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一直養病,很多人以為今年的宮宴怕是要取消了,誰想,到了年根底下,滿朝文武有資格參加的都收到了邀請。


    宮宴照舊,且沒有半分低調簡化的架勢。


    眾人見狀,心思各異,打定主意晚上進了宮務必要謹慎言行。


    許懷義一個人來的,他不可能明知肖統領和皇後要在宮宴上搞事兒,還帶著媳婦兒孩子一起。


    至於永平帝心裏咋想,他早就不在意了,妻兒得安全才最重要。


    更何況,他還懷疑,今晚的宮宴就是鴻門宴,永平帝很可能是釣魚執法,用自己的病弱,妄圖勾出那些蠢蠢欲動、想搏一把的野心家。


    在永平帝眼裏,他當然也是不懷好意的野心家。


    說不定,永平帝還給他安排了啥好戲,想逼他動手呢。


    可惜啊,永平帝又要妄作小人了!


    大殿裏,布置的奢華精致,燈火通明,一杆文武大臣們按照品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相鄰的人不時低聲交談著,彼此的神情都有些意味深長、諱莫如深。


    不過每人身後,都或多或少的坐著幾個家眷,無有例外。


    隻除了許懷義,倒是顯的他像個孤家寡人一樣,看著頗為淒涼。


    李雲亭趁著帝後還未來,端著酒杯走到他那一桌上說話,“嫂夫人和侄女侄子,怎麽沒來?”


    許懷義隨意道,“他們都不喜歡人多熱鬧的場合……”


    聞言,李雲亭笑了笑,“滿朝文武,也就你敢這麽說了。”


    難道那些來的人,就都喜歡湊熱鬧?不過是不敢拒絕罷了,帝王的顏麵是誰都敢不給的?


    一個不識抬舉的罪名,頃刻間就能讓一個人的仕途到此為止,誰敢拿自己的前程去賭?


    許懷義不置可否,“我是無欲則剛,愛咋滴咋滴吧。”


    李雲亭見他這般,低聲道,“你也覺得今晚會不安生吧?”


    許懷義不動聲色的點了下頭,“你既然知道,還帶著孩子來幹啥?”


    李雲亭聞言,無奈的道,“不是我想帶的,是他母親說機會難得,要多見些世麵,最好再結識幾個人,偏我娘也深以為然,我能怎麽辦?隨她們折騰吧。”


    許懷義同情的瞥他一眼,提醒,“盡量早點走,啥也別摻合,睜隻眼閉隻眼,千萬別想著去撈什麽功。”


    李雲亭眼神閃了閃,沒立刻應,而是問道,“你呢?”


    許懷義沒好氣的道,“想啥呢?我當然也是裝聾作啞了,你別瞎琢磨,我今晚來,就是走過場的。”


    李雲亭半信半疑。


    許懷義翻了個白眼,“我還能誆你?千真萬確,今晚宮裏的防衛我都交出去了,啥都不管。”


    聽了這話,李雲亭不由蹙眉,“你不怕他趁機生亂對太子……”


    如今的形勢,朝中人隻要不傻的,心裏都有思量,永平帝不喜太子,說不準哪天就會廢了,若他龍體康健還好,太平日子還能再過幾年,但眼下,明眼人都猜著他怕不能長了,其他皇子焉能沒點想法?


    畢竟,再不早做打算,萬一永平帝突然倒下,太子名正言順的繼位,他們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弄死太子,他們就能爭上一爭了。


    許懷義卻冷笑道,“就怕他們不肯動手呢。”


    “什麽意思?”


    “某些人心大的很,想直接一步到位呢。”


    李雲亭神情一動,“你是說他們想對……”


    許懷義擺擺手,攔下他即將出口的話,“迴去看好自己的妻兒,總之,當個瞎子就好,該管不該管的,都當不知。”


    李雲亭點了下頭,“我聽你的,不過你若是有什麽需要,隻管說,我站你這邊。”


    許懷義眼底閃過笑意,“我就是來吃喝玩樂看戲的,你安心陪孩子去吧。”


    李雲亭這才起身離開。


    他走後,孫鈺衝他使眼色,許懷義借著敬酒的由頭走過去,喝了兩杯,好奇的問,“師傅,您找弟子有啥事兒?”


    孫鈺含蓄的道,“就是提醒你,老實吃菜喝酒,早點迴家歇著。”


    說完,又補上一句,“沒帶阿鯉和壯壯是對的,孩子們小,這麽冷的天,不宜帶出門折騰。”


    今晚,孫永琰也沒來,不過曾氏在,身邊坐著個秀氣的小姑娘,是孫鈺的庶長女,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京城有哪家宴會,曾氏都會帶著她出門走動,就是為了幫她是一門好親事。


    許懷義意會的點點頭,“多謝師傅教誨,弟子知道了,您也收著些,別喝太多酒,有事兒就喊弟子一聲,弟子送您和師母迴去……”


    孫鈺道,“為師帶著人呢,倒是你,單槍匹馬的就敢來,也是……”


    藝高人膽大!


    但畢竟是在宮裏,一個人本事再大,也擋不住千軍萬馬。


    許懷義又受教的道,“師傅教訓的是,不過弟子就是來露個麵,人帶的再多,也沒啥用。”


    孫鈺有些不解,“你真的什麽安排都沒有?”


    許懷義一臉無辜,“安排啥?”


    “少裝傻!”


    “嘿嘿,師傅,不是弟子裝傻,而是您這話問的就不對嘛,弟子能安排啥?今晚宮裏的一應防衛都交給了肖統領,要安排,也是他安排,弟子還能搶他的活幹?


    至於後宮,那更是皇後娘娘的地盤,也輪不到弟子做主啊。”


    孫鈺意外的瞥他一眼,“你這是打算置身事外?”


    就不趁機謀劃點什麽?這不像是弟子的作風啊!


    許懷義笑眯眯的道,“不然呢?弟子可不想陪著旁人唱大戲,更不想當獵物,往坑裏跳。”


    孫鈺蹙眉,“可若是讓旁人抓到了機會呢,你怎麽辦?”


    許懷義意味深長的道,“那也要看某些人有沒有機會去享受。”


    孫鈺眉頭動了下,擺擺手,“你心裏有成算就行,切忌,不可婦人之仁,迴去吧。”


    見他像是誤會了,許懷義也沒解釋,行了一禮,走迴自己的位子上,跟其他人寒暄了沒幾句,帝後來了。


    宮宴正式開始,一盤盤的美味佳肴端上來,很快,大殿裏就彌散著食物的香氣,歌舞也隨之響起,觥籌交錯,絲竹聲聲,一副太平和樂的景象。


    許懷義隱晦的打量了一眼龍椅上的永平帝,明黃的龍袍穿在他身上,似乎有些不堪負重,臉上也是肉眼可見的瘦削,眉眼倒是帶著笑,卻給人一種強撐出來的羸弱無力,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去。


    永平帝的身子已經衰敗至此了?許懷義不信,有病是真的,但故意製造出不堪一擊的假象也是真的。


    就看誰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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