嚒嚒說道:“這些都是二小姐親手折的,你不要數了,也不要碰,一共五千八百四十六個,從她第一次見到你到昨天晚上她要離開,一共是五千八百四十六天。昨天她哭了一整天,我問她怎麽了,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哭,今天大清早臨走時,她對我做了簡單的交代。叫我在她走了以後把這些東西燒了。她說我老了可能身體吃不消,讓我留下照顧兩個少爺。她帶著小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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